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刘爸没说出口的是,事出反常即为妖。农村人大多都迷信,都相信十岁之前的孩子眼睛灵,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大人碰到那些东西都得大病一场,更何况小孩子。虽说没发现娟子有啥太大的变化,只是猛然间特别懂事,可那孩子眼神就没个孩子样,哪家七岁的孩子不是除了吃就是玩,懂事乖巧的孩子是人人称赞,但比大人还懂事圆滑的孩子就让人慎得慌心惊胆颤。
  “不让我说你自己不也膈应的慌,小四结婚后咱就分家。天天家里家外的干,也没见能忙个啥,老三媳妇今天不是这疼就是那不舒服,地里家里那样活我能偷懒。咱家孩子要上学,咱娘肯定舍不得给交学费,一起过日子还有个啥意思。”
  “行了,当着孩子面说啥呢,分不分家有啥关系,不分家农活啥的也有照样,要是分家,家里地里更是有你忙的。”
  刘月靑抬头看着老妈为分家愁闷的表情也是疑惑,上辈子他们家什么时候分家的她还真的不知道,只记得小时候天天瞎玩瞎闹,就是后来听她妈提过几次,说分家什么都没有,房子还是她和老爸借钱盖的,三叔家好歹闹腾让爷奶给盖了三间房子来着。
  “分家过自己的日子,再累也是心甘情愿。”
  刘月靑看了看她妈,想了想觉得她妈瞎着急,按照她三叔三婶那脾气,肯定早就忍不住了。尤其是小叔眼瞅着要结婚,工资什么的肯定不会在上交公用。要说刘月靑也想他们家能分出去,重生这几天她三婶真的挺让人郁闷。地里的活计爱脱懒,家务又找着理由不肯碰,她奶也是个家务都是儿媳思想,她妈每天煮饭喂家禽挺幸苦的。
  “妈,三叔家为啥想分家?咱家也能分家吗?分家了是不是我也能吃鸡蛋了?”
  不是刘月靑多爱吃鸡蛋,而是她奶奶每次煮两个鸡蛋都没有刘月靑的份,就是有也只是被分一点点。说不膈应是不可能的,区别待遇太明显太糟心了,同她老妈告状也之会让老妈憋火。分家了老妈能轻松些,自己也能自在些。再说明年她哥上学她可是打定主意跟着一起,不分家她奶奶肯定不让去,留在家里不是捉软嗒嗒的虫子喂鸡,就是割草喂牛。割草还无所谓,关键是刘月靑最害怕软嗒嗒没有骨头的东西了。
  “馋嘴的丫头,跟没吃过鸡蛋一样,啥出息。”
  被老妈笑骂两句也没在意,关键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是,老爸总觉得大家一起过日子挺好,男人总是粗心大意,不会留意生活上的琐碎事。
  “前天俺奶煮鸡蛋给小妹分的鸡蛋都是最小的,俺奶可偏心了,娟子梅子都比小妹的多,小妹还没吃给我吃了。”
  刘文青看老妈的脸色,果然收敛了原本的笑意拉了脸,赶忙在老妈开口前忙道。
  “我不喜欢吃蛋黄,妈,鸡蛋为啥有蛋黄,全是蛋白多好啊。”
  虽然知道鸡蛋必须有蛋黄,但刘月靑前世每次吃鸡蛋都会有这个念头,光有蛋白多好啊。
  “行了,你个傻妮子。”
  见老妈放松表情没在继续拉着脸,刘月靑也送了口气,一点小事情闹起来还真不值当。刘月靑老妈说完,也没有在说话的欲望,刘月靑也乖乖的坐在自己老妈的腿上,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路,有些激动,也有些胆怯和害怕。
  即将见到曾经早已经去世的人,不清楚别人是什么心态,但刘月靑自己。。。。激动的同时,却也因曾经未能见最后一面的遗憾,和不知如何面对的不知所措。
  第五章
