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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晏指挥使求见,所为何事?”
  ☆、第112章 大写渣男
  卫嫤是个合格吃货,她知道用怎样的方法烹饪可以收到或酥脆或焦香的效果,遗憾的是动手能力太差,从缝缝补补到洗手作羹汤,明明脑子里思路清晰目的明确,手一碰到工具就不听使唤。
  还好她一直投胎到富贵人家,虽不至于大富大贵,但总使唤得起下人。她只需要将想法说出来,自然有手巧之人去执行。
  这不现在,她巧手的方子就引来了家中所有人的崇拜。
  谷雨很直白,星星眼看着她:“夫人从不下厨,没想到竟然懂这么多。”
  夕阳打在人脸上,发黄的阳光挡住了卫嫤脸上可疑的红色。她真的仅限于懂,要让她真动手,绝对会在幽州城外另起一处火灾现场。
  “好香啊。”
  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传来,钱夫人带着阿罗走过来,钱同知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看到谷雨抄出来摆好盘的菜,钱夫人一脸欣喜。
  “什么风把钱姐姐给吹来了。”
  走到她跟前,钱夫人笑道:“晏妹妹可千万别误会,前面我没来找你,实在是因为家里出了点事走不开。”
  边说着钱夫人意会地往身后看看,顺着她目光,卫嫤看到面色阴沉跟在她后面的钱同知。
  “现在没事了吧?”卫嫤关切地问道。
  钱夫人抱以柔和的笑意:“算不上多大点事,我也没太往心里去,晏妹妹不用太过挂心。”
  “看你说的是什么话!”
  本来就不想多管别人家事,听钱夫人这样说,卫嫤刚想转移话题,就见钱大人气势汹汹地冲上来,看向钱夫人的目光满脸痛心。
  “夫人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钱夫人唇角笑容稍稍有些凝滞:“家丑不可外扬。”
  “夫人还知道你所作所为不能跟别人说?正好晏夫人在这,咱们就叫她评评理。”
  说完钱同知目光转向卫嫤,本就不算高大的身材因为近两日救火的疲劳而有些佝偻,堂堂七尺男儿乍看起来倒像人到中年婚姻失败,又在家庭生活中磋磨成黄脸婆,歇斯底里本质又有些畏缩的家庭主妇。
  卫嫤本来就对钱同知的印象不怎么好,这人在婆媳斗法中看似偏帮亲娘,然而来凉州路上钱夫人与钱老夫人发生争执,楚夫人发威要把钱老夫人送回去,那时候也没见他站出来这会见他站出来帮亲娘说话。他的孝顺纯粹是因为顶着孝子名头游走官场更为方便,自始至终他都只爱自己。见他如今甚至都不如钱夫人豁达,极力想把自己那点家事宣扬到人尽皆知,卫嫤更添三分厌恶。
  “清官能断家务事,这毕竟是你们的家事,我这外人听了也不好。”
  钱夫人感激道:“同知大人可能是这两天救火累着了,晏妹妹别跟他一般计较。”
  “我本来就没往心里去,这会钱姐姐都开口了,这事就当我没看见。”
  卫嫤答应的特别痛快,同时眼神还扫了一圈自家下人。谷雨带头,所有人都表示他们会当没看见。
  倒不是卫嫤不想帮钱夫人,而是这次吃亏的明显是钱同知。以前跟极品斗争多年,卫嫤很明白,当一个极品想歇斯里地大闹一场发泄心中愤怒,同时仗着自己或辈分或地位等死好不讲道理的身份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时硬把他憋回去,一肚子心眼的那人会有多憋屈。
  眼前的钱同知就在经历这一切,尽管卫嫤善解人意地要给他留面子,钱同知还是一意孤行。
  “即便这事对钱家名声不好,但亲娘比名声更重要,今日无论如何我也要说出来。”
  钱同知这一嗓子吼出来,卫嫤眼睛瞪得老大。她原以为钱同知会用辈分或地位压人,没想到他是用辈分和地位。他已经无耻到调动一切可以利用的地方,就为了达成自身目的。
  卫嫤决定不再挣扎,她无奈地看向钱夫人:“钱姐姐,你看不如就让他说说?”
