第5章

  心里却是断定了言昭华那话的意思,定是想要给她东西,可是青竹在旁边盯着,她不好给,只能在太太这里给,回去之后,还能推说是授意赏的,这样做的话,小姐就不用得罪人了。更可以在太太面前表示她重用太太送给她的人……红渠心中这般想道。
  倒不是红渠心大,而是这样的事情从前其实就有发生过,大小姐觉得她扎的毽子好看,想让她教她踢毽子,当时碍于青竹和染香都在,大小姐不想让她们多嘴,就晚上亲自送了些东西去她房里给她,所以这一回,红渠自然就不会怀疑言昭华先前所言的真假,欣喜的收下这枝她垂涎好久的簪子。
  经过通传的守门婆子身旁,直接走上台阶,亲自动手掀帘子,帘子后走出一个穿着墨绿色比甲的嬷嬷,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这是王贵家的,平常在主院里捎带着管管事儿,没什么实权,全仗着一副凶貌,让胆小的不敢惹。
  王贵家的看到言昭华伸出的手,微微屈膝,敷衍的一福,说道:“大小姐好没耐性,太太正在换衣裳,您还是在外头等等吧。”
  言昭华扫了她一眼,不想与她多废话,冷笑一声后说道:
  “什么东西也敢拦我,滚开!”
  言昭华从前顺从谢氏,并不能说明她本身脾气好,甚至可以说,她的脾气相当不好,素有暴躁莽撞之名,只不过是被谢氏收服了才百般忍让顺从,可对其他人,她就没那么好的兴致了。
  赵嬷嬷许也不是第一回被言昭华骂,很显然她并不放在心上,依旧拦在棉帘子外头,这大小姐气势虽足,可说到底也就是个纸糊的,太太表面惯着她,可实际上府里谁不知道这大小姐其实什么也不是,将来一切都拿捏在太太手里,如今发再大的脾气又有什么用呢。
  这么争锋了一回,回纹棉帘子再次从里面被打开了,出来一个中年媳妇子,这是谢氏身边的管事媳妇,就是大管事张平的妻子王氏,他夫妻二人替谢氏一人主外,一人主内,张平管着府里府外的事,王氏就管着谢氏院中一切大小事宜。
  瞧见了言昭华,赶忙迎上来笑道:“哟,还真是大小姐来了,这帮不长眼的狗奴才,什么人都敢拦,还不快退下,挡了大小姐的去路,太太唯你们是问。”对杵在那儿的赵嬷嬷这么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王氏就又对言昭华换了一副脸孔,亲热的给言昭华打帘子,请言昭华入内了。
  主院的格局还是维持着当年谢薇在世时的老样子,并没有动哪些方位,这也是谢氏厉害的地方,她能够在完全是谢薇喜好的院子里住这么多年而不动任何地方,表现的对前夫人完全尊重一样,这份心计和耐力着实叫人不敢小觑。
  在王氏的带领下,言昭华经过抱夏,去到了内间,谢氏从屏风后走出来,身上确实像是换了一身衣裳,是一身云燕细锦长衫,外头罩着金丝白纹的夹领褙子,屋里烧着地龙,虽然穿的单薄些,却丝毫不冷。
  王氏伺候言昭华将披风除下,递给一旁伺候的小丫鬟,谢氏这才过来牵了言昭华的手,坐下说道:
  “怎的身子还没好,就跑过来了?”
  一如既往的亲热,言昭华笑着应对:“小厨房做了两道点心,还热着,便想拿来给太太赔罪。”
  谢氏眸光一动,却是面不改色说道:
  “什么赔罪,说的哪里话,我可不记得你哪里得罪过我。”
  言昭华心中冷笑,她就不信早前言昭宁在她那里没套着便宜会不过来和她哭诉,如今谢氏却装的没事人一样,必定已经有了后招。同样不露声色的回道:
  “哪里是得罪了太太,若真得罪了太太,大不了让太太打我两下便是了,可我得罪的是三妹妹,三妹妹娇滴滴的人儿,我左思右想都觉得过意不去,这不,请罪来了。还望太太吃了我的点心,能替我去和三妹妹美言几句呢。”
  谢氏不动声色,言昭华也只做天真,与她绕弯子说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言昭华是来告状,而不是来道歉的,要是真心想道歉,直接拿着东西去西荔园就好了,干嘛要来找谢氏呢。
  “哈哈哈,哎哟我的大小姐也是长大了,知道要哄人了。昭宁就是那泼辣性子,怎么说她都改不了,原也是她不懂事,要道歉也该她道歉,怎的还让你跑一趟呢。”
  谢氏捏着言昭华的手拍了拍,两人关系似乎又亲近不少,言昭华也和她撒娇一般说了些这几日的病痛感受,谢氏丝毫不觉敷衍的听着,听了几句之后,就听外面的婆子来传话,说门房回了,侯爷回来了,正往主院来呢。
  婆子回完了话,长宁候言修就已经掀帘子进来了。
  谢氏赶忙起身迎了上前,那姿态模样,丝毫不像是老夫老妻十多年的样子,谢氏始终保持着样貌和身材,不管府里进进出出多少人,可言修对她还是颇有情分的,每个月总会分出大部分的时间来她的房里。
