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晏如松也是无奈一笑:“目前朝廷重文轻武,年轻将领确实有些青黄不接,再过个几年,或许会好一些吧。”
他知道她不是一般闺阁女子,即便她的娇声抱怨显得太过幼稚,他也不会看轻了她,并不会避讳与她谈论这些。
“那你赶紧教些弟子出来。”魏云清道,“从你手下找些好苗子,天天带着,好好教他们,多让他们历练,将来也好代替你上阵杀敌。”
魏云清说得轻松,但事情远没那么容易,但晏如松还是点头轻声道:“好,我回去便挑人。”
魏云清满意了,拉了拉晏如松的衣袖道:“之前我在乾清门那儿看到你了,可是我这么大个活人,你却没有看到我。”
晏如松一怔:“……抱歉。”
魏云清扑哧一笑:“道什么歉,我看到你就躲起来了,你怎么可能看到我?”
晏如松笑道:“为何要躲我?”
魏云清轻轻一叹:“我怕你见到我把持不住,乱了宫里的规矩。”
晏如松哪有魏云清那么自在地讲这种荤话,再加上还有个外人在场,咳了一声带了些恳求地无奈道:“云清……”
“好好好,是我怕自己把持不住。”魏云清狡黠一笑,又肃然道,“晏将军你坐怀不乱,乃是一代真英雄,小女子冒犯了,晏将军您大人有大量,可不要生我气啊。”
一旁芍药不敢竖起耳朵听,但声音又钻入了她的耳朵,她想躲都没地方躲,这些调情似的话听得她脸颊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天哪,她还是第一次见有女子如此胆大的,羞窘之余,也不禁有些佩服魏姑娘,那样的话,杀了她也说不出口啊。
调戏过晏如松后,魏云清想着来日方长,便适可而止,转而问道:“如松,上京可有什么好玩好吃的?你不当值的时候,多带我出去见识见识可好?”
“这许多年来,我待在上京的时间不长,恐怕也不甚清楚。”晏如松道,“我有一好友自小长在上京,或许可以托他带我们走走。”
“好啊。”魏云清笑道,“你的好友叫什么,是做什么的?”所谓打入男友朋友圈是也,万一这个好友太坑爹,她还得想办法减少那人对晏如松的影响呢。
“他叫吴尚文,字天心,乃是钦天监春官正。”晏如松道。
魏云清想了想,钦天监的话,似乎是观察天象,颁布历法的机构,也就是说,类似于现代的国家天文台。古人对天象相当看重,钦天监的官员多是世袭,观察天象的技术几乎是国家垄断的。算起来,这些应该就是古代的技术男了吧。
魏云清对于技术男一向很有好感,不禁对那位吴尚文好奇起来。不过他字天心……甜心?honey?这个字,实在是让她忍俊不禁啊。
“那下回你带这位甜心兄让我见见吧。”魏云清笑道,“那你的字呢?”
晏如松自然听不出魏云清对吴尚文的调侃,这时候根本就没有甜心这个说法,听她问,他答道:“我的字是公茂。”
“公茂……”魏云清心里多念了两遍,觉得这字也很萌,公猫什么的……不过她自然不会说出来,故意学着男子的礼节拱了拱手道,“公茂兄,你说我若是扮个男装如何?”
晏如松闻言仔细看她,半晌笑道:“你扮不了。”
魏云清故作怒道:“我怎么就扮不了男装了?别小看我。”
“……你想试便试吧。”晏如松没与她做口舌之争,他总不能告诉她,她的模样秀美极艳,即便扮男装,也会被人一眼认出来。
“我当然要试。我不但要扮男装,我还要跟你们一起逛青楼。”魏云清道。以后要是有人问“跟男友一起□□是个什么体验”,她就完全有经验回答了……
晏如松哭笑不得:“你哪来的这想法?《大梁律》有规定,大梁官员不得去青楼狎妓。”
“那你从没去过青楼?”魏云清好奇问道。
晏如松正色道:“从未,若被我父亲知晓了,会打断我的腿。”
听他这样说,魏云清一下子笑了出来:“你这样说,是不是说明若不是你父亲的话,其实你心里是很想去的?”
晏如松视线一闪,竟有些支吾:“年少时……总有些好奇之心。”
看到他这不好意思的模样,魏云清心情很好,小声问:“那你果真没去过?”
“果真没有。”晏如松无奈应道。
魏云清侧头看了眼芍药,那丫头低了头,脸已经红得不像话。她弯唇一笑,微微挺身凑过去在晏如松耳旁轻声道:“那你家……可有通房丫头?”