  钱夫人无所谓道:“既然身为一家之主的钱同知都不顾自家名声,那他想说就说吧。”
  “是你逼我的!”钱同知指着钱夫人,额头上冒起青筋:“你怎么能那样对娘,她一路颠簸都病成那样,回家就是想看看孙子,而你却跟娘家二嫂串通好把孩子藏起来,就是不让娘见到。不仅如此,你娘家二嫂还骂得那样难听,娘本来就病着,被她这样一气病情更是加重。”
  指着钱夫人,钱同知如泣如诉。七尺男儿落泪,足以打动许多人。
  周围气氛正好,一道不屑的声音突然想起:“爹,我娘也是担心弟弟。弟弟生下来一年,祖母喂他喝了一年□□。如今祖母病着,身边最不缺的就是药材,谁知道他又会喂弟弟喝什么。”
  “阿罗!”
  二重奏的声音响起,抢在钱同知之前,钱夫人皱眉看向阿罗:“那可是你嫡亲祖母,孝比天大,即便事情是真的你也不能随便乱说。”
  阿罗反驳道:“可我心疼娘。”
  钱夫人一脸语重心长:“不光是你,娘也要孝顺你祖母。你要记住,祖母是你一定要顺从的人。别说她只是给你弟弟喝一年虎狼之药,就算她一碗催命□□递到跟前,你也要二话不说去喝。十年前娘就是这样做的,你是娘的女儿,你也要做到。记住了么!”
  最后四个字钱夫人说得掷地有声,响亮的嗓音回荡在天地间,也震得围在这边看热闹之人哑口无言。
  卫嫤同样被震撼了,来幽州途中那次钱夫人就以“说出十年前真相”为要挟。这七个字一出口比金牌令箭还有效,原本嚣张跋扈的钱老夫人立刻哑了火,乖乖被楚夫人赶回凉州城。不仅是她,当时许多人都在纳闷,十年前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如今换了另一块地方,做饭的却依旧是那批人,他们终于听到了事实真相。而这真相,却震得他们失去了一般八卦所带来的兴奋。
  婆婆给儿媳妇灌药,想送儿媳妇上西天,手段之残忍简直骇人听闻。
  “一派胡言,”钱同知几乎跳脚:“我娘信佛,她曾诚心在幽州城的黄庙求来方子为我医病,又怎么可能做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这里是幽州城外,而幽州城的黄庙在整个西北都很有名。沾黄庙的光,大部分人几乎是第一时间相信了钱同知解释,用谴责的目光看向钱夫人。
  “爹你说谎,我小时候都看见了。”
  钱家姑娘竟然看到了?齐刷刷的目光转移到钱同知身上。
  “阿罗对爹有所误会,想为你娘出气,爹都知道。但祖母总归疼了你那么多年,如今你怎么忍心从头到尾一直污蔑她。”
  围观众人的目光就跟监控摄像头般在三人中间转。听完钱同知颇具暗示性的话,众人一下觉得钱家姑娘在爹娘中间态度有失偏颇。齐刷刷的目光看过来,根本没经历过多少大阵仗的阿罗有些闪躲。而这小动作,更像是在证实钱同知所言。
  察觉到形势逆转,钱同知再接再厉:“过日子哪有勺子碰不到锅沿的,我本以为自己不纳妾不蓄婢,多少能弥补一下夫人日常所受委屈。娘那么大岁数,还能有几年好活?老小孩老小孩,夫人忍一忍也就过去,实在忍不住你可以回头念叨我。即便这次娘弄错了方子剂量,好好的救命良药变成虎狼之药,但发现的早还有可补救的机会。夫人又何必一直因这事耿耿于怀,甚至如今在这里抹黑他。”
  围观众人点头,看向钱同知的目光充满安慰,而转向钱夫人时则面带谴责。
  “娘一点都不怨你,也没怨你娘家二嫂。她只是有些自责,想趁着自己看病,让大夫给哥儿把把脉,看看有没有其它合适的方子。刚才我脾气是冲了点,我给夫人道歉,但孩子的病不能耽误,这样一直藏着他也不是个事儿。”
  形势彻底逆转,开始有好事之人劝钱夫人好好珍惜钱同知。
