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小贩们正忙着抢摄像机,听了这话又分出一小拨人去抢记者手上的摄像机,n.w的女记者吓得花容失色,话筒还拿在手里,急忙转身就上了面包车,面包车发动后几个小贩还追着车跑了十来米。沈琼宁在这段时间拨通了第二和第三个电话,随后便义无反顾地和摄像师封挚一同加入到对摄像机的争抢中。
他们样样落在下风,好在也不算毫无还手之力,又坚持了数分钟后离这里最近的治/安人员终于赶到现场,每个人的样子都已经相当狼狈,真真切切地都挂了彩。治/安人员要把他们都带回去了解情况做笔录,沈琼宁亮了工作证说明节目组身份,好歹让警/方同意有什么话到了医院再说。
她们坐了警/车直奔医院,每个人都来得精疲力竭。封挚抱着头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整个人都显得萎靡不振,摄像师擦着嘴角的伤口,倒是主动过来找沈琼宁道了声谢,他连外景都没怎么出过,一直当着室内摄影师,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突发状况,完全没反应过来,沈琼宁的动作保护了摄像机也保护了他,现在小年轻整个人看沈琼宁的眼神都有一点崇敬。
他们三个都是些小伤口,处理完毕之后就先行回答了执/法人员的问题,过失方的确不是他们,一直没关的摄像机里的画面就是如山铁证,执/法人员也没对他们过多为难,将处理好伤势的小贩们带回去处理。沈琼宁和摄像师说了会儿话,又找封挚聊了聊,疲惫地仰靠在长椅上休息,视线不自觉地往科室门口乱瞟。
陆远书的伤势是他们中最严重的一个,毕竟抱着摄像机撑了那么久,小贩们对他也是毫不留手。沈琼宁坐立不安地等了一会儿,陆远书走出来,胳膊上缠着纱布,脸上贴了两块创可贴,在沈琼宁身边坐下,转头看了她一眼。
“你没事吧?”陆远书问。
“没有。”沈琼宁摇摇头,叹着气抬手揉了揉眉心,开口时显得有些欲言又止,“你……以后别这么冲动,医生怎么说?”
“没有大碍。”陆远书的回答简洁利索,学着沈琼宁的动作,仰头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没冲动,这种情况我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看着你被围攻吧,换我起码能比你好点。”
“哪里好。”沈琼宁低低反驳了一句,声音极轻,却也只有这么一句,便也没了下文。
她不是逃避的人,陆远书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她不用问别人,自己心里明镜一样。沈琼宁无声呼出口气,千回百折又绵绵长长,顿了一会儿突然说:“你这也算是为我打过架了。”
为了心爱的姑娘打架这种桥段似乎多出现在少女心爆棚的青春校园小说上,陆远书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哑然失笑,刚想说出发点是工作,不好归到这么狗血的桥段里,却又听见沈琼宁温声说:“回去给你炖汤,想喝什么?”
于是陆远书撇开了刚才心里的所有念头,认真地陷入思索:“冬瓜排骨汤?”
沈琼宁痛快地点头:“行。”
两人如今少有这样温和对话的时候,一时间都有点感慨也有点怀念。不过医院不是个好的抒情地点,尤其还有很多的事等着他们——过了约有一个小时,一个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沈琼宁的视野里,沈琼宁朝他招了招手,那人走了过来。
“沈导演,初次见面。”来人温和礼貌地稍稍倾身,掏出名片给她,“我是n.w的主编何砚,接到您关于我报社记者遭到群众围攻的新闻线索后我们很重视,立刻联系了我报记者询问情况,也拿到了当时的视频资料。”
何砚说到这里顿了顿,露出个礼貌的笑来:“沈导演声音变化很多,真是很难辨识出来。”
这是当时浑水摸鱼煽风点火拖n.w女记者下水的那一句被听出来了,沈琼宁微笑着默认下来,并不显得尴尬,反而落落大方地抬头看向何砚,眼中带着从容也带着狡黠。
“不知道贵社对于这类事情的态度,也只好失礼了,还请何主编见谅。”沈琼宁笑眯眯地说,朝他伸出一只手,“不过何主编来了我就放心了,祝未来合作愉快。”
