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等杨嬷嬷跪得腿都发麻要近乎失去知觉了,肖墨才面无表情地问道:“她说了什么?”
  “只要我想要,后位又算得了什么?可我根本不稀罕。”杨嬷嬷说完,又是惶恐地低头跪下。
  肖墨闻言薄唇紧抿,垂在身侧的十指微微屈起,冷声应了句:“我知道了。”后便从中宫绝尘而去。
  当肖墨离开许久,杨嬷嬷才回过神,而身上原本的压力终于一扫而空。经历了如此多事情后,三殿下的气势越发惊人,哪怕只是如此简单的不动声色,便足够让人动弹不已。杨嬷嬷松了口气,扶着旁边的柱子站了起来,她从里头拿了件披风给皇后披上。
  希望三殿下能够体谅皇后娘娘吧,这些年,若不是三殿下,皇后恐怕是难以在这深宫中撑下去,可即便如此,她想起皇后度过的那一个个寂寞难耐的漫漫长夜,忍不住连连摇头。
  不管如何,还是太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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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默悄悄推门进来,走到月云生旁边,耳语:“主子,事情按照您的吩咐,都一一办妥了。”
  “我知道了。”月云生点头,“你先下去吧。”
  他吩咐了人助李复仪一臂之力,那么他找出毒物,其实只是时间早晚的区别。当皇后终于发觉自己身中奇毒,那么他们下一步必定会整顿中宫,抓出下毒之人。他此番在杜云竹与皇后之间挑起纷争,势必也会影响肖墨与杜阮的计划。
  月云生骨节有节奏地一下一下击打着桌面,既然已经埋下了诱饵,那他接下来是诱敌深入徐徐图之,还是速战速决免得后来的日常梦多呢?
  正在他沉浸在思索中,房门忽然被人连敲好几声,他才应了一声,门便被人用力推开,只见肖祈大步迈了进来。
  “文瑾。”
  月云生见是他,不由多了几分笑容,“你怎么回来得那么早?不是说出宫有事,要过几日才回来。”
  肖祈面上虽风尘仆仆,但见了他不自觉中也是喜色难掩,他大臂一伸,把月云生抱了满怀:“我想你了。”
  “我就在这,有什么可想,倒是你,这都成什么样子了?”月云生拉过他的手,让他坐下,然后便高声吩咐春桃她们赶紧来给肖祈洗漱。
  “想着要早点回来陪你,便马不停蹄办完了。”肖祈满足地蹭了蹭月云生修长的颈项,尔后轻描淡写地说道,“对了,我回来的时候,正好接到你加急送来的消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杜云竹近来专宠,已经引发后宫诸多不满,而她更是对皇后出言不逊。”月云生说道:“我这次不过是利用了杜云竹与皇后之间的关系。”月云生说完,便发觉自己肩膀上突然重了好多,正巧沈大海从外头进来,见到后欣慰一笑。许是赶了太远的路,也赶得太急,肖祈体力便已经有些不支。只愿淑妃娘娘在天之灵,能够让这两个人终于不用像前两日一样的张弓跋扈。
  第93章
  沈大海放下茶后,便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里,给两人留出空间。
  肖祈权当看不见,闭着眼,依着月云生:“此事我也略有耳闻,你怎么看?”
  月云生抬手给肖祈倒了杯热茶,“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想必皇后不日当会发现,此事乃杜云竹所为。”
  肖祈听了也丝毫不惊讶,接过月云生手中的热茶:“你让人给皇后提了醒?”
  月云生轻声道:“殿下可会责怪文瑾的自作主张”
  话音才落,肖祈便睨了他一眼:“你向来在此时,才会喊我殿下。”
  轻声一笑,月云生垂眉:“瞒不过你。”
  “你想做的,且放开手去做。”肖祈慢慢抿了口茶:“我信你。”
  “阿祈……”
  肖祈抬手摆了摆:“文瑾,往事莫究,而我自然是一直相信你,是为了我好。”他顿了顿,尔后才继续道:“当年是,现在亦是。”
  月云生默然片刻,无奈地轻叹一声:“你就不怕我会做出你不喜之事?”
