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不不不……不是太少了,是太多了。”赵彩凤如何能想到自己的精明能干,连年过而立的黄老板都对自己把持不住了,只谦逊道:“八宝楼的一层股份,我是当仁不让的,毕竟想出了法子让它起死回生,可九香楼的那一层,我却不能要。我不过就是去讲了一回生意,银子都是东家你付的,你也已经给我五百两银子当奖励,若是我还要,那可真是贪得无厌了。”
  黄老板听了这话,却哈哈大笑道:“你这算哪门子的贪得无厌了,这世上比你贪的人我见多了,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给了你银子还要推出来的。我是个俗人,手里也只有这么些银子还拿得出手,你若是连这些心意也不让我尽一下,我……”黄老板一时也觉得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不知是从何时开始,他对赵彩凤有了这种异样的想法,他曾强烈的控制过,却还是在看见她的时候,激动的有些无法克制。
  知道她当了簪子,自己开了绸缎庄,她是有能力有志向的女子,自然不会屈居于这样一个小小的八宝楼。黄老板将那簪子放在自己的书房,日日看着,舍不得这样一个绝世珍宝的离去,却也知道他自然是留不住她的。好容易做出了决定要放她走,心里还是有着万般的不舍。
  赵彩凤抬起头,看见黄老板那带着一丝热切的眸子,有一瞬间脑中闪过一丝狐疑。但是黄老板在赵彩凤跟前掩饰的很好,总是带着温文尔雅的笑,他是老板,却也是一个长者。
  黄老板压下了心中那股不舍,只又重新笑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你整理整理东西,明儿就不用过来上工了,眼看着就是中秋了,也是时候回家筹备着中秋的家宴了,只怕宋举人中秋也会回来的吧?”
  黄老板提起宋明轩,心头还似有一股酸酸的感觉,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老了,赵彩凤和宋明轩才是真正的金童玉女,天赐良缘。
  “他中秋不回家,书院有诗会。”赵彩凤提起宋明轩的时候,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连眉眼都笑的眯了起来,这是黄老板最喜欢看见的赵彩凤的模样,让人看了糟心的事情就散光了,满脑子都是喜气洋洋,有这样的人在店里,生意不好都难了。
  黄老板也跟着笑了起来,虽然眸中还是有几分不舍,但更多的却是释然,这个小丫头大抵是不知道他对她的这一番心意的了,也不必让她知道,若是知道了,那自己倒是显得龌龊了几分,只需心里暗暗的欣赏她便罢了。内心做了一大堆说服自己的功课,黄老板总算是让自己又平静了下来,眼神中的那股温柔似乎也收回了不少,只继续道:“以后有空常来这边看看,我若是有什么事情要找你商量,也会派人去接你。”
  赵彩凤并不是反应慢的人,但只能说黄老板的道行太过高深了,以至于赵彩凤那一丝狐疑还没想清楚,再看黄老板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半点儿不正常的感觉,赵彩凤顿时觉得自己有些敏感过度了,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黄老板这种古代限量版的好男人,她怎么能随意的把人给想坏了呢!