晏如松身子一僵,她的柔软气息吹拂在他耳垂上,令他坐立不安,而她的问话,更叫他无所适从。
“有没有嘛。”魏云清将手搭在他手臂上,低声娇笑,“你说嘛,我不会吃味的。”
晏如松稍稍后退些,视线也不敢落在她身上,只低声应道:“……没有。”
听到答案,魏云清退了回去,面露怜悯地看着晏如松,叹息道:“那这二十六年来,你可……受苦了。”
晏如松一怔,隐约有些明白魏云清的意思,心中惊叹着魏云清的口无遮拦,羞窘的情绪令他直接抬手一捞,将她按入自己怀中,低声道:“云清,你再说下去,我可要无地自容了。”
魏云清低声笑起来,钻入晏如松怀里挑了个舒适的姿势趴好。她可以学着这时代的女性,低眉顺眼,谨小慎微,可那不是她的本性,她可以在外人面前伪装一时,却不可能在自己最亲近的人面前伪装一辈子,早点让他知道她的本性,知道她是怎样的人,万一他后悔了,也好及早抽身嘛。她是很喜欢他,可也不愿用伪装吊住他,她希望他看到的是真实的她,无论他最终能不能接受这样的她,她都不会后悔。
☆、第四十四章
到小院之前,魏云清放过了晏如松,没再为难他。
下了车,魏云清拉着晏如松前前后后地逛,带他走遍了小院的角角落落,甚至连后罩房也带他去看了,最后回到她特意开辟出来的书房,把文房四宝往他面前一推,笑道:“帮我写幅字,我要裱起来。”
晏如松无奈道:“我的字入不得眼。”
魏云清拿出之前等小满消息时无聊写的一幅字递过来给他看,傲然道:“我这才叫入不得眼。”
她拿出来的这幅字,只能说是看得懂她写的是什么,除此之外真不能叫字了。七倒八歪,毫无笔锋,犹如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这是用软毛笔写的,魏云清的软笔书法实在不行,不过这回买文房四宝时,她还特意挑了之前用过的那种类似钢笔的毛笔,笔头很细很短,相对来说比较好驾驭。别人是当把它当毛笔用,提笔悬腕,魏云清是拿它当钢笔用,捏紧了在宣纸上写字毫无违和感。再加上还有个笔盖,盖上去就更像钢笔了,硬笔书法上魏云清是没问题的。不过用这种笔试写的字她就藏起来了,没让晏如松看。
晏如松笑着摇头,妥协道:“替我磨墨可好?”
“当然好!”魏云清忙打开墨盒,学着之前秀儿做过的那样磨墨。秀儿从前在书房伺候过,笔墨这些事都非常熟悉,不过魏云清很珍视二人约会独处,因此到书房后就把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
晏如松拿笔蘸了墨,随意地问道:“你想要我写什么?”
魏云清想了想,脑子里闪过无数诗词歌赋,选择太多反而犯了选择恐惧症。她静下心来看向晏如松,笑道:“就写青松入云。”
晏如松一怔,笑道:“好。”
他低了头,铺开宣纸,细一思量便下了笔。
青松入云,这是两人名字里四个字的谐音,组合成的这四字看着意境也很不错。魏云清看着晏如松流畅下笔,那四字渐渐在他笔下成形,看着看着忽然有点脸红——这四字要是往歪处去想,好像还挺黄的呀……
魏云清知道邪恶的只有自己,默默地将那想法压回了心底,满眼欣喜地看着晏如松完成最后一笔,那苍劲的四字完工,巍峨地挺立在她面前,可细细瞧去,某几笔竟让她看出了缱绻的意味。
“落款你给我画个松树!”魏云清忽然道。
落款有写字盖章的,晏如松还真没有见过要人画画的,他无奈道:“我画之一项比之书更不行。”
“没关系,随便画。”魏云清笑嘻嘻地说,“不然你要看一下我的画技找一下自信么?”
晏如松便明白不画不行了,无奈地低头细看了会儿,寥寥几笔勾勒出一棵山崖上挺立的松树。
魏云清将晏如松推开,自己站在桌前赞赏地看着这幅字,欢喜得不得了,口中笑道:“你们这些人总那么自谦,说这不行那不行的,可写出来画出来明明好看得不得了。”
面前的这副字画,她真是太满意了,恨不得立刻就将它挂起来天天看。
“我的书画确实难登大雅之堂。”晏如松不得不为自己辩解一句。
魏云清道:“这字画是送我的,我说好看就好看,你说的不算。”
晏如松无言以对。论歪理的功力,他哪儿及得上魏云清呢?
魏云清欣赏了会儿这字画,越看越是爱不释手,等墨迹干了,才叫来芍药,让她尽快将这字画裱好。
古代的室内娱乐活动太少,不过魏云清此刻也庆幸这儿没有手机和wifi,不然可能两个人都会变成低头族,各玩各的,那多无聊啊。
她让秀儿端来了零嘴茶点,拉着晏如松在圆桌旁坐下,笑道:“我还想听你说故事……你小时候的故事。”
晏如松发现自己与魏云清说开后,最多的心情便是无奈中带着一丝甜蜜,此刻也是,但他还提了个要求:“我只说与你听,可好?”
他在战场上杀伐果断,可到了魏云清这儿,连提个要求都带着恳求的味道,即便她不同意,他也拿她没办法,反倒乖乖按照她的要求办。
见晏如松面露局促,魏云清想起上回她拉着一群人要听晏如松说那战场上的故事,估计他那时候就留有心理阴影了,怕她这回也找一群人一起听。
她甜甜地笑道:“好。”顿了顿,又道,“你小时候的事,我可舍不得让旁人听了去。”
她将一盘瓜子往晏如松面前一推,撒娇道:“你边说边帮我剥瓜子可好?”