  放声大笑几声,肖祈的大掌拍了拍月云生的肩膀,笑着反问:“文瑾,你会吗?”
  月云生淡淡一笑,却不说话,只是略显冰凉的手轻轻搭在肖祈的手上,肖祈见了,立刻紧紧反握住他的手。
  “既然决定风雨同舟,又怎会心存犹疑?”
  月云生微微仰头,与肖祈相视而笑。
  数日后,中宫那头传来了消息,皇后娘娘所中之毒乃是夷狄极寒之地上生长的,一种极其罕见的毒草,名唤千日醉。此事震惊前朝后庭,皇帝知道后为此龙颜大怒,而皇后则元气大伤,只能在中宫静养。三殿下更是主动请缨,让皇帝下旨命他彻查此事,绝不姑息。
  刚听见消息的时候,月云生正在案前作画,秦默进来的时候,整个房间空荡而安静。
  “那头如何了?”头也没抬,默默低头为新画的题字。
  “回主子的话,一切皆如您所料一般。”秦默抱拳行礼:“属下不负重负,找到了下毒之人。”
  “哦?”月云生拿着手中的玻璃杯把玩着,“若我估计的没错,皇后娘娘似乎还有许多事情瞒着我们。”
  秦默扑通一声跪下:“主子,您快别伤心,我一直相信,邪不胜正。”
  很多事情,不是先做了,就没有别的可能。而长大后的彼此,总会有自己活着家人的考量。
  第94章
  肖祈话刚说完,就看见皇帝笑了。他百感交集地长叹道,“是啊,你和我向来都是不一样的。”
  知道皇帝此时想起了自己的母妃,肖祈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
  “可是,你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路。”皇帝面色骤然严峻道,“阿祈,我本来准备让肖墨监国,然后想个由头让你带兵出征夷狄,到时候你连卫南白一起带走,无论是胜是败都不要回来长安城。只要有我在,有卫国公在,便没有人敢对你下手,而肖墨,我自会想办法,他也势必会善待你。”
  听罢,肖祈想起前世的过往种种,不由冷笑,面容淡漠。善待他?真是可笑之极!
  肖墨那样步步紧逼,直到让他亲眼看着杜衡走上绝路。再加上那本就破败不堪的皮囊,他就算是活着,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当他活着的唯一盼头走了,他更是一具行尸走肉,万念俱灰,那与死又有何异?
  许是肖祈的眼神过于悲怆,皇帝默然良久,声音中透着些许惊讶:“阿祈?”
  肖祈这才回过神,“父皇,儿臣在。”
  凝视他好一会儿,皇帝像是有些欣慰,又有些担忧,“你变了。”
  肖祈笑了笑,低头为皇帝拉了拉滑落的被褥:“父皇,过去了那么久,人既然都会长大了,那么就注定谁都会变。”
  皇帝长长地吁了口气:“阿祈,那并不一样。”他说着,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是因为卫南白吗?”
  肖祈不说话,只是微微一笑。
  皇帝又是一声叹息,“阿祈,父皇真的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好是坏。”
  肖祈闻言忽然放声大笑:“父皇,不管你信与不信,我想,这是你做过最好的一个决定。”
  皇帝怔住,不敢置信地看着肖祈。
  “多谢父皇,让我能够排除万难,和他在一起。”
  皇帝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来,只好作罢,可想起将来,又难掩心中的担忧。
  肖祈如何看不出他此刻内心的煎熬:“父皇,你保护不了我一辈子。”
  “是啊……”皇帝长叹一声。
  “接下来的路,就让儿臣慢慢去走吧,虽然可能走得慢,也可能有迷路。”肖祈肃然道:“但未来,无论好坏,总归要儿臣自己去闯,去面对。”
  皇帝听完肖祈的话,暗道他最放心不下的肖祈,终于长大了,“罢了,你且放手去做吧!我能为你做的也不多了,我欠你的,欠云竹的,早已经还不清了,那便到地下再说吧。”
  “父皇?!”肖祈听了,心底一惊。
  “快走吧。”皇帝眉间早已积满疲倦:“我们说了太久,恐怕是瞒不住了。”
  肖祈点头,随后皇帝便高声唤来身边的哈赤,让他把肖祈送走。
  皇帝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看着肖祈离开得背影,眼中有担忧,但是更多得却是欣慰。
  肖祈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停住了步子。他回过头看向皇帝的时候,眼眶微红,而皇帝分明在他漆黑的眸子中依稀见到泪光闪烁。
  皇帝朝他慈祥的一笑,“好孩子,快去吧。”
  肖祈点头,才转过身,可脚步却犹如千斤,迈不出去,如果是如同前世一般的轨迹,那么,今夜,很可能就是他们父子的最后一面。
  想到这里,肖祈终于还是忍不住,仰头长叹一声后忽然转身,快走几步到皇帝的身边。
  皇帝不知他想做什么,惊讶万分地看着他:“阿祈?”
