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她走开几步,环顾四周,一片废墟,断壁残垣,正猜想这是什么地方,耳中却听到少年低哑的嗓音:“你,你今晚会跟我……我大哥……”
  说一半又不说,顾还卿回首看他:“跟你大哥怎么?”
  似很难以启齿,少年吭哧半晌,才声如蚊蚋地吞吞吐吐:“……跟我大哥圆……圆房……”
  “圆房?跟聂灏?”这话简直是如雷贯耳,顾还卿不得不问个仔细:“你听谁说的?谁说我要跟聂灏圆房了?纯粹无中生有!”
  “冷奕说的,还能有假?”少年的声音竟有些委屈,愈发低了:“你既然要跟我大哥圆房,为什么又……又那样对……我?”
  ?+?+?
  顾还卿一脑门子的问号:“……”
  这什么情况?他在委屈个什么劲?她把他怎么了?
  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要跟聂灏圆房!她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
  伊人飞奔而去,那张扬的裙摆肆意飞舞,仿若蹁跹的蝴蝶,聂浅歌默默地望着,顿觉怅然若失。
  有人轻若无声的靠近,促狭的问:“主子,她把你怎么了?要不要属下去给你报仇?”
  “滚——”
  某人恼羞成怒了。
  ※※※※※※
  顾还卿正要去找聂大将军问个清楚,恰好遇到在寻她的慕听涛和聂灏。
  也好,问聂灏也是一样的。
  聂灏瞥了瞥一脸不悦的慕听涛,神情泰然地直视她:“这是家父的意思,他觉得我出征在即,等我归来,他老人家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我娶妻,所以才出此下策,也是不得以而为之,希望你谅解。”
  谅解?
  谅解个屁呀!下策?迫不得以?姐青春少艾的花季少女一枚,被你贬低成这样,还怎么谅解你?
  倒是可以肢解你!
  “但你早上并不是这样说的。”
  “此一时彼一时,我并不想逼迫你,可我父亲的身体等不起,我不能做个不孝之人。”
  顾还卿很火大,聂大将军的身体明明在好转。
  “那只是表面,我父亲……”聂灏俊美无俦的脸上满是难过之色,声音都低沉了几分:“他的身体早垮了,大夫说他这是回光返照……”
  “……”生命无常,世事难料,顾还卿始料未及,一时间也有些错愕与感伤。
  慕听涛则微微皱眉:“也不一定非要卿卿吧,你的红颜知己一向不少,要嫁你的女子也如过江之鲫,何必勉强?”
  聂灏漫不经心地垂下眸子,淡然抚袖:“慕兄,我明日一大早便要开拔,你觉得我还有功夫娶别的女子吗?这里有个现成的,我何必舍近求远?”
  ☆、033以我之姓,冠你之名
  聂灏的话自然不足以采信,什么现成的?不是还有个沈秀莲吗!——这个更现成,都跟聂灏圆房了,多省事啊。
  且左不过是娶妻应急,娶哪个又有什么关系呢?
  此话一出,慕、聂两人看她的目光跟看怪物似的,尤其聂灏瞅她的样子,仿佛她已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你觉得我堂堂将军府的公子,娶个歌伎做正妻合适吗?”
  额……这倒也是,古人门第观念根深蒂固,但话又说回来,她的身份也不见得有多高妙啊?
  “你不同。”聂灏言简意阂。
  “哪里不同?不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
  慕听涛打断两人的争执,断然地道:“不管怎么说,我不同意!”
  “慕兄,你同不同意其实无关紧要,因为……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
  “什么意思?”慕听涛和顾还卿异口同声地问。
  聂灏顿了顿,故作轻描淡写地道:“以我之姓,冠你之名,父亲使人重备了你我的婚书,并请了兵部尚书刘大人做保山。未免刘大人来回奔波,你我的婚书已送至刘大人府上,只等刘大人在婚书上署名,此事便无转圜的余地了。”
  “……什么?!”
