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闭嘴。”长平帝闭眼往引枕上一靠,斥责,“有朕在,他还翻不过天去。”
  玉莲生从外面悄悄走了进来,察觉气氛紧张,轻声道:“圣上,福郡王求见。”
  “让他滚进来。”长平帝睁开眼,对孟景灏道:“你起来,站到一边,朕听听那混账怎么说。”
  福郡王,也就是大皇子白绷带缠着脖子就进来了,高高举着一张状子,哭的稀里哗啦的,往长平帝跟前一跪就沙哑着嗓子哭喊一声,“父皇。”
  其状甚为可怜。
  一看大儿子这样儿,长平帝抚额,“你是受了多大的冤屈啊,状子都写了,拿过来朕看看。”
  玉莲生就把状纸从大皇子手上转到了长平帝手上。
  在长平帝阅览状纸期间,大皇子一直瞪着孟景灏,孟景灏也是一副怒气冲冠的模样。
  长平帝瞥了这俩儿子一眼,哼笑,“两个加起来都五十岁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你们不嫌丢人朕都嫌丢人。”
  二人才收敛起来,一个安静跪着,一个默默站着。
  “这是什么?”当长平帝看到附在状纸后面的诊断书,一把将状纸连同诊断书都扔了大皇子头上。
  大皇子愤怒的指向孟景灏,指着自己的喉咙,“啊啊”叫了几声。
  “你看看。”长平帝一指孟景灏。
  孟景灏心下诧异,捡起状纸和一张太医惯常用来写药方的纸,片刻,孟景灏却笑了,神情笃定,安然自持,“父皇,儿臣是冤枉的。”
  长平帝抄起炕几上的果盘本想砸大皇子脑袋上的,可见大皇子已然那么凄惨,就作罢了,“你说太子给你下了春药,这才致使你失态,朕亲立的太子是有多蠢在自己的生辰宴上,自己的太子府里,用自己的女人给你下套害你,老大,武夫!”
  长平帝缓了缓,道:“你太让朕失望了。”
  “父、父皇。”大皇子急了,爬行过来想要去抱长平帝的大腿。
  长平帝踹了大皇子一脚。
  起身,背手在后踱步,片刻停在大皇子面前,“既是太医院院正苏长的诊断,那就是真的。老大,你跟朕说实话,那药是你自己吃的,还是真的喝了掺了药的酒?”
  大皇子指天发誓,愤怒的指向孟景灏。
  长平帝盯着大皇子看了许久,才对孟景灏道:“对此事你怎么看?”
  孟景灏面色青白,攥紧拳头,“父皇,儿臣愿意相信大哥的的确确是在儿臣的府上喝了有问题的酒才失态的。”
  孟景灏又跪了下来,“请父皇做主,有人想陷害儿臣,挑拨儿臣和大哥的关系。”
  大皇子迷茫了一下,一把抓住孟景灏,沙哑着嗓子道:“你、你是说……”
  孟景灏点头。
  看着脚边跪着的两个儿子,又想到另外的几个,长平帝仰头深吸了口气,“灏儿,你回府自查。”
  灏儿,孟景灏的小名。
  “是,父皇。”
  “奸细之流防不胜防。灏儿,老大到底是在你府上受伤的,你要向老大赔礼,你服不服?”
  “服,是儿臣的疏忽,儿臣该当的。”说罢,本就是跪着的孟景灏,转身向孟景湛一拜,“大哥,都是弟弟的不是。”
  孟景湛连忙将孟景灏搀扶起来,也向着孟景灏一拜。
  长平帝看着儿子们兄友弟恭,心里又是欣慰又是忧虑。
  “你们都起来,跟朕来。”
  第33章 一杯毒酒试忠贞
  储秀殿的殿门紧闭,一个穿着凤袍,带着金莲冠,年纪约莫比太子妃只大几岁的女子,端坐罗汉床上,凤仪赫赫。
  在女子的左右手边各站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嬷嬷,宫髻梳理的一丝不乱,脸皮虽有皱纹却显保养良好的细腻,神色严肃,个个犹如老寡妇一样不苟言笑,阴气森森。
  梅怜宝跪在地上,偷偷的抬头看,特别注意了一下这几个老嬷嬷捧在托盘上的东西,一个鞭子,一个白玉碗,一条白绫,还有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吓的小脸煞白。
  “一个内帷妇人,大晚上的跑到外院去,你意欲何为,说!”上首女子抓起手边的盖碗突然朝梅怜宝砸了过来,梅怜宝捂住脸哇哇大哭出声,伴着她的哭声,是盖碗摔碎在她脚边的声音,茶水四溅。
  “我说,我说。”梅怜宝一边抹眼泪一边前言不搭后语的道:“我没想杀人,我不受宠,被冷落,就想办法争宠,我就想跳给殿下看的,那个碎瓷片是我给自己准备的,呜呜……”
  “不许哭,接着说。”女子厉喝一声。
  “我就想着不成功便成仁,殿下要是还厌弃我,我就死在殿下跟前,让殿下记住我也好啊,也好过默默无闻的死在那个冷清的院子里,呜呜……”
  女子顿了一下,面色缓和却依然假作严厉的吓唬道:“再哭就赐死你,还有什么没交代清楚的,都一一说清楚。”
  梅怜宝打了个哭咯,接着道:“我正穿舞衣的时候,就有个男人闯了进来,抱住我就想轻薄我,我抵死不从,可我挣不开他,他还打我,我想着我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所幸就死了吧,就、就把瓷片往嘴里吞了,可是却被那男人吸去了,我争不过他啊,呜呜……”
  女子往屏风后扫了一眼,继续道:“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是吗,那么你愿意证明自己对太子的忠贞吗?”
