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但要哄他,实在没有丁点办法。他这么大个人,脾气又这么难以琢磨,至今为止没什么叫他看得上眼的东西或者人。想讨好他,难度不是一般地大。
  侍女唤我去用膳,景池珩没有出席,倒是出现了个意料之外的人,凌似水。
  流阙的三根顶梁柱,两根到了岭南,等于只有费炎龄一人留着撑门户,也不知道颜瑜究竟把卧底找出来了没有。
  “过来坐,”凌似水笑着拉我在身旁坐下,手指一桌菜肴,道:“全部都是按你最喜欢的口味做的,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吧,看着比上回在流阙的时候更瘦了。”
  我挣扎了很久,道:“要不凌姐姐你去叫景池珩来用膳。”
  “我?”凌似水笑:“你兄长怎么可能听我的,再说他一个成年人一顿不吃又不会饿死。”
  这不是饿不饿得死的问题。他这个大个人,竟然学我闹脾气不吃饭,实在令人难以接受。最起码,他心情不好,应该让我也跟着心情不好,然后我怒而摔桌而去,留他悠哉吃饭才是。
  难道这次真的错到无可原谅了么?他连看都不想看见我了么?
  “既然你都已经来了,你兄长也不会把你遣回去,反正你也遣不去回,”凌似水夹菜放到我碗里,“厨子早找好了,口味都是照着京都做的。尝尝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啊?”
  “你不知道啊?谢钰一时疏忽让你偷跑出府,但不可能找不到你的行踪。大梁各州城都有流阙的暗线,想找个人根本不算什么难事。你的同伴方卿雅没有告诉你么?”
  “你的意思是说,我的行踪都掌握在景池珩手里?”那他究竟生气个什么?
  “倒也不完全算,好几次都暗线也跟丢了人。譬如这次在进入岭南一带时,突然没了行迹。你兄长忧心得不得了,临时取消了原本要会见岭南主事的安排,甚至亲自出城去寻找。这四周围枝繁叶茂,一旦躲藏了人,寻找起来谈何容易。我认识他十几年,从没见他有过大海捞针这等低效率的行径,可见是真的担忧到了极点,哪怕知道不是个好办法还是忍不住要去做,减少让你有遭遇危险的可能。缇缇,你真的以为从京都到岭南这一路都很顺畅么?如果没有流阙的暗线在后背打点一切对你不利的因素,如果没有方卿雅警觉地避开危险的地盘,真的可能就这样安然无恙地抵达岭南么?”凌似水轻笑着说道:“说起那方卿雅,躲避跟踪的技术倒是不错,好几次暗线跟踪失败都是出自他的手笔。他这一路保护的这点初衷虽然不错,却也直接害得你兄长担忧得不成样子。真叫人不知说什么好?”
  她说景池珩担忧我的安危?可我真的半点也没有看出来。如果真如她所讲,那么刚才见到安然无恙的我,他应该是欣喜的神色才对。
  尽管饥肠辘辘,可我没有胃口吃饭,捏着筷子在碗里跺来跺去,把饭和菜跺成一滩烂泥。
  凌似水召开侍女给我换了一碗米饭,语重心长道:“缇缇,他比你还小的时候就已经孤身一人离家。曾经的晋王府是个什么样的局势你可能不大懂,但你这么聪明应该可以从你父亲晋王与你母亲常宁长公主的关系推测出景池珩是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出生,又是怎么渡过孩童时光的。缇缇,你是他的掌中宝。人活在这个世上,没有不受过苦的。他所经受过的,一点都不希望你经历。你该知道他舍不得你吃半点苦,舍不得你受丁点委屈。在我看来,或许在他心目中,没什么比你更重要,流阙的存亡也比不上。你懂么?”