  再过几日便是中秋了,有钱的大户人家,都已经开始给下人准备冬衣了。赵彩凤之前设计的夏衫和秋衣很受各大绣坊的欢迎,连带着绸缎庄的生意都比往年好了不止一倍,所以天还没冷,各个绣庄的管事已经来问关于冬装的事情了。
  给丫鬟下人穿的冬装,轻薄保暖是一点,因为下人要做事情,要是穿得跟球一样,难免就显得笨重了。可要是穿的太少了,那也不成,这要是做些事情都抖抖索索的,砸了这样,打了那样,也是不像样的。
  头等的丫鬟因为在房里服侍,少不得天天暖炉烘着,倒是可以少穿些。外头干杂货的,风里来雨里去的,就要多穿些,这些都是有讲究的。赵彩凤只涉及了一二三等丫鬟的衣裳各五六套,让罗掌柜带去给各位管事挑,挑中了衣服的,直接把面料也挑上,生意就这样上门了。
  罗掌柜去了红线绣坊回来,只笑吟吟的对赵彩凤道:“东家,今儿接了一笔大生意,明天有个大主顾要到我们店里头来挑面料,东家可一定要亲自过来。”
  赵彩凤听了这话,倒是有些疑惑,这点开在广济路上,平常的大主顾赵彩凤也差不多都认识了。这几个月绸缎庄和红线绣坊合坐了起来,凡是在他们家买了面料的,都介绍去红线绣坊做衣服去,凡是红线绣坊接到的大生意,也往这边绸缎庄来买面料,如此一来,两家的生意反倒都比从前更好了。
  听罗掌柜这么说的话,那必定是红线绣坊又接了什么大生意,要带着客人过来挑布料了。
  “你倒是说说,什么大生意,让罗掌柜的都这样高兴。”
  罗掌柜只笑着道:“这回可不同往日了,我们这条街上官家少,以前很少接官家的生意,可红线绣坊那边确实什么人家的生意都接的,这会子是程将军府上要给府里的下人准备过冬的衣服,她们家四姑娘听说这绣坊是东家你开的,之说跟您是故交,明儿要亲自过来挑面料呢!”
  赵彩凤听说是程兰芝要来,心下也顿时欢喜了几分,如今她和萧一鸣的婚事也定了下来,想来对自己也不会再有什么意见了,况且她还是钱木匠的……,赵彩凤想到这里,只暗暗把这想法给压了下去,这样的事情,还是一辈子不让人知道的好。
  ☆、第271章
  赵彩凤虽然这样想,但是想起程兰芝身为姑娘家,虽然比起一般姑娘家要跳脱几分,但寻常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怕钱木匠要见她一面,也并非容易的事情。如今钱木匠已经是自己的继父了,自己又知道这事情,好歹也跟他透露半分,哪怕远远的在店后面的院子里看上一眼,那也是好的。
  晚上吃过了晚饭,杨氏抢着去洗碗,她如今月份还不大,这些家务事还是习惯了一手包办的,陈阿婆劝她她也不听,只说多活动活动,生的时候还能少受些罪。陈阿婆也是生养过的人,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便也随了她去,自己则去房里帮赵彩蝶洗漱。
  钱木匠吃过晚饭,喜欢拿着烟杆在院子里抽上两口,赵彩凤便走了过去,装作不经意道:“叔,明儿有空能帮我去绸缎庄做两个木架子吗?”
  木架子这东西,便是在家里做好了搬过去也是一样的,可赵彩凤巴巴的喊了自己过去,钱木匠也觉得有些疑惑。赵彩凤知道钱木匠是聪明人,便继续道:“不过明儿程家四姑娘要来店里选面料,叔只能在后院待着,不然要是冲撞了将军夫人和程姑娘,可就不好了。”
  赵彩凤便看着钱木匠脸上的神情翻来覆去的变化,瞧着赵彩凤那张并无特殊表情的脸,终究还是没能开的了口。这样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便是彩凤知道了,她没往外说,还记挂着这些,只怕她也是明白这一点的。
  钱木匠想到这里,心下便也不纠结了,只点头道:“那行,那明儿我去你店里头,就在后头的小天井里头帮你做架子。”
  赵彩凤便笑着应了,不一会儿,就听见钱木匠问杨氏道:“之前你给我新做的那件衣服怎么不见了。”
  杨氏替他找了出来,不解问道:“你明儿去彩凤店里做木工,穿新衣服做什么?”