“……好。”晏如松自然是应了。
魏云清眼睛盯着晏如松修长的手灵活地剥着瓜子,耳中是他清朗和缓的声音。
“我幼时不爱读书,我父亲为此没少训斥我。”晏如松一时间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好,想了想便还是从他小时候不爱读书的事说起,“七岁那年,我爬树掏鸟窝,不慎从树上摔下来,摔断了腿,在床上躺了三月。”
魏云清笑着插话道:“所以你后来就特别怕你父亲说要打断你的腿?”
晏如松略有些尴尬地点头,这些事他从未与旁人说起过,此番说来,竟有些怀念那个时候,只是韶光易逝,再多追忆也是枉然,最该的是惜取眼前人。他继续道:“岁数再大些后,我爱上了看兵书,总幻想着在战场上挥斥方遒,一计定乾坤的景象。”
魏云清露出了“我懂的”的表情,杰克苏少男梦她也是能理解的,毕竟她的中二时期,也是有过玛丽苏少女梦的,大家幻想的方向和内容不同,但本质是相似的。
“我父亲大约已对我失望,没再管我,我倒看入了迷,自此一发不可收拾。”晏如松笑道,“十八岁那年,我考中武举,如愿以偿上了战场,才发现打仗与我所想完全不同,只是那时已没了退路,这一走便到了今日。”
魏云清听着极为庆幸,还好晏如松从小读的不是那些迂腐的儒家经典,否则他怎么可能接受这样一个离经叛道的她呢?
“幸亏你那时淘气,不然如今大梁能不能保全还两说呢。”魏云清道,“我小时候也淘气,不爱读书也不能离开学堂,岁数大些后喜欢跟同窗比较,便又拼了命地读书,再大些,我才真正喜欢上我所学的那些,再不用外力逼着我学。”
她正说着,忽见晏如松表情有些怪异,便忙道:“我那个学堂学的东西与你们学的经史子集完全不同,我们也不用练毛笔字!”
话刚说完,她便起身将之前藏起来的用“钢笔”写的字和钢笔都拿过来摊放在晏如松面前,扬眉略显得意地说:“你看,用这种笔我也能写出像样的字来。”
晏如松有些惊诧地看着这些字,小巧工整,笔锋不突出,但确实比之前的好看许多,不像是同一人所写。
他的表情愉悦了魏云清,她拿起桌上的一颗瓜子,平放在胸口,松手让它落下,然后道:“我们学的是这瓜子落地所需时间,学的是驾马飞驰到突然勒马停下所需时间。”
见晏如松面露疑惑,魏云清更来劲了,干脆拿起笔在宣纸的空白处写下一些阿拉伯数字,让晏如松看:“我们学的还是这些。”
“这是……”晏如松眉峰微蹙,疑惑道。
“这是一,这是二,这是三……”魏云清一个个点过去,“这些就是数字的另一种写法,十分简便,还能算加减乘除。”
魏云清接着便列了些算式,又飞快地给出了答案,抬头看着晏如松道:“这个时代的话……有一些算术典籍有描述,不过没我们这样方便。”
算术知识晏如松有所涉猎,可面对阿拉伯数字,他自然是两眼一抹黑,听魏云清简单描述了一回,他眼睛一亮,只觉得这些记号很好用。军队中若能用上,想来能派上些用场。
“云清,这些记号……可否教教我?”晏如松道。
魏云清一愣:“你想学?”
晏如松轻轻点头:“或许能派上大用。”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魏云清便拿了张新纸坐在晏如松旁边道:“那我就当一回先生吧。九九口诀表会背么?”
晏如松点头:“会。”
这时代已有了乘法口诀表,不过是从九九八十一开始的,因此也叫“小九九”。晏如松在算术上稍有涉猎,不算精通,然而这口诀表却是基础,早已背得滚瓜烂熟。
“太好了。”魏云清将阿拉伯数字写的乘法口诀表倒过来写了一遍,又将阿拉伯数字和中文数字对应着写了,对晏如松道,“这些记号的读法与文字是一样的,你先记住它们是如何对应的,我再教你多位数的加减乘除要怎么算才方便。”
晏如松沉浸在记忆的海洋之中时,魏云清托着下巴看着他认真的面容,猛然意识到他们这约会的走向是如此奇葩,生生从女流氓调戏小鲜肉走向了严厉女教师调.教英俊男学生……咳咳,不管是哪一种,听起来都很黄的感觉呢。
晏如松记东西很快,在他临摹的阿拉伯数字也差不多像样了之后,魏云清来了个随堂小测验,听写。晏如松偶有犯错,但大部分已然记熟。之后,魏云清便教他所谓“进制”的概念,这个时代大部分都是十进制,但也混有其他进制的,比如说天干地支大概可以算是六十进制,斤两算十六进制,时辰是十二进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