  我眉目不动,捣腾筷子的手指也停顿了下来,道:“那些点点滴滴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他哄我喝药的时候那么有耐性,哄我睡觉的时候嗓音那么轻柔。不管是动作还是声音在我看来都是最最温柔的。可是凌姐姐,你是不是也以为我还是个小孩子那么好糊弄?从前他对我很好,可惜现在已经不是了啊。”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或许他是有些地方做的让你认为很不满意,可不管怎么样,都是为了你好。拿岭南的这件事来说,你以为他当真愿意插手么?这其中除了你皇帝舅舅的安排,更是基于因为宁娴于你的重要性。她是你最好的朋友,也是你唯一最好的朋友。在他有能力周旋范围内,不可能让你失去唯一的朋友。追根究底,还是为了你。”凌似水长长叹气,“你到底年纪还小,总会有很多弄不明白的事。不过也不是很要紧,你只要记得,他终究是你的兄长,一直以来最疼爱你。无论你长到什么年纪,在他眼里也终究是个孩子。”
  可我觉得他才越活越像孩童。阴晴不定,说翻脸就翻脸。
  这天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捏着被子数羊数到一千多只才起了睡意。第二日起来已是日上三竿,洗漱后我跑去院外,见方将军领着方卿雅和景池珩在谈话。
  大约是说他这逆子如何如何混账把小郡主拐出了京都带到这偏远之地。景池珩对待朝臣的态度一向很一般,确切地说不怎么爱理会人。根据我多年观察得出结论,除非别人主动跟他搭话,否则他嘴里一个字也不会蹦出来。而难得应和别人几句,也显得很冷硬,但凡有点思考能力的,搭话不会超过三句就识趣地给自个找个台阶下。可景池珩对方将军的态度却出乎我的意料,难得的温和,唯独看方卿雅的眼神像利刃似的,没什么好脸色。
  方卿雅不安分地站着,瞥到我在院外,欣然招手挤眼睛。这厮昨天不是被打得很惨么,怎么今天看起来生龙活虎像个没事人似的。
  “哟,这就是方卿雅啊,模样生得真是可人,像个娇滴滴的姑娘,”凌似水笑眯眯道:“昨日苦思冥想塞个什么样的人到左维的身边。原本打算把颜瑜叫过来呢,瞧方卿雅的样貌倒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生得好又会武功。颜瑜差就差在没有自保能力,说不准被左维吃干抹净。以方卿雅之前躲避暗线追踪的行径来看,绝对是个聪明且应对能力极强的人。派到左维身边,再合适不过。缇缇,你说呢?”
  “啊?”
  原谅我没有听明白她话种的含义。
  “哦,左维喜欢男人”凌似水说,“要不然我就自个上了,省事省力,还用得着费心思琢磨合适的人选。”
  我将这个想法传达给方卿雅,他含着泪拒绝说。没办法对一个男人眉来眼去,打死他也做不到。
  凌似水笑着教导他,你将他当做是缇缇,眉来眼去还不是顺风顺水的事,没有多大难度。
  我听闻左维是个荒/淫的,这样的人往往面相生得极其不好,双掌撑着下巴,忍不住插嘴道:“可我肯定比他好看多了啊,你叫方卿雅把他当做我,这个难度是不是太大了啊?”
  ☆、冷战
  以前都是我把景池珩当做透明人,现今完全反过来。这分水转的,哎,迄今为止没有跟我讲过半句话,瞥见我故意绕开不理会,连个眼神都不给。
  这样下去,岂止昨晚的失眠,恐怕接下来的日子都要紧跟着失眠。可既然已经默许我留在岭南,何必让人这么不舒心呢?他心态稍微好那么一点点,对彼此都好,成天摆着一张脸,连我都受不了,更何况院子里进进出出的的侍女们,瞧着连走路都是颤颤巍巍的。
  凌似水明明没有什么经验,却很老道地开解说景池珩是自己为难自己,大概有些事至今为止没有想通。
  我要是猜不到是跟自己有关的事那就真白活了,可到底猜不透具体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我敢打赌论对景池珩脾气的了解程度,这个世上应该没人可以超越我,但同时也很确定如果景池珩一旦有想不通的事,我连猜都不可能猜到。
  他这人本来就很沉默,话少得像个哑巴,哄或训我时大约是他二十几年来一口气说话最多的时候。曾经我被御医诊断为患有轻微的抑郁症,以现今的情况,景池珩也像是有点抑郁症的倾向,并且似乎越来越严重了么。
  方卿雅从墙头蹿下来,巴巴地跑来告诉我最新消息,宁娴被人劫狱了。
  我问左柘呢?
  方卿雅耸了耸肩说没有。
  楚随自个还被关押在京都,哪有力气到岭南来劫狱。到底是谁干的呢?
  凌似水办完事回来,眼光幽幽地扫了方卿雅一眼,“要不你再考虑考虑。擅自离职的罪不小,如果能够立了功再回京都,没准皇帝不追究你的罪责。”
  方卿雅的态度很坚定,甚至表示说他看到左维的样貌就一阵恶心,更别说被左维搂在怀里任他调/戏。
  凌似水失望至极,连连感慨,年轻人啊,怎么能这么死脑筋,摸两下碰两下又不会死,忍一忍就过去了,又不是去上刀山下火海。
  忽然回忆起去年到流阙时见凌似水装扮成人情万种的女人,九成九是刚用完以色勾人的手段回来没来得及换装束。
  我问凌似水谁劫的狱,查出人来没有。
  她笑了笑,问:“缇缇希望查出来还是查不出来?”
  “既然劫狱,怎么不把左柘劫走?如果是左柘手下的人干的,来不及救人最先救走也是左柘,不可能是宁娴。但如果不是,谁还有那么大的本事?至少楚随不可能!”