  钱木匠便支支吾吾道:“这……这罗掌柜的都知道我是彩凤的继父,咱不能穿的太寒酸,给彩凤丢脸呀。”
  杨氏听钱木匠这么说,只笑着往他身上靠了靠,伸手摸着自己的小腹道:“我盼着这一胎是儿子,这样你们钱家也有后了。”
  钱木匠低下头,把杨氏搂的紧紧的,带着几分欣慰道:“不管是儿子还是闺女,我都喜欢。”
  杨氏便道:“你有一个闺女了,若这一胎是儿子,自然更好了。”杨氏说完这句话,才想起钱木匠从不曾和她提起过自家闺女的事情,多半是有些难言之隐,便又改口道:“反正,不管是儿子还是闺女,你都要疼他。”
  钱木匠瞧着杨氏这小女人的样子,只忍不住封住了她的唇瓣吻了一口,搂着她一起睡了。
  第二天一早,赵彩凤特意穿上了一身新衣服。自从开了绸缎庄之后,赵彩凤也为自己做了几身好衣服,以前没入这一行生意,穿着打扮随意些也无所谓,如今却不能这样,处处都要穿得体面,那些个主顾看着你身上穿的好看了,才会有要买衣服的心思,赵彩凤今儿穿的就是上回钱喜儿做出来的那一套衣服。她本就身量娇小,穿在身上越发娇俏可人,即便是梳上最普通的圆髻,只带一根簪子,还是让人觉得明媚动人。
  穿着这样自然不能走着去广济路,少不得还要喊上一顶轿子,好在门口不远的地方,就有抬轿子的轿坊,请对门的余奶奶喊了轿子过来,赵彩凤这就登上轿子走了。
  余奶奶如今和陈阿婆较好的很,见赵彩凤坐着轿子走了,两个人便笑嘻嘻的唠嗑了起来,只笑着道:“打彩凤搬过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这闺女厉害的,如今这才一年功夫,面铺也开了,绸缎庄也开了,宋秀才也成了宋举人了,真是旺夫又旺己的小媳妇。”
  陈阿婆也笑着道:“可不是,我一小看着她长大,就知道她是个好的,这回总算是肥水没流外人田了。”两个老人只都笑得合不拢嘴。
  赵彩凤去了绸缎庄,程姑娘她们还没过来,罗掌柜的见赵彩凤今儿打扮的这样好看,一时间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只笑着亲自迎了出来,赵彩凤只让他自己忙自己的去,进了店铺里头的小茶房里,将靠着天井的一扇窗打开一条小缝。
  没过多久,送了杨氏去面铺的钱木匠就过来了。罗掌柜的知道钱木匠和赵彩凤的关系,只尊称他一声老爷,钱木匠有些羞涩的挠了挠脑袋,背着自己的家伙去了后头的天井。
  赵彩凤便开口道:“铺子里放面料的架子不够了,我让叔过来做几个,眼下已经入秋了,要开始存冬天的面料了,两件库房要看紧一些,千万别带了明火进去,面料一定要堆在夹子上,不能直接放地上,容易发霉。”
  罗掌柜只一一应下了,赵彩凤在小茶房里头沏好了茶,自己略略喝了一杯,就听见外头罗掌柜的开口道:“东家,程夫人和程姑娘到了。”
  赵彩凤只赶紧迎了出去,看见程兰芝身上穿着梅红色花鸟枝花纹的上衣,下头配着纯色梅红八幅裙,外面穿着半臂的小褂子。头上戴着赤金点翠衔珠的凤钗,左右摇曳,别有一番秀美,倒是比起以前见的时候,又沉静温婉了几分,想来程夫人为了萧家这门婚事,没少约束着程姑娘。
  “程夫人和程姑娘光临,真是让我这绸缎庄蓬荜生辉了。”赵彩凤笑着迎了上去,程兰芝扶着程夫人进门,瞧见赵彩凤这样大大方方的迎过来,想起之前对赵彩凤有所误解,倒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只一边往里头走,一边道:“你的铺子开业,也不同我说一声,若不是喜儿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现在还做起了绸缎生意呢!”
