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虞音，没事吧？”叶初阳焦急地问，之前打定的主意这时候已经完全被他抛在了脑后。天色很暗，他看不清楚虞音情况如何，但摔倒之后她一动不动趴在地上，没听到她任何一点声音。
  “没事……”虞音忍着痛坐了起来，死死拽住了他的手，触手冰冷的温度让虞音打了个冷颤，“先送我回去好吗？”她不清楚叶初阳到底遇到了什么，让他忽然出现在这里，又对她避而不见，但她本能的知道这时候她不能放他离开。
  “……好。”叶初阳妥协地叹气，“来，我扶你起来。”
  虞音借助叶初阳的力量站起来，但摔倒时扭到的脚踝让她无法站稳，在下一秒整个人不由自主倒在了他身上。
  “唔——”叶初阳发出了一声闷哼。他肩上的伤口被压到了。
  “你怎么了？是不是我撞到你了？”虞音歉意地说，然后她试着找平衡，想要靠自己维持站立。
  “我没事，你扭到脚了吧？我背你回去。”叶初阳说着，忍着身上的疼痛蹲下。
  犹豫了一下，虞音轻轻地趴了上去，“麻烦你了。”
  叶初阳没说话，他咬着牙，一步步背着虞音原路返回。
  到了楼下，虞音不顾叶初阳的反对，坚持从他背上下来，她在他身上闻到了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
  “老天，叶初阳，你到底怎么了？”虞音倒抽一口冷气，惊愕且惶急地问他。
  之前由于光线太暗，她一直没发现，可现在在路灯的光亮下，虞音才看清，叶初阳的脸上带着伤，他额头上有着一块显眼的淤青。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就穿一件薄外套就过来了？”看着他脸上的伤，和被寒冷的天气冻得毫无血色的嘴唇，虞音心疼极了，“快跟我到楼上去！”
  叶初阳跟着虞音一起上楼，客厅里没有暖气，但从卧室里漏出来的暖气已经让整个房间稍微暖和一些了，起码和室外相比就像天堂了。
  虞音把叶初阳带到她的卧室。julia出去约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她想了想，给julia发了一条短信大致解释了一下情况。半分钟都没有，她就接到了热情的西班牙姑娘的回复，说她今晚不回家了，并祝她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虞音哭笑不得。
  她从厨房端了热牛奶回去，叶初阳正拘谨地坐在桌前的椅子上。
  “把这个喝了吧。”虞音说，“然后你赶紧先去洗个热水澡驱寒，热水已经烧好了。”
  她非常想知道叶初阳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但现在最要紧的是让他暖和起来，也不知道他在外面站了多久，身上的温度简直低得吓人。
  “虞音，我……”叶初阳犹豫着开口，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他今晚的行径。
  “什么事情都放到之后再说，好吗？”虞音倾身向前，直视他的双眼，认真地说。
  “好。”叶初阳低下头，恍惚中竟觉得自己似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时有些不敢直视虞音。
  叶初阳默默地喝完了热牛奶。虞音从衣柜里翻出了一套打折时买的，拿回来却发现大了的睡衣裤给叶初阳，又帮他调好水温。
  “去洗澡吧，你身上的衣服换下来我一起洗了吧。”
  明天还要给他买一件厚点的外套，虞音在心里打算着，等了一会儿，没见叶初阳动作，虞音疑惑地扭头看他。
  “这……是你的睡衣吧？我还是穿自己的衣服吧。”叶初阳白皙的脸上透出一抹淡红色。
  “那个，没什么的。这身睡衣，我还没穿过。”叶初阳的反应让虞音也尴尬起来。
  叶初阳脸色更红，他垂下目光，讷讷道：“抱歉。”
  “咳，没事。”虞音清了清嗓子，“快去吧。”
  等叶初阳进去洗澡，虞音才长长呼出了一口气，耳根处烧得火辣的感觉正在渐渐消退，但虞音心中的羞意却更甚。她忽然意识到，今晚叶初阳会留在这里。julia的短信无端地浮现眼前……虞音抽了口气，用力拍了拍滚烫的脸颊，冷静点，她对自己说。
  于是叶初阳从浴室出来，虞音正从衣柜里把被褥枕头拿出来，见了他，她画蛇添足地解释：“你睡床吧，我，我到外面去睡。”说着，她就急着往外走。
  “虞音。”叶初阳叫住她，他眉头紧锁，“叫主人让出卧室去睡沙发，没有这样的道理。应该我去外面。”