  顾还卿拼命挠墙——古代对婚书是非常重视的,婚书一旦缔结,既得到民间的认可,也具有了法律效力,跟现在的结婚证书差不多。
  简而言之,若她和聂灏的婚书已立,那么她和聂灏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顾还卿都要疯了,这叫她怎么冷静?
  同样快疯的还有慕听涛:“聂灏,你这个奸佞小人!”他眉眼凌厉,斯文儒雅的风度荡然无存,丝毫不掩饰一身寒冽的骇人杀气。
  不过此时并非与聂灏算帐的好时机,他必须立刻快马加鞭地赶去刘大人的府邸,看能不能把他们的婚书拦截下来。
  ※※※※※※
  聂大将军对此的解释是,他是看着顾还卿长大的,心里早认定了她这个儿媳,只是苦于儿子不喜欢顾还卿,且顾还卿本人也不愿意留在聂家,所以他才另作打算。
  但在他心里,始终认为姑娘既然嫁进来了,那就是聂家的人,若聂家不承认这桩婚事,对顾还卿也太不公平了,她以后嫁人也不好嫁。
  况且他非常希望聂灏能在出征前完成终身大事,最好能留个一儿半女,这样他也就放心了。
  于是他尝试着对聂灏旧话重提,没想到,聂灏竟未像往常那般抗拒。未免儿子变卦,聂大将军便赶紧谴人办理此事。
  “你一个女孩子,又没有什么亲人,以后孤身在外,靠什么谋生呢?在聂府好歹温饱不愁,生活有着落,大小是个将军夫人,也没人敢随意欺负她你。”
  聂大将军的话既中肯又语重心长,顾还卿却欲哭无泪——一个不注意,她差点从未婚姑娘变已婚妇女,这事搁谁身上也愉快不起来啊……
  虽然从代嫁的那一刻起,她便做好最坏的打算——自己极有可能会顶个已婚的身份。但聂灏曾经那么的反感她,那么的不愿与她沾上关系,让她窃以为自己单身狗的身份不会受到影响。
  谁知事与愿违,聂大将军好心办坏事,聂灏竟也像个神经病,居然一反常态的应下此事。
  这家伙是不是吃错药了?
  她忍不住瞪了聂灏一眼,恨不得把他抓起来暴打一顿:“你不是很讨厌我吗?拜托你能不能敬业一点?继续持之以恒、努力不懈的讨厌我!”
  聂灏英俊的脸上泛起一丝苦笑,高大挺拔的身躯在风中显得有几分萧索:“你也体谅体谅我吧,这一去,我极有可能再也见不着我爹了,这是我最后尽孝的机会,你期望我能怎么样呢?”
  顾还卿本想说你明知你爹命不久矣,那就不要这时候离开啊!可一想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她又无语了——这也不是为人臣子能决定的事情。
  她冷着一张脸,只希望慕听涛赶去的及时,能顺利的截下婚书,不然以后她为了恢复自由身,还得求聂灏写封休书给她……
  想想就有种把聂灏掐死的冲动!
  她索性直言不讳:“你要尽孝我不拦着你,聂大将军是个好人,我也希望他长命百岁,更希望他走的时候能安心,但能不能用别的方法?这样拖我一个无辜之人下水,你于心何忍?”
  “你是无辜之人?你也好意思说?”聂灏斜睨着她,剑眉挑的老高:“我花轿抬的是谁?谁跟我拜的堂?是你自己趟的这淌浑水,怪得了谁啊!”
  “……”顾还卿语塞,转而又道:“反正这行不通,我们相看两相厌,不做仇人就已是万幸,怎么可能做夫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暂时的,可以吧?”聂灏低声说:“顾还卿,我也没想和你做夫妻,如果时间允许,我也不会在仓促之下答应我爹,你就帮我这一回,让我父亲圆了心愿,也让我做一回孝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如墨的星眸,诚恳地看着她:“只做做样子骗骗我爹就行了,我爹没多少活头了,等他一走,你爱去哪就去哪,我保证不拦着你。”
  顾还卿蹙眉,正欲开口,眼尾的余光扫到一群花团锦簇的人影,她便把话咽了回去。
  “哎哟喂,我说你们二位这是咋啦,大喜的日子,怎么都白眉赤眼的?”