  凌似水道:“缇缇忘了宁娴的师姐么?手握一方势力的女人,劫个狱算什么事?凭左维府邸那座牢狱,云堇想从里面带走个人,轻而易举。”
  “这么轻巧的事,只救宁娴一人?”
  “不然呢?”凌似水道:“左柘没能力成事,拉着宁娴做打手,云堇没顺手给他两刀算他走运,怎么可能救他!”
  实话说我也特想给左柘两刀,明知道宁娴身份特殊,偏让她卷入纷争。两人若只是朋友,便不应该做让朋友陷入危险的事,而两人若不仅是朋友,又如何忍心她一个姑娘出生入死。这一点,他远不及楚随。撇开求皇帝舅舅赐婚不讲,楚随至少没有在别的任何事上让宁娴受丁点委屈,更别说抛头洒血的事,他宁可自己抛头洒血都不可能让宁娴抛头洒血。
  果然有对比才有别样的感触。曾经挑楚随的毛病,寻着宁娴的感触能随意细数出一箩筐。我还记得在玉陵时在景池珩面前无比愤恨地痛斥楚随的种种行径,为宁娴感到万分不平与愤懑,甚至信誓旦旦地表示绝不会站在楚随那一边,更不可能从他的角度考虑问题。而今才发现当时的言语实在过分偏激。
  我道:“凌姐姐,你已经知道劫狱的人是师姐,下一步的打算是把宁娴从师姐手里带走还是......”
  “这得看你兄长的决策。”凌似水犹豫了会儿道:“暂时不会向云堇要人,宁娴被关在左维府邸时被用了刑,受伤很严重,至今昏迷不醒,没有一段时间的休养调理恐怕醒不过来。其实云堇劫狱的计划,我们非但知道,还顺手推舟搭了把手。宁娴现在的身体状况受不了舟车劳顿,云堇不会带她出城,而只是现在左维的人、方将军的下属正在城里四处搜索。如果不离开,被搜索到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我浑身一阵透心凉,手都在抖:“昏迷不醒?!”
  “哎,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凌似水笑得尴尬,“反正不会死人。左柘才是要死了,如果不是被你兄长压着,左维早把他弄死了,留着一口气,跟个死人没什么两样,估计谁上去踹两脚都能送他上路。”
  若说我没有父亲疼爱,至少还有母亲,以及兄长。而宁娴则可怜很多,打小被养在外面,无人疼爱,在我看来日子过得甚是可怜,所以她有着超过寻常姑娘的坚韧。腹部被捅了个洞照样有说有笑,要不是伤势摆在眼前,当真让人误以为毫发无伤。换我稍微受一点点小伤,除了哭闹,还非把一贯镇定自如的景池珩也折腾得一并不好受。老管家时常念叨,小郡主啊,您这无缘无故折腾人的脾性千万要改改,韶家公子未必有世子这般耐心啊。
  老管家虽不担心我会被婆家欺负,却担心絮然被我这脾性磨光所有的耐心,担忧我不受夫婿喜爱被厌弃。于此同时举例了京都近来几桩事迹,苦口婆心地进行教导劝诫。他的想法显然多余,母亲在世的时候从没教过我做事需要谨慎小心或者看人脸色行事,依着府邸的厚重也没有必要对别人奉承迎合。景池珩从来没做过这等事,受他影响颇深,我当然不例外。纵然不能完全肯定与絮然成亲之后必然不会两相生厌,未来数十年的事谁说的准呢。记得景池珩说过,没什么比人心更容易变化。哪怕絮然始终如一,我却未必如他一样。
  “幸好左维好男色,否则宁娴可能被他活活折磨死。左柘咬着口不透漏同伙下属藏身之处,惹得左维昨日活生生折磨死两个小倌,”凌似水一边说一边凝重地瞥向我,郑重道:“云宫属于江湖势力,不插手与朝廷相关事宜是他们的生存法则,也是你皇帝舅舅的容忍限度。她这一次冒着云宫可能被朝廷剿灭的后果劫狱,可见与这位师妹感情颇深。由此可见,这世上,人与人之间不可磨灭的情感并非因为不可改变的血缘。”
  话锋转得很快,我有点反应不过来凌似水刻意讲这翻话的意图何在,果断避开血缘不血缘。
  “那凌姐姐你还叫方卿雅去讨好左维,岂不是叫他去受虐?”
  “怎么能说是受虐?谁虐谁归根究底因人而异。方卿雅完全可以凭借自个的能耐把左维哄得服服帖帖,再稍微懂点脑筋整点手段给左维吃点苦头顺风顺水,有什么不可能的?”凌似水笑眯眯道:“缇缇心疼了?这回不喜欢韶絮然喜欢方卿雅了?”
  我:“胡说八道!”
  凌似水淡淡地道:“哦,那为什么把你带到岭南来的人不是韶絮然呢?”
  “......”