  言修是个四十出头的文臣,袭爵五代,从未降级,可见长宁候府简在帝心,言修本身相貌儒雅,文质彬彬,保养得宜的他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颇有一番晋魏风之风,潇洒倜傥的文士风范,狭长的凤眼,加上略感成熟的八字胡,让他多了几分中年男人的魅力。
  谢氏上前接过言修手中的官帽,亲自捧着放置到一边,言修瞧见言昭华也在,搓着手驱寒气,走过去等言昭华行了礼,他才笑着扶起了她,说道:
  “这么冷的天儿不好好歇着,跑来做什么,这病才刚好。”
  比起对儿子言瑞谦的苛刻,言修对其他儿女还算是比较宠爱的,平日里府里诸事交给谢氏打理,也是看在谢氏不苛待子女的份上,言昭华再次看见自己这个父亲,心中百感交集,不得不说,她能在谢氏手中平安活到十三四岁,言修这个父亲功不可没,因为他对子女的看中,所以谢氏不能也不敢公然对她和谦弟不好,若真是那样,谢氏就无法在言家立足,不过也就是这几年,等到再过几年,谢氏的根基稳固了,明里暗里就开始对言昭华和言瑞谦出手了,因为两年之后,言修就要从文转武,离开京城到西北带兵做监军去了,谢氏的真面目也就是那个时候才开始露出来。
  言昭华扶着言修的手站起来,暌违已久的温情感动了心肺,亲自扶着言修坐下,可把言修给惊讶到了,打趣道:“哟,今儿吹的什么风儿,让你这野性子也收了起来?”
  “父亲说的哪里话,我哪里是野性子了。莫不是太太在您面前这般告我的状?”谢氏放完了官帽,走过来就听见言昭华说这话,伸手就去捏言昭华的脸颊,言修看着她们这样和睦,心里也是高兴的。
  左右看了看,说道:“那些吃喝来,今儿在勤政殿外站了半天,冻得身子都要僵了。”
  谢氏还未说话,就听言昭华说道:“正好我送了些过来,马蹄糕和栗子糕,还有一罐子放在铜炉上的姜茶,父亲要将就着吃些吗?”
  听到有热乎乎的姜茶喝,言修当即点头,让呈上来,只见谢氏的脸色微微一变,却很快掩饰下来。
  言昭华对红渠招了招手,红渠就端着东西走过来,按照言昭华的吩咐,将玉质托盘放到了桌面上,言修看着这一套价值不菲的好东西,眼神动了动,看向言昭华,说道:
  “这是你选的器物?眼光不错。来来,就用这麒麟兽的碗给我盛一碗姜茶来。”
  言昭华对红渠比了个手势,红渠就在一旁规规矩矩的倒茶上点心,红渠生的白皙,手指上端着枚红色的麒麟兽碗时显得格外柔婉,言修原本是没注意到这个丫鬟的存在,直到从她手里接过茶碗之后,才发现这丫鬟手生的不错,挺美的,喝了一口姜茶,便抬头看了看她,不是顶顶漂亮的皮相,胜在年轻有朝气,这样的将熟未熟的身子最是紧致勾人,不免就多看了两眼。
  红渠也察觉到言修的目光,一张脸红的跟什么似的,心头扑通扑通的跳。
  这一幕当然也被一旁的言昭华和谢氏看到了,言昭华的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而谢氏的脸色就完全铁青下来了。
  言昭华瞧着谢氏变脸,便知道红渠这根钉子算是扎进了谢氏的心里。不怪其他的,要怪就怪言修太过风流,虽然还不至于下流,但若只是让谢氏疑心的话,这种程度也就够了。
  既然谢氏要在她身边安插钉子,那么她总要让这颗钉子发挥她的最大作用,不是吗?
  7|第七章
  第七章
  “今儿想来跟太太赔罪,总不能什么都不讲究着过来吧。”
  言昭华又回了一句,把言修的注意力从红渠身上给拉了回来,想起这是哪里,回过头去看了看谢氏,谢氏立刻收起变色的脸,走过来说道:“往常我就说咱们大小姐眼光好,品味好,老爷还不信,如今可是信了?”
  嘴里虽然说着这些话,但是言昭华却是知道,谢氏生气了,旁人看不出来,不过言昭华和谢氏交手那么多回,又怎会看不出来呢,谢氏每回生气的时候,表面虽然依旧平静微笑,可呼吸就比往常快速。
  言修点点头,喝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茶,感觉身上的寒气都去掉了,暖融融的,舒服极了,又拿起盘子里的精致马蹄糕咬了一口,顿时觉得今日大女儿送来的东西样样都合胃口,这马蹄糕甜而不腻,正是他喜欢的口味。
  随口问道:“你来赔什么罪?可是哪里惹太太不高兴了?”
  言昭华在言修身旁坐下,语气略带撒娇的说道:
  “倒不是惹了太太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三妹妹,今儿三妹妹跟我要我绣了四个多月的围屏,这东西原本是不值钱的,妹妹喜欢给她便是,只不过这东西是我准备下个月送给外祖母做寿礼的,就藏了私心,没肯给妹妹,妹妹瞧着有些生气的样子,我这不心里就过意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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