  是三姨娘和沈秀莲,她们被一群丫鬟婆子众星拱月的簇拥而来,三姨娘芥蒂全无,一脸喜庆之色,而沈秀莲脸色阴沉的都快下暴雨了。
  她厌恶的看了顾还卿一眼,踩着莲花步来到聂灏身旁,拉着他的手臂摇了摇,嘟着艳红的小嘴:“聂郎,明日你就要走了,这最后的一晚上你都不陪着人家吗?”
  “乖,别闹了。”聂灏下意识看了顾还卿一眼,拉下沈秀莲的手:“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记着这些?”
  沈秀莲又把手缠上去,眨了眨美眸,眼圈就红了,泫然欲泣的模样不知几惹人怜爱:“聂郎,你不是不喜欢她吗?”她恨恨地盯着顾还卿,目光像尖刀子,语气既尖利又不忿:“那为什么要答应和她圆房?是不是她使了什么狐媚手段迷住了你?”
  “圆你的头!”顾还卿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说起狐媚手段,你才是个中翘楚,少贼喊捉贼。”
  话落,她也不看沈秀莲气的铁青的脸,转身就走。
  ☆、034脑补又亲又摸,又乱来
  “可恶!她凭什么这样说我?真以为她有什么了不起吗!”
  顾还卿一走,沈秀莲拉着聂灏又是跺脚又是撒娇,一心想让聂灏帮她出气。
  可聂灏的心思明显不在此,他浅眯星眸,望着顾还卿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眸中有暗芒闪现——那个人肯定是去大门口等慕听涛了,他倒要看看,她能等出个什么结果来!
  漠然地拂开沈秀莲痴缠地手,他冷冷地道:“好了,别吵,我还有事。”语毕,举步离去。
  沈秀莲僵立在原地,原本娇嗔的米分脸瞬间阴沉了下来,眼里的恚怒和难堪掩都掩饰不住。
  ※※※※※※
  那厢,打顾还卿离开后,聂浅歌便闷闷地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垂着眼眸,半晌不语。
  这块废墟地杂草丛生,野树横枝,满目荒芜,大白天都给人阴森森的感觉,冷奕不想主子在这里多呆,又见他一直悒悒不欢,便出言相询:“二爷,怎么了?是不是又开始难受了?”
  聂浅歌依旧不发一言,精神颓废。
  看起来不像是身体不适的样子。
  冷奕咳了咳,马上换上严肃的面孔,学着顾还卿的声音,翘起兰花指,娇滴滴地说:“二爷,你有话不要闷在心里嘛,你闷在心里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呢?”
  这句话好比开关键,聂浅歌总算肯施舍他一眼了:“鹦鹉学舌,嘴怎么这么贫?”
  不贫,遇上个惜言如金的主子,主仆俩可以当一天的哑巴。
  冷奕心里腹诽,面上却很忠心的样子:“二爷,属下愿为您排忧解难,您这样子明显是有心事,不如说给属下听听。”
  有这种聒噪无比的下属,没事就爱絮絮叨叨,其实也是一件蛮烦人的事,特别是这个下属明明有张冰山酷男脸。
  聂浅歌平静地看着他:“做点符合你长相的事好吗?”
  “……”冷奕顿时泪奔,长相是爹娘给的,难道要他剔骨还父,剔肉还母?
  两人一起沉默。
  许久,聂浅歌幽幽沉沉地开了尊口:“一个姑娘家,脱了衣服便往你怀里钻,还乱摸你、乱亲你、胡天胡地的乱来一通……你说……该怎么办?”
  “……”冷奕拼命脑补,只嫌脑子不够用——这是什么情况?
  下意识地就说:“这姑娘也忒不要脸了,怎么能干这种事了?主动对男人投怀送报,且又亲又摸的,又乱来……一听便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
  “你别这么说她,她……她也是身不由已,吃错药了,被人陷害了,所以……所以才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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