  钱同知上前,背对着围观众人,他看向钱夫人的目光中没有一丝诚恳,反倒是奸计得逞后的小人得志。
  “真精彩,钱同知可真是巧舌如簧。”
  错愕地抬头,钱同知发现说话之人不是钱夫人。顺着声音来源看去,晏衡和他那年轻的蒙古长随分开人群,从缝隙中走出一黑瘦的妇人。
  黑瘦妇人卫嫤认识,正是来先前试图射杀她,在她忍不住反击后偃旗息鼓,后面几日一直躲着她走的通判夫人。人群摩西分海般让出一条路,通判夫人慢悠悠走进来,顺着她投来感激的眼神。
  “晏夫人帮过我,如今我也不允许别人利用她来颠倒是非。钱同知,你可认识此物?”
  通判夫人从袖中掏出一封泛黄的信笺,在钱同知紧张的眼神中,她朗声说道:“这是十年前钱老夫人所写婚书,她与我家约定好,只等生不出孙子、出身又拿不出手的儿媳妇病逝,便明媒正娶迎娶我过门。她还说钱夫人多年来只育有一女,小姑娘很好拿捏,不会对继室造成任何困扰。也正是后面这一点,才让我娘家人看清钱老夫人阴狠,回绝了亲事。”
  这是个大写的渣男和大写的恶毒婆婆,这是在场所有人此刻的心声。
  ☆、第113章 一再反转
  压根不用拆通判夫人手里那封婚书,钱同知都清楚记得信里面内容。十年前他正逢晋升重要时刻,夫人又多年未曾有孕,娘便提议让夫人病逝,为他再娶一依附赵家的官宦人家、于他仕途有利的千金作填房。
  当时他的确有过犹豫,夫人于贫寒时嫁给她,这些年一直在默默支持他。不仅如此,他还曾偷偷跟在那家千金身后,看清她黑瘦的相貌后,厌恶之心更盛。本来计划就要搁浅,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又有一人对他期待已久的官位发起冲击。形势紧迫,他只能咬咬牙接受娘提议。
  这封婚书还是他亲笔所写,提笔时他已知晓此事相当于默认了夫人死亡。不过下狠手的人不是他,也还在承受范围之内。但由于心存挣扎,里面的一笔一划,连带外面所用信封都一清二楚。如今通判夫人拿出来,扫一眼信封他就知道,绝对是那封婚书。
  可婚书不是被毁掉了么?难道是女方家中私自留了下来?
  一定是这样!
  钱同知面露愤恨之色:“娘……娘她怎么可以这样做。”
  对,就是这样,把事推到娘头上。本来就是娘提议的,药也是娘亲自灌的,整个过程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夫人,为夫真的不知你受了这么大委屈,娘她实在是太心急了。”
  许是要陷害亲娘,钱同知话语间有些语无伦次。而这点反应看在一向认为他是孝子的围观众人眼里,就成了仁善的同知大人无法接受亲娘做出这样的事。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卫嫤,她很清楚钱同知在钱老夫人心中地位。老夫人憎恶钱夫人,最根本的理由还是她出身农家,于仕途一道对自家儿子无益,鸩杀这么大的事,她绝不会一个人就下决定。
  不过话说回来,她终究只是个外人,这事还得由钱夫人来做决定。
  察觉到她的目光,面色复杂地钱夫人突然露出轻松地笑容。
  “十年了,这事憋在我心里十年了。她毕竟是娘,我便是受点委屈也会一直忍耐。若不是大人今日苦苦相逼,我也不会说出来。毕竟这种丑事,让外人听到了会如何笑话大人。”
  好一个以退为进,卫嫤眼睛亮了。钱夫人这般苦口婆心,表明自己忍辱负重,绝对比歇斯底里泼妇骂街要让人同情。诚然她可以不顾一切,冲上去撕着钱同知头发,对他撕咬踢打。但这世道本就对女人不宽容,那样别人会怎么想她?有这样一个不顾家族声誉、人又泼妇的娘,别人会怎么想钱夫人亲生的一双儿女?