  赵彩凤只笑着道:“我这算哪门子的开业,不过就是拿了人家的店,当成自己的做了起来,开业的时候只放了一串鞭炮,空热闹了一场罢了。”
  程兰芝听了这话,也知道赵彩凤所言非虚,倒并不是和自己生分了,只笑着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最近也鲜少出门了,外头的事情确实知道的不多。”
  赵彩凤迎了她们在小茶房里面坐定了,亲自去外面拿了面料卡进来,让程夫人和程兰芝挑选。以前但凡大户人家来挑面料,必定都是罗掌柜一整匹一整匹的搬进来,累就不说了,还慢得很。后来赵彩凤只请了罗掌柜将每一匹面料剪下半尺来长,做成四四方方的面料色卡,缝在了一起,随声带在身边,随时随地就能让客人们选上布料了。
  程兰芝只翻了一下这面料色样,赵彩凤将她看重的面料色号记录了下来,然后在让罗掌柜搬了整匹的过来让她选,果然看上的全部都选上了。
  窗外传来锯子锯木头的声音,咯吱咯吱的,听着倒不觉得喧闹,只觉得有一股安心和平和在里头,赵彩凤走到窗口,看见钱木匠低着头锯着木头,偶尔抬起头往这边看上一眼,正好能看见程兰芝低头选料子的身影。
  赵彩凤便将那窗户给微微阖上了,程兰芝又选了好几匹的面料,只开口对程夫人道:“母亲,我们选几匹料子给二嫂吧,自从诚国公家抄家了,二嫂子终日以泪洗面,我瞧着也心疼了。”
  程夫人只点了点头道:“你说了算吧,我早些年就告诫过她,她娘家人做事太过了,总有遭报应的一天,如今可不就真的应验了吗?荣极则衰,这句话总是有他的道理的。”
  赵彩凤又为两人换了一盏茶,见她们挑的差不多了,便请了掌柜的把账务算好了,递给程夫人过目。程夫人之看了一眼开口道:“那几匹好的料子,直接送到我府上,其他的给丫鬟下人们做衣服的料子,直接送到红线绣坊,还有明年春天的衣服,也要早些准备了,听说这一仗打不长,若是萧三年前能回来,只怕明年春天,也该你办喜事了。”
  程兰芝听了这话,顿时面红耳赤了起来,往赵彩凤那边看了一眼,见她脸上也带着几分笑,开口道:“萧三公子一表人才,和程姑娘真是天作之合呢!”
  程夫人听了这话,也只高兴道:“他们一小玩到大的,小时候也只觉得那孩子太皮实了,我还舍不得把闺女给他呢,可我这冷眼挑了一圈,如今居然还真没几个比得上他的,只能说这男大也是十八变啊!”
  程兰芝越发就红了脸,只拉着程夫人的袖子道:“娘,这话你怎么能跟外人说呢!”
  程夫人这下也给弄糊涂了,只笑着道:“你和宋夫人不是好朋友吗?怎么又成了外人,你这孩子,这样说话,宋夫人可要不高兴的。”
  赵彩凤只笑着道:“哪里会不高兴,只不过,以前程姑娘性格磊落,有几分男儿气概,如今要出阁了,倒是越发温婉了起来,只怕萧公子见了,也越发喜欢了呢!”
  程兰芝素来知道赵彩凤说话厉害,被她这么一说,也只有脸红的份了,可她骨子里毕竟还是松散习惯了,最近这样的安生,无非就是因为知道萧夫人喜欢这个类型的,好容易才把性子练的沉静了些,被赵彩凤这么一说,也只忍不住道:“你才男儿气概呢!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姑娘家!”
  程夫人见程姑娘果然憋的时间长了也会熬不住,只笑着拉着她的手道:“你这丫头,我就知道你这性子是安静不下来的!可是憋坏了吧?”
  程兰芝闻言,只越发就脸红了起来,松开手,走到窗口边上,只笑着道:“早就憋坏了,只等着出来透透气呢!”程兰芝说着,只吱呀一声,把窗户给推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你们期待她们父母相认吗?
  ☆、第272章
  赵彩凤立时就吓了一跳,只急忙走上去,却见天井里头静悄悄的,满地只有刨花和木屑漫漫的飞舞着,哪里还有钱木匠的人影?