何砚失笑,从善如流地抬手与沈琼宁短暂相握,温文尔雅地点点头:“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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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媒体天职
沈琼宁当时在n.w的女记者悄悄拍摄时选择了喊一嗓子把她暴露出来,事情做得不太厚道,但也算是无奈之举,喊时确认了女记者和摄影师都在面包车旁边,在人围上来之前一定能够先一步脱身,而在给附近的公/安局拨打电话报警之后,马上就拨通了n.w的热线。
“喂?n.w报社吗?”她在一片混乱的情况中简洁短促地说,“提供新闻线索,你们报社的记者外出采访中被居民小贩围攻,地址在……”
这样的举动实在算是兵行险招,她这么不辞辛苦地想让n.w也参与进这次的事件里,首要的想法是扩大这次事件的影响力度,把它由节目组和当地小贩的纠纷上升到一个新闻讨论的高度,将媒体争取到自己这边来,也是防止媒体为搏眼球夸大扭曲事实生造爆点,她不太了解n.w的路数,但凭着印象中这家报社的理念,怎么着也值得赌上一次。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恶劣的事件已经造成,她可以让节目组所有人对这件事三缄其口,却保不准小贩会不会某天和居民一起示威叫屈闹到电视台去,她手里有切实的录像资料,但心里非常清楚这或许能证实自己的清白,却无法阻止流言蜚语的散播——
这个社会总是会不问理由地同情弱者,她的这一份录像资料,也注定永远无法在电视上公然播放,如果这时候再有无良媒体煽风点火指鹿为马,那她沈琼宁实在是百口莫辩,说不定连带着还要把整个节目组都赔进去。
这样的事情,她已经经历过一次,深知其中不分青红皂白的摧枯拉朽,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重蹈覆辙。
所幸这一次,似乎是她走对一步——n.w今天派了主编过来,明显是并不打算遵照国人向来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规矩办事,事情该如何处理,怎么严肃处理,直接派出主编来和沈琼宁商讨细节。沈琼宁微笑着和何砚交谈两句,两人都不废话,迅速进入正题。
医院走廊不是谈事情的好地方,何砚显然不可能把一整天都耗在这件事上面,沈琼宁也不方便离职太久,节目组的几人和何砚约了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就这件事情开始详谈。
“外出采访的记者我们已经联系过,她们倒是没什么大碍,我们虽然为自己的员工受到如此威胁而感到气愤,但这个话题并不好展开后续报道。”何砚开门见山,坦诚地直接说明情况,沈琼宁也不废话,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贵社愿意对这件事进行后续报道,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沈琼宁稍加思索,抬头探究地看向何砚的表情,“我觉得小商贩与居民的反应问题一笔带过就可以,不知道何主编对这样的深入点敢不敢兴趣……这个环保组织自两年后事件的后续发展,以及群众对这个环保组织人员的当今看法?”
“倒是个会引发社会讨论的切入点。”何砚沉吟片刻,稍稍皱起眉头,“但是不大好做。”
这个环保组织当初高层贪污公款的新闻闹得很大,社会各界都对这一组织进行了强烈的抨击,由这件事编成的段子甚至至今依然三五不时便会被公众提起。整个组织当初发展最为兴盛的时候,不少人都听过他们宣扬的理论,政/府甚至也进行过专项扶持,因而这样的庞大组织东窗事发的时候,所有对其报以希望与看好的公众,爆发的愤怒比职业黑粉更惊人。
然而这到底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如今再把这个组织翻出来报道,似乎像是趁公众的愤怒减退之时跳出来给该组织翻案一样。面对何砚理性的质询,沈琼宁只是笑笑,将一旁的封挚拉了过来。
“这是我们节目组这次跟进的学生之一,叫封挚,今年刚加入这个环保组织,今天的事就是他和小摊贩起了争执,算是个导火索吧,不过从头到尾一直都很礼貌,根本没有过半点过激行为,我们节目组的摄像师从头到尾记录下了事件发生过程,我随时可以提供这份影像资料,证明这个学生的清白。”
封挚有些反应不过来地转头看着沈琼宁,眼神有点发愣,沈琼宁揉了揉他的头发,二十来岁的大男生一般都不喜欢被这样对待,封挚也下意识躲了一下,沈琼宁失笑,又拍了把他的背:“半大孩子。”