  “如今我终于知道了真相,多谢通判夫人,也多谢大人这些年一直宽容我。”
  说完通判夫人扭头,朝卫嫤微微颔首,投以一抹感激的笑容。而后她扭头,朝着来时人群分开的道路走出去。
  卫嫤目送她消失在人群后面,脑海却被那抹笑容占满。她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通判夫人,虽然依旧黑瘦,但她脸上没有了阴鸷。因为皮肤黝黑而显得越发明亮的眼睛灿若星辰,结拜的牙齿反射着夕阳格外耀眼,开朗的笑容让她如少女般明艳。
  无形中原本相貌不佳的通判夫人,竟然展现出了另一种美。
  与她一同目送完通判夫人,钱夫人蹲下捡起纸片,递到钱同知跟前:“我随便捡了几张,还真是空白的,通判夫人娘家当真是守信之人。还好有她,今日咱们夫妻把话都说开了,夫君也不要太生她的气。”
  钱夫人声音中满是柔和,活脱脱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
  攥起那几张空白纸片,正准备狠狠甩出去的钱同知僵住了。他被那个又黑又瘦,面貌丑陋不堪的女人彻底耍了!而如今夫人一段话,却让他连怒气都发不出来,反倒还要去感谢那贱人。
  “真是谢谢通判夫人。”
  钱同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八个字。
  望着他扭曲的面容,钱夫人脸上笑容越发真挚,用从心底透出愉悦地声音说道:“我就知道夫君最是宽容大度。老夫人做出那样的事,我实在不放心让他照看哥儿,想必你也能理解?”
  他还能说什么?钱同知面露颓然。当着凉州这么多官家下人面,他亲自承认娘当年做过的事。虽然孝大于天,但娘已经把天给捅破了,自此之后她再也无法拿孝道来拿捏夫人。不仅如此,连他都要对忍辱负重十年的夫人格外尊敬。
  哥儿那身子骨不让娘接手也好,万一出了事,那就是祖母毒杀嫡亲孙子。也许是时候纳几房美妾,钱家就他一根独苗,无论如何也不能绝后。
  心中闪过许多年头,面上钱同知只能赔笑:“还是夫人想得周到,辛苦你娘家人来照顾哥儿。”
  “大人不必介怀,二嫂说她这些年一直在挂念我,但凡我有需要的地方,娘家所有人都义不容辞。”
  欣赏着钱同知敢怒不敢言的神色,再想起走之前二嫂利落地拍着胸脯保证,绝不让钱家那堆杂碎欺负她,钱夫人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
  向前两步,她笑着面对众人:“不过是一点误会,让大家看笑话了。马上要过饭点了,再不吃饭可就晚了。”
  钱夫人本来就是生意人,怎样说话能让人感觉舒服她一清二楚。泼辣又不让人反感地驱散人群后,她连个眼角都没给钱同知,而是亲热地挽起卫嫤手,有些后怕地说道:
  “今个这事多亏了妹妹,要不是你,我这辈子可就玩了。”
  卫嫤安抚地朝她笑笑:“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钱姐姐身正不怕影子斜。”
  而后她又朝阿罗招招手,出乎意料之外,小姑娘没有马上过来,而是目光灼灼地走到钱同知跟前:“爹,娘被祖母喂□□那事,你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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