  赵彩凤松了一口气,笑着上前,伸手拉上了窗户道:“这几日我请了木匠在天井里头做架子,怕惊扰了贵客,所以才把窗户给关起来了。程小姐要是想透气,八月十五的时候,带上帽帏出来赏花灯好了。”
  程兰芝本就是一个好动之人,自然是想出来看灯的,这一阵子程夫人确实也拘她拘的严。起先是府上不知道从哪里穿了一些闲言碎语出来,程夫人一向雷霆手腕,把那些奴才卖的卖,撵的撵,如今也已是压了下来。索性在程兰芝跟前服侍的都是自己信得过的人,那些个闲言碎语半点也没传到程兰芝耳中。
  原本是打算年前就把婚事给办了,正所谓省得夜长梦多,可谁知道大雍和鞑子这一仗还是没熬过去,临到这个时候了,还是打了起来。程夫人想到这里,只合手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见程兰芝一脸渴望的表情,也忍不住开口道:“中秋节就放你一天假,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带着你的丫头婆子,一个都不能少,亥时之前会府,不然我就不让你出门。”
  程兰芝闻言,更是欣喜若狂,只笑着谢过了赵彩凤道:“还是你说话管用,我求了母亲好些日子,她也不准我出门,真真是把我给憋坏了。”
  赵彩凤也跟着笑了起来道:“肯定是你以前出门多了,闯了什么祸事要让夫人给你收拾,所以夫人才怕了你出门的吧?”
  程夫人只笑着点头道:“这话说的在理,我就是怕你出门闯祸,小时候不知害了萧三多挨了他爹多少鞭子,如今看来,是你还他的时候了。”
  程兰芝听了这话,又红了脸,两人略略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了。
  赵彩凤送了她们离开,回到茶房的时候,就又听见窗外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刨木声音。赵彩凤只倒了一杯热茶,走到门外,递给了钱木匠道:“叔,程姑娘开春就要和萧三公子成婚了,萧三公子你也见过,是个又主见又本事的男子汉。”
  钱木匠听赵彩凤说出这一番话来,便知道她定然是知道程姑娘和自己的事情,只叹了一口气道:“如今这样挺好的,也难为将军夫妇想出这样的办法,她做了她们的女儿,总比做我的闺女光彩体面,还能嫁个好人家,我欣慰的很。”
  赵彩凤见钱木匠这么深明大义,也只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她有你这样的父亲,也是她的福气。”
  一转眼又是几个月过去,绸缎庄的生意越发的蒸蒸日上了起来,赵彩凤盘了一下这几个月赚的银子,只笑得合不拢嘴。杨氏已经七个月多月了,肚子也大的很,赵彩凤只让她在家里歇着,杨老头的面铺都不让她过去了。杨氏闲不下来,只一边坐着小孩衣服,一边张罗起了家里人的冬衣。
  这日正好是腊八,玉山书院也放了年假,赵彩凤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在巷口等着刘家的马车,瞧着那马车过了巷口,便忍不住伸手往那边招了招,外头正下着小雪,宋明轩从马车里头探出头来,看见赵彩凤穿着一件素色的大氅冲着自己招手,只差点儿就从马车上一头栽下去。还是赶车的师父拉住了他,笑着道:“宋公子这着急啥呢,宋夫人就在门口等着呢,也不差这一会儿。”
  坐在里头的刘八顺便笑着道:“你懂个啥,你天天咱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哪里知道我们这些在书院读书人的辛苦。”
  宋明轩听了这话,只忍不住脸红了起来,低着头道:“这大冷天的,也不知道她在外面等了多久了,瞧她身上都沾了一层的雪花了。”
  宋明轩的话才说完,马车也已经到了赵彩凤的跟前,赵彩凤只上前迎了宋明轩下来,刘八顺只探出头来把宋明轩的行李给递了出来,笑着道:“嫂子,你可千万别告诉宋兄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等着的,不然宋兄又要心疼了。”
  赵彩凤只拍了拍身上的雪珠子,笑着道:“我估摸着时辰快到了,这才出来的,快进去吧,家里人都等着你呢!”