“刚从学校毕业,给自己未来的人生选了个吃力不讨好的方向,明明在学校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精,现在处处都像个愣头青一样,可能人在理想面前都这样……刚进了这个环保组织还没到一个月,已经遭遇过好几次这样的情况,我看你在跟拍摄像师镜头里的样子,从开始的踌躇满志,到后来越来越迷茫,一直想找你谈谈,又觉得过度干涉不好。”
“但是今天碰到这样的事情,就觉得已经到了不管不行的程度了。”
她没有直接进入正题,反倒是跟封挚先说了这么几句话。封挚微微张嘴,下意识地点点头。在她叙述过程中,何砚礼貌地表现出仔细倾听的样子。沈琼宁转向他,对他无奈地笑着摊了摊手。
“我觉得这件事深入跟进报道的意义就在这里,当然,对n.w而言,首要的一点就是它一定会引起社会热议,作为一个新闻来说,最重要的抓眼球有热度这一条件绝对满足,而升华来说,也是为了现在还坚守在这个组织里的人,为了宣扬环保这项公益事业。”
“一味地放任现在的舆论恶性引导下去,对仍然在努力做事的人并不公平,我觉得是时候告诉他们,他们正在努力的这件事情是对的,是有意义的,是该被人们尊重感谢的——而不是像今天这样,饱受指指点点,就因为选择了坚持。”
“这件事我得报给上面审批一下。”何砚看了她一会儿,最终点点头,“虽然不知道结果如何,会不会通过,但我喜欢沈导演的这句话与这种想法。”
“有些事就该我们这些媒体人来做,越是棘手,越要排除万难,甚至迎难而上。”
他当着他们的面拿出手机拨通电话,与n.w的高层进行了汇报与交谈。封挚此时像是终于反应过来,猛然转过头看着沈琼宁,嘴唇稍稍颤抖,却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开始做这件事至今,鼓励与赞许没收到过几句,已经到了开始质疑自己决定的时候,而这种时候,沈琼宁郑重而又真挚的支持,无疑像是汇入心底的一道暖流,烫得他眼圈都有点泛起红来。
他走入社会的第一步,迈得并不如何成功精彩,但此时此刻,沈琼宁与这个节目,让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一步的重量所在。
男儿有泪不轻弹,封挚掩饰性地咳了两声,快速眨着眼睛逼干水汽,无意识地向左右看了一圈,他的跟拍摄像看沈琼宁的眼神已经完全是心悦诚服的肃然起敬模式,而和他们一起过来的陆远书,此时的眼神却极度复杂,让他一时愣了一下。
怎么形容这种眼神?封挚搜肠刮肚也没想出一个确切的名词来。陆远书的面色平静不带一丝表情,眼神里却又泄露了太多东西,混杂了厚重的不满与了然,看上去带着一点怒气,但又莫名显得如此温柔又安定。
陆老师……是不是喜欢沈导演啊?封挚吸了吸鼻子,后知后觉地想。
那边何砚已经和报社的高层结束了通话,他还握着手机,看向沈琼宁的视线里带着点好奇:“在说明结果前容我冒昧地问一句,沈导演是娱乐节目的导演,为什么会对披露与聚焦社会热点、报道新闻真实如此感兴趣。”
沈琼宁面对何砚的询问稍稍怔了一下,而后低眸莞尔。
“何主编可能不知道,我曾经是个新闻节目导演,之前做过一档节目,不太出名,后来因为报道了件敏感事件,栏目组被取缔了,每每想起总觉得很可惜,但又不后悔当初曝出那件事情。”沈琼宁感慨地说,何砚看上去有点错愕,她没有理会,稍稍偏头做了个思考的表情,有些感慨地开口。
“我觉得作为一个新闻人,有些事肯定是一开始就知道不好弄的,但是毕竟去深入,必须去披露,必须去聚焦,因为除了我们,没人再去做这件事了。”
“原来如此。”何砚点点头,再次对沈琼宁露出一个微笑,“我对当年的事情表示遗憾,如果当年沈导演也找上n.w就好了。”
“我们n.w从来不怕各种潜在的规则与复杂难言不可说,为公众呈现出一个真实的世界,是我们唯一的使命。”
沈琼宁眨眨眼,听明白了何砚话里的意思,也微笑起来。何砚果然接着便说了报社高层个同意跟进报道的消息,约好下一次见面详谈的时间,事情已经谈好,沈琼宁不打算多耽误,她还得跟台里商量一下封挚这段能不能播的问题,临走时何砚突然叫住她,而后递了张名片过来。
“公事谈完了,容我冒昧地说两句别的。”何砚在沈琼宁面前风度翩翩地站定,一双眼看向沈琼宁时隐隐带着笑意,“这是我的私人名片,我个人很欣赏沈导演这样的谈吐性格,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交个朋友?”