  梅怜宝一听,心道不好,脸色就变了,磕磕巴巴道:“怎么证明?”
  女子给了捧玉碗的嬷嬷一个眼色,嬷嬷就走了出来,将玉碗捧给梅怜宝,梅怜宝低头一看,心头森森冒冷气,里头装了一碗黑乎乎的汁液,看起来毒极了。
  “你若喝了它,本宫就信你所说的话,你若不喝就证明你说的是假话,不止你自己要死,太子也会被圣上以谋害兄长之罪废黜。你选吧,本宫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
  话一落地,便有宫女端了玉山香炉进来,香炉里插着一根红皮细香,香已被点燃,正冒着烟气。
  看看香,又看看眼前的毒液,梅怜宝放松了自己紧绷的皮子,腰肢也软了下来,改跪为盘腿坐着,眉眼渐生潋滟。
  上首坐着的皇后心生奇怪,不禁坐直了身子。
  藏在屏风后的皇帝父子三人,孟景灏蓦地攥紧了手,指甲戳的手心生疼,面皮紧绷,垂眼漠然,也好,死了也好,他就不用因她而犯纠结的毛病了。
  大皇子还记得昨夜所抱女子的模样,心里有些可惜,斜瞟孟景灏一眼,心说,那么漂亮的女人都看不上,简直暴殄天物。
  皇帝背手在后站着,神色始终淡淡的,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皇后娘娘,婢妾已经想好了。”
  知道自称婢妾了,可见已经不害怕了,并找回了理智,皇后等着听她的选择。
  谁知梅怜宝直接用行动证明了,端起碗就咕嘟咕嘟当茶喝了。
  皇后微露出笑来。
  “咦?”梅怜宝咂摸了一下味道,抬头看皇后,“皇后娘娘,你太贴心了,都把毒液弄成甜的了,怪好喝的,还有吗”
  皇后喷笑,赶紧侧过脸掩了掩嘴,看向屏风后。
  屏风后头,长平帝领着两个儿子笑着走了出来。
  孟景灏压抑的情绪忽的一晴,拱手道:“小妇娇憨,让父皇见笑了。”
  “呀,殿下你也在啊,呜呜,殿下,婢妾再也不敢了。”梅怜宝又开始抹眼泪。
  长平帝略扫了一眼下头跪着的梅怜宝,见她额头鼓胀,白布几乎包了半个脸,无声询问皇后,皇后便解释道:“听太子妃说,知道臣妾要召见,她吓的慌手慌脚,不小心撞柱子上了,把额头撞了好大一个包。”
  长平帝又笑了,跟孟景灏道:“怪不得你不喜欢,是因为太笨了吧。”
  孟景灏尴尬的红了脸。
  “带回去吧。”长平帝摆摆手。
  孟景灏心知梅怜宝这条小命是保住了,忙跪地谢恩,又愧疚的道:“因了儿臣这事使得父皇连膳食都没按时吃,儿臣不孝。”
  有样学样,大皇子也赶紧跪了下来,露出一副愧疚的模样。
  看着两个露出挚诚神色的儿子,长平帝动了动嘴皮,最后化作一声很长的叹息,摆摆手,“你二人都有错,各罚俸半年,去吧。”
  孟景灏、孟景湛又各自给长平帝磕了个头,这才起身,退着往外走,梅怜宝接到孟景灏的示意,磕了个头之后也赶紧缀在孟景灏后头跟了出来。
  兄弟二人走在一条出宫的路上,孟景灏道:“大哥这回相信弟弟没有害你了吧。”
  孟景湛斜睨孟景灏一眼,摸着自己的喉咙回头看梅怜宝,心想,昨夜看她花骨朵似的又香又甜,今儿再看怎么丑了许多。
  “大哥。”孟景灏猛的扬高了声调,满脸怒气。
  孟景湛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哼”。