  一直忐忑的心情,在见到姥爷那一刻时,所有的情绪都突然的消失,刘月靑如同一个正常的小孩那样,拉着姥爷的衣角,同姥爷撒娇要吃炸小鱼。人都知道小孩子最会看脸色,知道什么时候哭有人疼有糖吃,什么时候撒娇,更惹人喜爱。其实大人也是一样,在宠爱你的人面前,会不自觉的就任性撒娇。
  前世的刘月靑虽然身体不是特别好,但她觉得自己半辈子过的都很幸福,婚前婚后老爸老妈都事事替她打算操心,后来老公也非常宠她,洗衣服煮饭只要老公在家,基本都是老公做,婚后虽只生了一个女儿,女儿小时候也操了不少心,但从女儿懂事后就非常体贴她这个做妈妈的。
  刘月靑老公经常说的就是,他跟养了两个女儿似的。每个人对幸福的意义不同,但刘月靑个人觉得,一个人幸福与否,就看她是个天真的人还是个市侩的人。生活幸福舒心就能一直保持着单纯天真,休闲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同理不幸福的人,总会在其她方面来武装自己的幸福感。
  肉麻兮兮的抒情话也说不出口,农村也没人爱听那些书上的肉麻话,刘文青习惯跟姥爷娇气,一个劲的拉着姥爷的衣角,让他给自己找吃的。而一向很疼她的姥爷也直冲女儿和女婿白眼,捏了捏刘月靑肉嘟嘟的脸颊抱怨。
  “你们两个也不上心些,好好一个娃娃回家才多久就瘦了那么多,又不是不知道青丫头大小就体弱,最容易着凉感冒。”
  刘月靑爸妈低头不吭声,每次这个时候就是,说啥都是错,还不如乖乖的保持沉默。姥爷瞪了眼自家老妈,就拉着刘月靑和刘卓天去厨房,弟弟刘卓阳大半个月没见到爹妈,早就窝在老妈怀里不肯出来。刘月靑倒是没有留意自己是胖了瘦了,反正前世作为一枚圆润的人,对胖瘦也没特别的纠结。
  这个世上总要有胖子来衬托人与人最大的不同,但作为一个大中华儿女,刘月靑一直都觉得能吃是福,为了骨感美人,吃饭跟数米粒似的,还不如当个想吃就吃的胖子。
  在刘月靑读四年级的表姐魏玲放学回来没多久,饭菜也已经做好。午饭在现在看来很丰盛,在刘月靑看来也就一个萝卜炒肉,一个炸小鱼,还有一大锅鲫鱼汤,都是很普通的饭菜。姥爷家靠近大河,鱼虾总是很容易吃到,刘月靑记得姥爷村子里合伙买了网,一起下河拉鱼。一直到后来县里禁止拉网捉鱼才结束,貌似那时好像收获还不错来着,不能卖钱的小鱼虾姥爷经常往他们家送,那时他们家好像已经分家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刘月靑那脑袋瓜子还真的不记得,大概就这几年吧,反正都是早晚的事情。吃完饭刘月靑她们被赶去跟表姐一起去玩,等表姐下午要去上学时,刘月靑闹着也要跟表姐一起去学校玩,她哥到是也想,只是老妈不同意老哥也在姥姥家住几天。
  快过年了,要准备的东西太多。现在过年可不是刘月靑前世那会,什么都直接用买的。现在可是要发面蒸馒头,炸麻花丸子,事情很多很复杂,多两个孩子也会麻烦很多。
  表姐读书的学校离家有三四里路,正常速度走也就十五分钟左右。学校四周都有村子,学校东北角的村子,是刘月靑表姨家的村子,同时也是刘月靑前世的婆家。刘月靑前世就是在表姨的介绍下,同老公相亲并且结婚。虽然老公家的条件一般般,但人却很踏实能干有责任心,对老婆孩子更是非常的疼爱。
  刘月靑从重生回来,就一直很想去找她老公,甚至是祈祷着要是老公也能重生就好,只有一个人有记忆很痛苦,虽不知道还能不能在那个时间里怀上女儿,但最少老公还在。那种猛然间巨变的恐惧,和对未来不确定的茫然,让刘月靑更想有一个能安心的依靠。
  从姥姥家步行十分钟不到,就能到达老公家的村子。村子里都是起基瓦房,同她记忆里很多小楼有很多的不同处,但刘月靑要找到婆家的老房子还是轻而易举,最主要的还是老房子门前的那条路刚好也能通到学校,瓦房可以变成楼房,但位置却不会变。
