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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福王?”她抬起脸,皱着眉头,那个在安北城阴郁而压抑的男人让她本能的厌恶,“而他,月娘?顾我在?你到底想干什么?”
  慕容昕摸摸她的头:“长话短说,剩下的我到时候再和你解释。”他使了个眼色,霜风旁边两人已经抬着小轿出来,“轿子里有一套衣裳,你先换上。你要记住,等下,你就是月娘,然后在南墙外被福王的人误抓了回去,顾我在很快会知道你的消息,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带着他来救你。”
  “我不明白。”宁卿不接受这样含糊的妥协,在没有弄清事情之前,她并不远接受任何指派。
  “好吧。”他抬头看了一眼月亮,确认大概的时辰,“多说几句时间也无妨。皇叔回到长安之后,脑子和这里都和以前大不相同了。这次元宵节,他府里能出来的婢女只要有口气都会卖命逃走的,而他用的私兵护卫虽然厉害,却也不可能一一认识府里的婢女——他们能分辨的,仓促间只会是府里的婢女服饰。本来我们是想将月娘扔到福王的宅子外面,让她在众目睽睽下被捉回去,然后让顾我在带着长安最严正的巡防营一起搜查。这样,皇叔的那点小秘密只怕会无遮无拦的展现在世人面前。”
  她何其聪明,立刻想明白其中的关键:“这便是王爷说的,元宵的绝妙时机,抓住这个时机便可以恢复陛下对王爷的信任——王爷为什么会被动摇信任,源头在于当年替兄巡视的安逸福王的说辞和慕容恪的从旁佐证,继而才是王爷没有遵循陛下的命令,私自离开北境。陛下一直非常信任自己这个风花雪月毫无野心的弟弟,甚至胜过自己的儿子,倘若他有一天突然在众目睽睽下发现,自己的弟弟早已经不是自己想象的弟弟。按照陛下多疑的性格,他一定会回本溯源,去重新考虑这个人之前的所有举动。”
  “可是,福王有什么东西是可以直接毁掉他所有的信任的呢?”宁卿自言自语问出这句话,脑海里便闪过一张美丽妖艳的脸庞,那个悄无声息死在安北城的拈花,她猛然明白了。
  因为这个尊贵的福王曾经被那个可怕的恶鬼逼着做过最可怕的事情,而这些事情深深击碎了这个安逸王爷所有的防线,他一定是将这些事情带回了长安,带到了曾经莺声燕语的福王府。
  慕容昕看见她恍然的表情,满意的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先上轿:“我的阿恒真是蕙质兰心。”
  她上轿前抓住轿帘:“那这次福王府‘走失’了多少婢女?”
  “十之*。”慕容昕道,“放心,我都已经安排好,如果顾我在那个蠢货真的没能冲进去,我会亲自助他一臂之力的。你只要让他看见你被捉进府里就行,进了府,立刻找机会翻墙出来,其他的,都不用管。”
  他将一枚信号烟交给她:“如果真的遇见危险,什么也别管,点亮这个。”
  软轿从小巷中穿梭,青布简单,并没有什么人注意,穿城而过之时,从轿帘中看去,整个长安的阶级富贵也是意味分明,越是往南,花灯的模样和体积也是越大,甚至还有大大小小的灯楼,但是和北边相比,却少了些烟火尘世的味道,连带那花灯的温度,似乎也低了一些。
  整个长安都是跃动的,崩腾的,明亮的,年轻人等着月下的相思人,饱满新鲜的脸庞上都是温暖的笑意和带着甜蜜的焦急顾盼。
  路过长公主门邸时,她忽然察出异样,今年的公主府仍然挂着两盏巨大的彩灯,而在彩灯之后的阴影下,灯下黑的位置,她感觉到不一样的东西。
  撩开轿帘一条缝隙,她看过去,终于隐隐看到,一条清朗沉默的身影,站在那树下,正在看着长公主府的侧门,他手里握着一个小小的酒瓶,正是酒水的闪亮透露了他的位置。
  宁卿猛然心头一颤,她拉上了轿帘。轿夫都是练家子,脚步轻盈而迅捷,就在宁卿按住心口,再次拉开轿帘的时候,已经看不到那个身影了,只见府邸的台阶清清亮亮,却是灯火凋零阑珊彷徨之态。
  他是在等她吗?
  宁卿深深吸了口气,浮思之间,软轿已经转过了两条胡同,在一处隐蔽的暗巷中停下,她抚了抚鬓发,施施然走下来。
  一袭素绒绣花袄显出主人脸庞的娇小精致,巷子外人来人往,有看不见的暗涌浮动。
  两个轿夫恭敬的施了一礼,然后退下。
  第31章 等待
  两个轿夫恭敬的施了一礼,然后退下。
  宁卿将头发抓了一抓,顺手在墙上糊了一把,拍在脸颊边,再将那水灵灵的眼神压下,四处一瞅,那股强压下的惊慌就呼之欲出了。
  她先左右看了看,并不着急往人群里面走,只是把一颗滴溜溜的脑袋在巷口露了一露,然后专门捡着人少的地方挪去,不过片刻,便有个站在二楼酒肆放哨的侍卫看到了她。
  他在高处挥了挥一面特制的小旗子,便有一个便装打扮的侍卫如炬的目光扫过去,人很多,不过没关系,只需要盯紧那些连花灯都没有心情观赏的身影就可以。
  宁卿低着头,嘴角噙着一丝了然的笑意,她低着头尽量低调的在人群中游走,然而渔人的网还是轻易捕获了她。
  刚刚转了个弯,一个冷硬的身体便如一堵墙一般出现在眼前,眼里带着阴冷笑意的侍卫斜睨着她:“怎么样?花灯看的可还好?”