  孟景灏接着道:“大哥应该想想,昨夜都有谁碰过你的酒杯,孤记得,临着大哥坐的是六弟吧,不过孤不信是六弟,六弟是大哥的母妃抚养长大的,淑母妃待六弟生母又极为宽厚,你二人比同母兄弟还亲,六弟怎么可能害大哥呢,或者只是同大哥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吧,真想害大哥,直接下毒毒死不更省事吗?一举两得,既嫁祸给了孤又除去了大哥,毕竟,论贵重,除了孤就是大哥和四弟,这么想来,绝对不会是六弟,就算除掉咱们兄弟两个,怎么轮也轮不到六弟,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六弟可不会干。”
  突然停下,看着孟景灏,孟景湛的眸色黑的吓人。
  孟景灏对孟景湛笑了一下,拍拍孟景湛的肩膀,“大哥小心一些,别被人利用了。”
  说罢,带着梅怜宝走向自己停在红墙根下的十六人抬轿撵。
  他是太子,允许坐着轿撵直到第三道宫门,他出宫亦不和其他臣子走相同的路相同的宫门,而是另外一条捷径。
  原本孟景灏没成亲时是住在景和宫的,和太子妃成亲之后又陆续有了侧妃夫人等,景和宫住起来就显得狭窄了,再有便是,景和宫到底紧挨着后宫,后宫又有许多年轻的宫妃,也是为了避嫌和保护太子声誉的考虑,前朝便有太子偷父皇嫔妃的丑闻传出,故此长平帝便做主扩建了现在的太子府,太子府可以说是和皇宫相连的,到了晚间宫里就会把通往太子府的宫门关闭。
  轿撵走起来,孟景灏坐在软榻上,梅怜宝坐绣墩眼巴巴的瞅着孟景灏,“殿下,婢妾的小命保住了吗?”
  “你坐到孤身边来。”听到她说给皇后的那些表忠贞的话,孟景灏到底心里动容了,语气便显得很温和。
  “殿下真好。”梅怜宝早垂涎孟景灏屁股底下坐的白虎皮了,一定很舒服。
  孟景灏拆开梅怜宝包着额头的白布,见果真鼓起了一个青紫的大包,微微动了下眉头,“在府里胆子不是挺大的吗,碰到皇后就成软脚虾了,出息。笨死你算了,走个路也能撞上柱子,白长了一双大眼。”
  梅怜宝得寸进尺,黏黏糊糊的往孟景灏怀里钻,软软糯糯的哼哼。
  孟景灏呵斥,“坐没坐相,你给孤坐好。”
  “不嘛。”梅怜宝抱住孟景灏的腿枕着,又问一遍,“阿宝的小命是保住了对吗?”
  “保住了,死罪可免,惩罚也不会少,父皇是不会管你这个小小的夫人的,皇后会让太子妃教训你的,你就等着吧。”
  梅怜宝哼唧一声没说话。
  看在她英勇的选择喝毒液的份上,孟景灏决定纵容她一次,坐直身子,放平双腿,让她枕一会儿。
  又赌赢了一次命,梅怜宝心里高兴,放下了心事,今早就觉得心窝有些疼痛的痛感忽然强烈起来,梅怜宝晃着孟景灏撒娇,“殿下,阿宝心里疼的慌,你给人家摸摸。”
  说着就抓了孟景灏的手往自己胸脯上放。
  孟景灏以为她又来引逗他,便挣开,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威胁道:“再不老实,孤就把你撵下去。”
  梅怜宝的哼哼声越来越大,枕着孟景灏的腿不老实的蠕动,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蹭弄孟景灏的那硕大处,孟景灏顺手一把扭住梅怜宝的耳朵将她提了起来,这一看梅怜宝的脸,孟景灏吓的一哆嗦。
  血从梅怜宝嘴角流出来,流了半脸,梅怜宝却是失去了知觉。
  这一次他清晰的感觉到,心窝像是被尖刀子戳了一下。
  猛的掀开轿帘,慌了声调,“来人,快去请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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