  打从进了村子开始,刘月靑的眼睛就一直不停的四处寻找,她老公和他同岁,现在这个年龄也不会去上学,不上学的孩子基本都是在家里做家务或者瞎玩,现在又是寒冬腊月,虽然没有下雪,但却也比后世冷了不少。
  在村里没有看到人影,在快到他家门口时,刘月靑摇了摇表姐牵着她的手,在表姐低头看她时,抿唇笑了笑,撒娇道:
  “姐,我口渴了,想喝水。”
  表姐皱眉,有些不耐烦,大冷的天喝什么水,也不怕拉肚子。
  “就你事多,不让你来你偏要来玩。”
  “姐,我错了,中午菜吃多了咸到了,下次再也不会了,咱们去前面那家找些水喝。”
  等进入这套比记忆中光鲜的农家小院,看着屋里屋外乱七八糟的杂乱,刘月靑的心情非常复杂。刘月靑婆婆从年轻时就出门打工,长年不在家,可想而知懒散的公公带着三个男孩过日子,会脏成个什么样子。想到老公小时候受的苦,刘月靑很是对公公怒其不争的懒惰。
  就说眼前,原本很熟悉的一个家,现在要进来却要用陌生人的姿态和借口,真的挺滑稽无奈的。见院子里没人,表姐犹豫了下刚想劝刘月靑忍耐一会,到学校在喝,刘月靑自己就已经率先扬声喊了起来。
  “家里有人吗,有没有人?”
  “有人,谁啊?”
  刘月靑话音刚落,东边的主屋就有人回答,人也跟着从东屋出来。黑不溜秋的棉袄快脏成灰色,脸上虽然没有鼻涕什么的,但也没干净到哪去。浓眉大眼,高挺的鼻子正是年幼版的老公李易峰。幻想之所以称为幻想,就是因为幻想太过美好,如果说刘月靑在未见到人时,还幻想着老公也能回来,但在见到人之后所有的幻想都啪叽一声全部破灭。
  眼前的李易峰根本就是一个正常的小孩子,皱着浓眉有些不耐烦的看着院子里的刘月靑和她表姐。望着李易峰青涩稚嫩的灰脸,心就跟堵在嗓子眼里的难受,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眼前这个再也不是那个宠着自己的人了,而且非常不公平的是,所有的记忆只有自己有,其他人都可以简单的活着,很多人或许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谁。
  多出来四十年的记忆,幸福又美好,可在现实中却也如同一把钝刀子,刀刀割肉还不见血。格格不入的时代感,相见却不相识的陌生人,多么的讽刺令人窒息。刘月靑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恨意,可又不知道该恨谁,所有人都没有错,所有人都努力认真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恨谁?她又没有什么天大的冤仇,又没有悔恨终身的错过,为什么要遇到这样的事情。。。。
  “你们有啥事?”
  表姐魏玲也没在意李易峰的不耐,赶忙道:
  “俺妹渴了,想找点开水喝。”
  “俺家没有开水,厨屋水桶里有水,你们要喝自己去。。。。你哭啥?又不是不借水喝,家里真的没有开水,女娃子就是烦人,动不动就爱哭。”
  李易峰的抱怨,让刘月靑情绪有些崩溃,眼泪也从眼中滑落,甩开了表姐的手快步走到李易峰跟前,努力睁着泪眼看着他,口里也呢喃不停的重复着。
  “你怎么能这样说,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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