  “你要干什么?”宁卿脸上露出“心虚”的惊惶。
  “我干什么?我送你回去,外面坏人多——还是回府里安全。”
  “不,不,我不回去。”她挣扎着。
  但是男人的手像铁锁一样箍住她的手腕,宁卿大声叫道:“放开我!”她猛烈的挣扎着,引起旁边赏灯人诡异莫测的目光。
  那个侍卫瞪了旁人一眼:“福王府的事情,闲人无扰。”
  这一片区的街坊或多或少都曾听过从福王府里传来的诡异声音,顿时齐齐面色一变,自是退避三舍。
  宁卿还要挣扎,那侍卫已经押着她的胳膊,如同拎一只小鸡一样,将她向前推去。
  两人推推嚷嚷走了一会,后面的人群便聚拢来,三三两两的琐碎流言又传了出来,而在这议论声中,忽听得一个大婶叫道:“这个,这个不是住在城北的那个小娘子吗?”她这么一说,其他几个街坊便咋呼起来:“你认识这个小娘子?那可得快点通知她的家人——进了福王府,那就没见过好生出来过的人。快去呐,迟了可不得了。”
  大婶却撇嘴:“我可不爱操这闲心,有这力气,还不如多吃两个元宵。”她刚刚一说,另外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妇人接话道:“瞧那模样的,倒是个小姐样子,要是报信可少不了谢话钱。”
  她刚刚一说,方才那婶子便立刻扭扭身子往城北去了。
  去的时候,月娘宅子外一群婆子媳妇正在满头大汗的叽咕呢,听到这么一说,为首的婆子可算有了点抓拿,又听见大婶说起那福王府的种种诡异,额头又流下汗来,她看看时辰,也不敢耽搁,让另一个媳妇取了些赏钱给大婶,自是满头大汗的去找顾我在了,她日常负责顾我在和月娘之间的联系,倒是也知道那么一点去处。
  福王府曾经是个活色生香的*窟,现在是个诡谲索命的*窟。府里的婢女从没见放出来过,却是常年往里进新人,有人曾经在大街上见过福王慕容源一面,那日是太后生辰,福王进宫拜寿,回来的很早,他坐着几层雕花的马车,风吹起来的时候,有人看见一张白森森的脸,眼睛凹陷下去,手里捏着一串东珠项链,吓得当场叫了出来。
  叫出来的瞬间,一个侍卫上前,刀那么一挥,这人的舌头就掉了地。
  这件事很多个悖论,既然那人舌头都没了,为什么还能传出这些话,为什么福王割了他的舌头,不直接用忤逆的罪名杀了他。但是再多的疑问,都不影响这件事在私下的形形□□的脑补和大肆传播。
  婆子走的很快,她慌慌张张去了两处,小脚都快走出水泡来,好歹见到顾我在,却不敢上前,彼时顾我在正在一处酒肆前和他的夫人当街“说话”。
  老婆子不是第一次见到顾娘子,但还是见一次怕一次,那板正的国字脸,还有吊梢的三角眼,配合稀稀拉拉偏偏画的浓墨重彩的眉毛,连她看着都替顾我在不值——好歹也是一个眉清目秀的书生,怎么就配了这么个母大虫。
  两人的争吵无非就是他不是说要去巡防营,怎么穿了便服在这里喝酒,偏偏还是一个人,母大虫说着的时候,带着刀锋的眼睛便在四周来回扫射,连老婆子都吓得摸了摸自己的脸庞。
  顾我在开始还要争辩几句,后来越是争辩越是单方面被骂,几乎抬不起头,周围都是人,他血红着眼睛,拎起桌上的酒瓶:“你再说!再说一个试试!”
  顾娘子丝毫没将他的愤怒放在眼里,这样的情形也不是第一次,从嫁不出去到突然嫁了这么个一表人才的相公,她只恨不得人人都知道,特别是那些贼心不死的小妖精们,都知道顾府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你嚷嚷什么?没有做亏心事又何必害怕?理都是越辩越明,你要是问心无愧,那好,就将你今夜的行踪老老实实说与我便是。”
  顾我在看着眼前的妻子,亏得还是大理寺卿的女儿,竟然一个寻常百姓女子的娇柔都比不上,然却不能动,不能骂,他猛地灌了口酒,砰的一声将酒瓶放在桌子上,吓得顾娘子身后几个丫鬟一跳,正要上前劝阻,顾我在却一甩衣袖,走了。
  顾娘子脸上显出一丝胜利的笑容,笑话,要不是有两把刷子有点泼皮,她能这么在家里生生耗到二十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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