走在后面的封挚稍微怔了一下,而后鬼使神差地转头看了走在他旁边的陆远书一眼。
后者看了眼递到沈琼宁面前的名片,微不可察地皱起了眉。
☆、第三十三章 命中注定
走在前面的沈琼宁看不见后面陆远书的表情,也没有转过头去特意瞧一眼的意思,她痛快地接过了名片,翻出手机照着上面的电话号码拨过去,在铃声响起的时候带着笑晃了晃自己的手机,按下结束通话后从容地收回去。
潇洒干脆落落大方,毫无半点拖泥带水。
何砚这句话说出来,周遭的空气里原本带了点若有若无的柔软暧昧,不过被沈琼宁这么一处理之后,这种感觉就像是风一般被快速吹走了——不管何砚是真对她还兴趣,还是这本身只是一句想要深交的示好信号,她都不是个习惯脑补太多的人,之后的事情顺其自然,现在有公事要交接,存个号码倒是真的必要。
而被沈琼宁这样轻描淡写地将示好一笔带过之后,何砚看上去丝毫不觉得受了冒犯,反而笑容来得更真诚了些。两人都不再多说,各自道别后继续投身于繁忙的工作中,封挚还要继续回环保组织安排给自己的区域继续进行下午的工作,而沈琼宁则按原定计划继续每周一的例行流动查看进度,封挚之后的下一个学生是项荣。
沈琼宁背着包踢踢踏踏地大步往前走,拦住一辆出租车就要往项荣方向赶,临上车时撑住车门回身看了一眼,有些诧异地稍稍扬眉。
“你也跟我过去项荣那儿?”她看向在她后面慢悠悠走过来的陆远书,明明两人是差不多相同的速度,和她的风风火火相比,这个人看起来看起来就是会莫名显得比她轻松。沈琼宁在心里小小地吐了个槽,一转眼发现陆远书已经走到了她面前,拉开后座的车门坐进去,从车里看他一眼,车门也不关上。
沈琼宁耸耸肩,从善如流地跟着坐进后排。
“不是跟你过去,是我过去。”两人坐定出租车开动之后,陆远书亮出腕表给她看了眼时间,指针已经差不多指向下午三点,“分头查看进度,然后我把我这边看到的情况汇总到你那儿,不然你打算四十分钟跑一个地方?算上乘车时间的话,大概每个地方停留十到二十分钟,如果你还打算回趟电视台的话,今晚百分之百必须加班。”
“这不合规矩。”沈琼宁看了眼时间也有点焦躁,用力揉了把脸后吐出口气,“台里是要求节目导演每天跟进每组进度的,现在仅有的那个副导演岳骁根本帮不上忙,每天只知道到处横眉竖眼地挑刺添乱,你也没必要把自己弄得这么折腾,其实作为指导老师来说你每天抽两个小时跟进接受一下采访,说明一下昨天的学生情况就可……嗯?你干什么?”
沈琼宁停下话头,错愕地看着陆远书拿走了她握在掌心里的手机,翻了下电话簿,拨了个电话出去。
“岳副导演?我是陆远书。”陆远书向对话那头平淡地说了一句,对岳骁「沈琼宁的手机怎么在你手里」的询问不予作答,看了一眼沈琼宁,向对话那头询问,“今天有组学生这边临时出了点状况,沈导演还在处理,可能赶不上周一的例行节目进度检查,能不能麻烦你代沈导演去看一下乔雪和关馨悦那边的情况?”
“啊?”岳骁在电话那边愣了一下,错愕地回答,“我不会啊?到那边之后要干什么?”