  肖祈伸出双手,忽然拥抱住了他
  那一瞬间,皇帝几乎是整个人都僵在了肖祈的怀中。
  “父皇……”肖祈本来心中有很多话想说,可最后却什么说不出口,只能一遍遍喊着父皇。
  皇帝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感动,最后竟忍不住老泪纵横:“阿祈,我的好孩儿,你以后的路,父皇可能看不见了,不过相信你一定能做的很好。答应父皇,好好活着,好好守着我们祖宗打下来的江山。”
  肖祈用力地点了点头,松开皇帝,向他跪下,郑重地行礼:“日月为鉴,孩儿必定不负父皇所托。”
  “好好好,快走吧。”皇帝无比欣慰,抬手轻轻拭去眼角渗出的泪水。见到这样的肖祈,他此刻终于下定决心了,当年他答应她的,虽途径无数困难险阻,但今日终于要达成了。云竹啊,皇帝慨然长叹,你看见了么,我们的阿祈,终于长大了,虽然那条路上险阻重重,但是……他相信,他们的孩儿绝对不会让他失望。
  “绿绮。”
  等肖祈走后,皇帝忽然喊道。
  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娉婷女子逶迤而来,跪下柔声道:“属下见过陛下,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几乎是毫无迟疑地细细嘱咐她,那个方案他早已放在心中多日,盘桓已久。此刻便径直说道:“即刻出宫,让人请百里华安来长安一趟,务必低调,不能让任何人觉察。”
  “是,属下这便去办,请陛下放心。”
  门被人缓缓关上,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皇帝的心却是越发沉了下去。百里华安虽早已解甲归田,但当初这百越江山有大半都是年仅十二岁的他陪伴先帝打下的,先帝殡天之后,他又辅佐他以雷霆之势稳定朝廷。所以,百里华安作为两朝元老,无论在何处,都深得众人的赞叹与尊重。虽说冷千山和杜相也是极为适合的人选,若是之前,他一定会毫不迟疑,在二者择其一委以重任。但既然肖祈选了不一样的路,那么他选择百里华安这个出其不意的人,托以遗诏,显然会对肖祈未来立足百越,更加有利,也更加保险。
  但愿,将来这一切也都能够顺利进行,不要违他所愿。
  第95章
  “殿下。”杜阮接到消息,便匆匆赶到肖墨那儿。
  肖墨正在练字,头也没抬,笔锋苍劲有力:“你知道了?”
  “是。”杜阮稍稍平复了心情,“方才正好看见肖祈出来,便多问了几句。”
  字刚好完成,肖墨轻轻放下笔,稍稍理了理衣襟,好整以暇地看着杜阮:“父皇深夜召见肖祈,还特意遣走所有人,实在不得不让人担忧。”
  “殿下,来的时候我已经问过,都只知道皇帝陛下召见了肖祈,却无人知晓他们谈论了什么。”杜阮因过于焦急地赶来,此刻脸色红润,汗水密密渗出:“可要让人探探陛下的口风?”
  “不。”肖墨超乎寻常的冷静,似是早已料到此情此景:“父皇既然敢此刻喊他来,便肯定不会让我们抓到任何把柄。”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肖墨沉吟片刻:“暂且按兵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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