  去年腊八是在八宝楼吃的团圆饭,那时候虽然许氏和陈阿婆没在,可到底人还活着,今年许氏没了,但陈阿婆总算是跟大家伙在一起了。
  大厅里放了左右两张八仙桌,赵彩凤说了在家不用守规矩,既然是吃团圆饭,自然是一家人都在坐在一起的好。所以钱木匠就多打了一张八仙桌出来,一席男人坐,一席女人做,正好各自都舒坦。
  杨氏见宋明轩回来,瞧着这次倒是未见清瘦,也只关切道:“看来这书院的伙食,似乎也比往年更好了些。”
  宋明轩便笑着道:“到也不是,韩夫子最近总留了我在身边,所以下头备膳的时候,总按着夫子的膳食给我准备,一来二去,还真是吃胖了不少。”
  赵彩凤听了,只拿冷手捂在了宋明轩的脸颊上,笑着道:“我摸摸,到底是不是胖了?”
  宋明轩便任由她的冷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又伸手把她的手暖在掌心里头,心疼道:“快坐在这暖炉边上。”
  杨老头亲自掌勺做了一桌子的菜,又请了小顺子来帮厨,两席酒菜摆出来,倒是一点儿不输人家外头的馆子店。众人都坐下来吃了起来,赵彩凤见大家都兴致盎然的样子,便开口道:“姥姥姥爷,我有件事情想和你们商量商量。”
  杨老头知道赵彩凤素来是个有主见的人,听她这么说,便开口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跟我们没必要藏着掖着。”
  赵彩凤便笑着道:“是这样的,我瞧着你们俩老如今年纪也大了,这店里头生意也忙,怕你们辛苦,所以我想这等开了年,再请一男一女两个活计,男的顶了小顺子现在的活,女的专门打杂洗碗,至于拉面,就让小顺子拉好了,姥爷也可以休息休息,过了年我娘也要生了,我原本想请个婆子照顾她的,可想来想去,还是姥姥来照顾我娘,我更放心些。”
  陈阿婆听了,只开口道:“你这丫头,跟我见外了不?你娘坐月子,我服侍她。”
  赵彩凤只连忙道:“阿婆您腿脚不方便,照顾产妇可不容易,我娘这么大年纪了,这一胎也不容易,只怕恢复起来还要慢一些了。”
  赵彩凤陪着杨氏去宝育堂看了几回,原本也想着去宝育堂订个床位,在那边生还保险些,可是杨氏却死活不肯,非说在家里头好,赵彩凤拗不过她,也只好随了她,请了附近也算是有经验的稳婆,到时候来家里头接生。
  杨老太听了这话,也只连连点头道:“彩凤这话说的很对,以前是我们的不是,以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指望不上,可如今要不是有二姐,有彩凤,我和老头子两个人只怕尸骨都已经化成灰了。”
  杨氏听了这话很不好意思,只低头道:“我也是指望着彩凤过日子的,万万没想到她这样的能干,这日子也越过越好了。”
  赵彩凤红着脸道:“你们别夸我,要夸就夸相公,因为他聪明所以我也跟着聪明了几分。”
  赵彩凤说完,只扯着宋明轩的袖子靠到他肩头,蹭了蹭小声凑到他耳边道:“相公,我都想死你了,房里已经烧了暖暖的火炉了。”
  宋明轩听赵彩凤这说,顿时满身的寒气都散去了七八分,只觉得嗓子眼热热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头却是多了个念想,只伸手搂了一把赵彩凤的腰,这才松开了,陪着钱木匠和杨老头喝起了酒。
  几个男人凑在一起,便聊起了国家大事,杨老头面铺里头客人人来人往的,自然也听到不少的八卦,只开口道:“我听说这一仗打的很是艰辛,眼下正是冬天,那些鞑子个个都是不怕冷的,可我们大雍的将士却没这么好的身板,听说很多人都染了风寒,朝廷连太医都派了几波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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