  “不行，客厅没有暖气，你晚上会着凉的。”虞音摇头。
  “那你要是着凉怎么办？”叶初阳反问虞音，看了看室内的空间，他提议，“在地板上铺一张床，我睡。”
  “这……”虞音还在犹豫。
  “就这样吧。”叶初阳直接拍板决定，走过去接过虞音手上的被褥。
  两个人一起在地板上铺好床铺，起身时，虞音听到叶初阳“嘶”了一声，这提醒了她，忙问他：“你身上是不是还有伤口？你把衣服脱了，我去拿药过来。”
  虞音很快找到药箱，拿出碘伏，见叶初阳还站着不动，她着急地催他：“别愣着了，赶快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叶初阳看了看虞音焦急的脸色，默默脱下了身上的睡衣。
  “！”虞音瞪大了眼睛，“这……这是怎么回事？”
  叶初阳的肩上，背上，甚至连腹部，到处都布满了淤青和擦伤，肩上一道很深的口子尤为严重，不知是不是刚才扯到了伤口，现在正在往外渗着血珠。
  “之前遇到入室行窃的小偷，和他打起来时弄伤的，已经到医院检查过了，并不是很严重。”叶初阳轻声说。
  “这可真是……幸好你没事。”听他说完，虞音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免不了心疼他，她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
  虞音的气息挨得如此近，让叶初阳下意识绷紧了脊背，冰冷的棉球一点点在背上涂抹，整个背却仿佛被火烧灼了一样。
  “其他的我自己来就好。”等虞音涂完背上最后一处伤口，叶初阳立刻就说道。
  虞音依言把药水递给他，嘱咐道：“你动作轻一点，当心肩上的伤口裂开。”
  “嗯。”叶初阳垂眼扫了肩上贴得异常仔细的创可贴，低声应道。
  上完药，叶初阳坐到地铺上，虞音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追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之前趁他洗澡的时候，她给蔡蕾发了短信，让她帮忙询问柯健。可短信发出去了她才想起来，这个时候那边估计天还没亮，蔡蕾肯定还在睡觉。
  她真是昏了头了，被叶初阳的突然出现弄得昏了头。
  “那，我关灯了，你早点休息吧。”虞音把墙边的物品全都收起来，怕他晚上起来绊倒。
  “嗯。”
  虞音关了灯，室内陷入了黑暗。
  清浅的呼吸声一直萦绕在耳边，虞音睡不着，她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壁。
  “虞音？”叶初阳也没有睡着，轻轻地喊了一声。
  ☆、第92章 夜谈
  “怎么了？是伤口痛吗？”虞音翻身向外，半撑起上身问道。
  “……”沉默了许久，久到虞音都要以为刚才那一声是她幻听了，叶初阳才说，“我睡不着。”
  他的声音如此轻，单薄得好像风一吹就消散了。
  虞音心里一软，坐了身来，伸手把床头的台灯拧亮。
  “睡不着的话，我陪你聊天吧。”
  被突然亮起来的暖黄色灯光晃了一下，叶初阳闭了闭眼，耳边听到她轻柔的声音，忽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热。
  虞音盘腿坐在床上，问他：“现在可以和我说一说你到底怎么了吗？”
  叶初阳对着虞音的方向，半靠着墙坐了起来，“就像之前告诉你的，我出了意外受了一点小伤。”
  那样子还只叫做小伤吗？虞音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但也没打断他的话。
  “我的……父母，都从国内赶过来了，后来，他们俩吵了起来。”一句话，叶初阳说得很慢。这对他来说本是一件非常难堪，不愿意提及的事情，但这个时候他却想要告诉虞音。
  不只是因为需要一个倾听者，更多的，他希望虞音能真正了解他。他想让她看到的不仅是那个人人称颂的叶初阳。
  “……我出去喝水，结果听到了这么一段。”叶初阳轻描淡写地把事情说出来。这件事就像一条扎进他血肉里的荆棘，疼痛一直不消，但时间长了，也就麻木了。
  “……”虞音咬住下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易地而处，换做她遇到发生在叶初阳身上的事，她怎么也不可能放得下的吧。
  “呵。”叶初阳自嘲地轻笑了一声，“或许我应该庆幸，他们，不是像我以为那样讨厌我吧。只是，我还不如继续当个没人爱的可怜虫。”那样至少不用如此痛苦。