陆远书沉默两秒:“到那边之后自然有跟沈导演交接过的工作人员会告诉你情况,岳副导演过去后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实在不行可以再打电话过来问沈导演。”
“可是我只是个副导演?只是从旁协助沈琼宁的,这个事情明明就是她的事……”岳骁话说到一半,陆远书皱了皱眉,毫不留情地打断他。
“那你来这个节目组之后都协助她什么了?”陆远书冷淡地问。
岳骁在那边愣了一下:“我……”
“我相信贵台派岳副导演来这个节目组,不是让你见世面,而是让你长些经验的。”在沈琼宁错愕的注视中,陆远书拿着手机的样子看起来认真又严肃,像是在秩序比较混乱的课堂上讲课,正在就学生不妥的地方仔细耐心地一一点明。沈琼宁叹了口气按住脸,觉得已经可以想象电话那边岳骁莫名其妙的神情,陆远书却还在继续,并不在意她的表情。
“有些事情可以做也可以不做,但如果利人利己的话,不妨做做看。这样起码日后节目播出的时候,你的名字署在副导演的位置上自己也来得理直气壮,更能保证你在下次处于同样的位置上时,比这一次来得更加自由,也更自信。”
他的这番话有点拗口,也不知道岳骁听没听明白,反正最后晕晕乎乎地应了一声,真的在电话中答应下来,挂了电话就动身去了两个学生那里。陆远书将电话还给沈琼宁,沈琼宁顿了顿方才接过来,带着些无奈地看着他,慢慢叹了口气。
“岳骁你这么说还没什么大问题,他娇纵了一点,其实人还可以,我知道你识人很准,自己也有自信,但下次别这么冲动了,容易得罪人……你有时候特别冲动又特别天真,像是长不大一样,站在朋友的角度上,我不得不提醒你,能改还是要改,不然棱角太分明,在这个社会上很吃亏的。”
陆远书看着她:“经验之谈?”
“算是吧。”沈琼宁笑笑,对这个话题不想多谈,想了想又向陆远书认真地科普了几句,“其实我真的没你想的那么娇弱,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我从来不是个需要被保护的人……今天这样的情况我自己也可以的,我曾经有过六小时极限拍摄的记录,曾经在没有信号的地方40度高温连续工作两天两夜,照样坚持下来了,全组一群男人,我支撑得最久。”
“什么时候?”陆远书突然开口询问。
“也就去年的事。”沈琼宁回答得漫不经心,刚想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证明自己有多次极限工作的经验,冷不防又被陆远书握住了手——她怔了怔,转头瞪了陆远书一眼,“陆老师你握习惯了啊?我们目前还是纯洁的革/命友谊你还记得吗?”
“沈琼宁。”陆远书很正式地开口叫她,沈琼宁扬眉,不甘示弱地看回去,颇有些针锋相对的意味。陆远书看了她一会儿,抬手遮住了她的眼。
“我知道你很厉害,非常要强,特别能吃苦。”他说话的语气很笃定,一句话就将沈琼宁酝酿的那些巾帼不让须眉的豪言壮语都噎了回去,沈琼宁反应了一下,刚想说那你就该相信我的工作能力让我赶快开工啊,却又听见陆远书低声开口。
“但我更知道,人都是会累的。”
沈琼宁顿了几秒:“在这儿下套等着我呢?”
“你这么想也行。”陆远书放开手坐直身,又恢复成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抬手摸了下自己脸上的创可贴。这两块创可贴让沈琼宁回忆起了刚刚一片混乱的场面中陆远书挺身而出为她解围的样子,当下便有些默然,再多反驳的话一时都来得迟滞。
“我不否认你的这种强,但是更多时候,其实你承担的这些,是可以与人共同分担的,如果你自己愿意的话。”她陷入暂时的沉默,陆远书却没有见好就收,沈琼宁稍稍皱眉,对他的话觉得不怎么认同,一时又不好找有力反驳的话,还在思索之间,出租车已经将近到了地点,陆远书看着两旁闪现的景色,忽而也慢慢叹了口气。
“你知道吗?我之前觉得两个人都各自奋斗,没什么不好的,夫妻之间也不该太过干涉彼此的决定或是自由,尊重彼此的工作理念,以及各自的原则坚持。”他如是形容,沈琼宁想了一下,觉得没什么不对,刚想表示赞同,却又觉得不对。
他们的思想保持得这么默契,结果最后还是在各自面对压力时都没有撑过去。
所以感情和婚姻可能都是要讲缘分的,如果情深缘浅,千万别强求。沈琼宁稍稍一哂,对此保持沉默。出租车停下,陆远书打开车门下车,回身又看了她一眼。
“知道以前的看法哪里出了问题,所以如今重新来过,总觉得该做些改变。”他平静地说,向前排的司机递了两段路的车费过去,“送她到电视台。”
出租车随走随停,陆远书下了车司机便立即发动车子,调了个头向电视台驶去。沈琼宁坐在后排,过了一会儿,慢慢呼出口气,仰头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