  凌似水却道:“是因为缇缇你知道以韶絮然的性子,不可能带你到岭南是么?我来猜猜看,估计连商量都不曾与他商量过,因为商量的结果最有可能受到他的阻止。他行事一贯循规蹈矩,虽然在很多事上对你诸多宽容纵容,但像这种偷跑出京都到岭南的大事,绝不可能任由你率性而为。退一步讲,不阻止,亦不可能纵容。”
  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迟疑了一会儿道:“你这是帮做方卿雅的说客,他不是不答应帮你去做左维身边的眼线么?”
  凌似水默而不语又深深叹气。难得见她也有忧愁的时候,我忍不住问:“凌姐姐,你想颜瑜了?”
  她捏了捏我的下巴,荡开一点点笑容,“想他能当饭吃么?”
  “......”
  她垂首思虑了片刻,出乎意料道:“缇缇,你长得并不像常宁长公主。”
  每日洗漱必照镜子,我没理由不知道自己长得不像母亲,再准确些讲,我与景池珩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
  从没有人在我面前提及是否亲生,或者拐弯抹角地警示我与景池珩并非嫡亲。一来不管是皇外祖母、皇帝舅舅还是母亲都对我宠爱至极,悉数京都诸多世族子嗣,哪怕嫡亲的都未必能受到这等待遇。二来没有人敢非议皇室血缘,何况我随母姓舒,被冠以皇姓。
  “没别的意思,缇缇你想想宁娴和云堇,再想想你和景池珩,难道没有明白点什么?”
  我真诚地望着她,道:“你不说,不明白。”
  凌似水又思虑了片刻,哎,早晚你会明白的。
  我觉得这种话都是拿来忽悠人的。听起来就是我现在明白有点早,可要是以后明白又有点迟。总之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合适。说一半留一半真的很吊人胃口,我追着问她究竟明白什么事,凌似水嘴咬得很紧,连连说她不管了,叫我问景池珩去。他现在特别不待见我,我哪敢去吵他。
  ☆、持续
  若说我最近因景池珩单方面冷战自我折磨得意志消沉,神色不济,而比我遭遇更为严重的方卿雅却是神采奕奕,两袖生风般潇洒自得,不懂他为何还能喜滋滋地端着盘自制糕点坐在我面前唠嗑,半点不像昨日又被方将军耳提面命郑重警告甚至动手教训后惨淡求饶的模样。在脑中顺了遍所有熟悉的人,论心态平衡、生平待人处事最为风轻云淡的非景池珩莫属,可要说最阔达开朗除方卿雅还能有谁?
  方卿雅蹲在一根栏杆上,双手交叠在脑后,“昨日偷闯进左维府邸的牢狱瞅了瞅,真吓一跳,审刑用具比大理寺齐全不止一倍。”
  我心不在焉拿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左维的牢房容易闯到这种程度了?你没事去那地干嘛?”
  方卿雅仰天长叹:“闲啊,没事干啊——”
  我腾出撑着下巴的手揉了揉耳朵,淡淡道:“听着好像被我坑来的?怪我咯!”
  方卿雅动了动嘴唇,“没有!绝对没有!”
  “你还是赶紧回京都吧,再拖能拖几天。拖得愈久,不得多挨几顿打么?何况你还有职务在身,早早回京都向皇帝舅舅禀明详情。至于罪责,都往我身上推。”
  方卿雅差点从栏杆上跳下来,“在缇缇你眼里我就没用到这种程度了么?”
  纯粹为他这几日被方将军日日训斥挨揍感到愧疚,因此表达了无论长期还是短期我都不大可能有和絮然解除婚约的念头,期望他不要再为没有收获的事一而再再而三地付出。
  方卿雅说他心甘情,愿缇缇你是不是嫌我烦啊。
  我昧着良心说没有,深怕他又假装声泪俱下可怜兮兮地抹眼泪。
  方卿雅瞅向小桌上的还冒着点热气的糕点,幽幽地问,那你是嫌我做的不好吃吗?
  我说没有啊,斜眼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瞪大眼睛果然是景池珩,二话不说慌忙扔了手里捏的糕点,提起裙撑紧跟着追上去。
  他刚才明显刚转身,莫不是在院外偷听我与方卿雅谈话,话说最近不是特不待见我么?突然想通发觉这几日的所作所为有些过分因此准备歇战么?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他扭头就走,脚步极快。我数不清多少次紧跟他的脚步,胸口泛起阵阵酸疼。岭南一带较京都暖,我越跑越发觉得冷飕飕,最后一鼓作气砰地一下撞到了什么东西。
  他几乎下意识接住我,搂住腰身的修长温凉的手指又霎时止住,将我摆正之后没有什么动作。
  我憋着一肚子控诉与委屈,抬起头见他冷淡的表情,眼泪直接而不受控制地簌簌直坠,最终没有说出一个字,蹲到地上捧住头闷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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