  虞音听不下去了，她知道叶初阳的父母很早离异，但她没想过本该保护孩子的父母，对他造成那么大的伤害。
  忍着之前扭伤的脚踝处的疼痛，虞音赤脚从床上滑了下去。她走到了叶初阳的身边，但又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停住了。
  “叶初阳，别这么想。”她目光诚挚地直视他的双眼，“你从来都不是没人爱，我……我们都很在意你。”
  叶初阳在虞音的目光下怔住了片刻，然后他立刻掩饰的别开脸，“谢谢。”
  “不要拿你父母的错误惩罚你。”虞音低声说，“你以前教过我，不要被别人的态度影响。我知道消除父母的影响肯定不像屏蔽外人那么容易。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被他们的事情束缚住。”
  “我知道的，只是……这时候才明白有些事情是很难做到的。”叶初阳苦笑。
  虞音也沉默了，她也明白伤痛这种东西，别人永远都没办法对你感同身受，只能自己承受。只是让她看着叶初阳这么痛苦，她也没办法安稳。
  “我父母是自由恋爱才结婚的。”安静了一会儿，叶初阳忽然说起来，他的语气无悲无喜，像是在说一个故事。
  “听说外婆一开始是反对的。她对外公说，他们，我父亲和母亲，两个人相差得太多，以后恐怕磨合得困难。外公他并不反对自由恋爱，但他也赞同外婆的观点，认为他们太冲动，没人认真考虑过以后。”
  虞音挨着他坐了下来，静静地听他说。
  “当然了，就和所有爱情小说的男女主角一样，他们顶住了所有的压力在一起了。”
  “但结婚七年后，他们离婚了，在我撞破了母亲和我的钢琴教师的私情之后。”叶初阳淡淡的说道，眼里流露出一丝伤痛，“那时候他们闹得很厉害。我母亲私下告诉我，父亲他怀疑我不是他亲生的孩子，不愿意养我。父亲则在我面前指责我母亲不配当一个母亲，他说，她为了能尽快和他离婚好跟着她的情人到国外，主动提出放弃我的抚养权。”
  虞音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心很凉，凉得让她有些担心。
  “没事的，都过去这么久了。”叶初阳对虞音笑了笑，继续说，“后来，后来我被判给了父亲。但是一直是和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外公去世后，他却执意要把我接到身边，我走了三个月，外婆病重，我只来得及赶回去见她最后一面。”
  “你问过你父亲吗？”虞音开口问，“难道他从没对你解释过？”
  “没有。他很忙，从我记事开始，就很少能见到他。”叶初阳轻轻摇了摇头，“到后来，他的生意越做越大，忙得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人。”
  “你妈妈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虞音犹豫地问道。
  “或许是吧，她曾经这么说过。”
  虞音心中叹息，不论当年叶初阳的父母是因为什么原因走到了那样的地步，他们在伤害报复对方的同时，都伤害了叶初阳。他是最无辜的，却也是受伤最深的。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叶初阳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说：“总是要回去的。”
  “你的父母现在已经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对吧？他们至少都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你也该去找你自己的生活了。”虞音说。
  叶初阳点了点头，“我知道的，等回去以后，就把话和他们说清楚吧。”
  “那等明早，我通知柯健你在这里的事？”虞音征求他的意见。
  “我自己来吧。”叶初阳想了想，说道。
  “对了，你是怎么会到这里来的？”见他情绪平复了不少，虞音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我认识的人里，只有虞音你会收留我。”叶初阳还是没有坦白。等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再向虞音坦诚吧。他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