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自然而然的,这唯一一条山路,也是如天梯般,完全就是和地面垂直的。
所以,当守护天界山的灰衫老人,见到那山路上,隐隐约约出现了人影的时候,很是有些讶异——
这么多年来,他在这里见过许多人的到来,可那些人无一不是动用了飞行能力从山脚飞上来的,而不是如今日这人一般,竟是一步一步走上来的。
灰衫老人看得清楚,那人打了把伞,伞上积雪很厚,算来是刚好从山脚到这山顶徒步行走的时间里,方才能落雪落到那样的厚度,并且丝毫没有被抖落,可见那人一路行来,步伐都是极稳当的,完全没有因为山路的陡峭而有所不便。
再细看去,那堆了厚厚积雪的伞下,似乎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两个人打着一把伞从山脚步行而来。
灰衫老人当即就觉得有趣了。
自他守山这么多年来,无数人打着要祭拜紫王的旗号上山,实则十个里九个半都是想要翻山进云间天的。另半个可能是真心实意要祭拜紫王,但也是嫌山路太陡,根本没有心怀诚意的一步步爬山。
可今日这真心实意的爬山上来的,居然一下子就来了两个人。
正想着,那共同打着一把伞的两人,已是踏上最后一段山路,将将要来到小木屋的前方。
距离近了,灰衫老人这才瞧清,那被积雪给掩盖着的素色浅纹油纸伞下,持伞的是名极年轻的女子,穿着紫裙,外罩了件白色的软毛披风,看样子不过十五岁上下;她的另只手则是牵着一个小丫头,模样也只四五岁大,扎着两个小辫子,看起来很是可爱。
灰衫老人盯着这两人看,不用灵识外探,他就知道,这两个人之所以能从山脚下攀登而来,途中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便是因为这两个人,竟都是至尊境的强者!
且那个小丫头,还是那个年轻女子的契约兽!
一个是人类至尊境灵师,一个是圣兽级别的灵兽。
这样的搭配,令得灰衫老人莫名就想起上午的时候,那出现在轩辕皇朝境内的至尊异象。
莫非就是这两个搞出来的?
却听那持伞的年轻女子道:“老人家,敢问前方可是紫王遗迹?”
她声音有些清冷,有些淡漠,似乎世间很难有什么事能让她心间再起波澜。
被问及的灰衫老人眯了眯眼:“你来干什么?”
这话问得很是没有礼貌,但褚妖儿并不在意,只道:“‘背水一战天界动,紫云东来雷声隆’,我是来登紫云梯的。”
紫云梯!
以紫王所持武器紫云枪命名,是从天界山进入云间天的唯一渠道,同时也是天界山上和紫王有关的唯一遗迹。
当初东灵大劫,紫王奉命率百万大军于天界山与云间天之人对战,紫王自东而来,手中紫云枪携万千雷霆之势生生在云间天军队之中劈开来一条天路,从此彻底威震云间天,后人便由此将天路称之为“紫云梯”。
紫云梯,东灵大陆上无数至尊想要登上的地方!
见褚妖儿不仅直接言明自己是来登紫云梯的,还将那一句不曾被世人口口相传的诗句给念了出来,灰衫老人从屋顶上坐起来,懒懒打了个哈欠,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天界山是禁地,大陆之人不得登梯,回去吧。”
他摆了摆手,身体一晃,便是轻飘飘的从屋顶上下来了,佝偻着腰背,准备进屋。
边走还边想,若非是看在那一句诗的份上,他早一巴掌将这小姑娘给扇走了,哪还能这样好言好语的跟她说话。
却听褚妖儿淡淡道:“老人家,是不得登梯,还是根本无人能登得了紫云梯?”
闻言,灰衫老人身形一滞,旋即就转回身来,目光紧紧盯着她:“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不知道些什么。”
褚妖儿牵着萌走过来,在到了灰衫老人身前近处,方才收了伞,雪花飘落,却也是诡异的还未接触到身体就自发的消解了:“我只知道,紫云梯是紫王留给和他有着相同血脉的人通往云间天的道路,但凡和紫王有着血缘关系的,都是能登得紫云梯的。”
灰衫老人盯着她,突然一笑:“你这意思是说,你和紫王是亲戚?”
旋即就彻底失了对她的兴趣,慢腾腾的转了身,继续往小木屋走去:“小姑娘,你还是回去吧,老头子我在这里守了将近上百年了,尤其是这十几年来,冒充紫王亲戚的人没个上千也有七八百的,你啊,想糊弄老头子,还是嫩了点。”
别说像今日这小姑娘直接开口表明是和紫王有关系的,往年里曾来过的那么多想要冒充成紫王亲戚的至尊,那冒充的才叫个惊天地泣鬼神。
好比大家都知道紫王的弟弟是东灵帝朝的褚王,褚王身高貌美,明明只是化灵师,又常年身在江南,如何能是个七老八十的和他一样老的老头子,操着一身至尊能力过来说自己是紫王弟弟?
再好比紫王没娶妻成家,这也是众所周知的,可有天却突然冒出来一对中年姐妹花,说她们是紫王的妻妾,好不容易修炼到至尊,就是为了能去云间天传扬紫王枭名。
再好比说……
总之,想要冒充成紫王的亲戚,登上紫云梯的至尊,简直是数不胜数。
小木屋的门已经是近在咫尺,灰衫老人伸手开门的时候还在想,后面那小姑娘停了这么久了都没说话,估计是正在心里酝酿该怎么骗他。
那小姑娘年纪看着不大,天赋也很好,会不会跟他说其实她是紫王女儿来着?
灰衫老人还正为自己这样的想法有些想要发笑,便听身后褚妖儿道:“我的确是紫王亲戚。我是紫王的女儿。”
“噗……”
灰衫老人立即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了。
他停下动作,扶着门就在那里咳。等咳够了,才以像是听到了今年最好笑的笑话一样的眼神看着褚妖儿:“小姑娘,你说你是紫王女儿,你就是紫王女儿。那老头子还说自己是紫王亲爹呢,你可信?”
见这老人根本不信自己,还反过来打趣,褚妖儿也不恼,只再度给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若是紫王此刻不在云间天,而是在这天界山上,他要是听了你的话,绝对是要一枪灭了你和你九族的。”
灰衫老人脸上的笑容立即僵住。
他目光瞬间就变得凌厉了,携着能将周围的空气都给撕碎的煞气,是身为至尊境巅峰强者独有的可怕气场:“你知道紫王没死?”
然褚妖儿和萌却好似是根本感觉不到一样,一个面色平静无波,淡定如初,一个则是无比乖巧的听着自家主人和老头子的对话,竟是丝毫不惧他比两人要更为强大的实力。
褚妖儿答:“知道。”
“你知道紫王在云间天?”
“知道。”
灰衫老人深吸一口气:“那你可知道,紫王根本就没有成家立业,何来你这么大一个女儿?”
褚妖儿淡淡道:“老人家,那你可又知道,紫王的结发妻子,乃是当年东灵帝朝里的极云公主?”
老人一愣,喃喃道:“这个老头子还真不知道。”
褚妖儿微微勾唇。
知道这么个事的,除了她以外,也就舅舅和王叔他们,还有紫府天牢里父王的心腹副将紫毅城。
除此之外,大陆上再没有任何人知晓。
而见褚妖儿似乎真的是紫王女儿,灰衫老人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方才极为严肃的道:“你说你是紫王女儿,可有凭据?”
褚妖儿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抬头看向了小木屋后方。
那里,有着天界山上的最后一道崎岖陡峭的山路,再往上,便是天界山的巅峰,其上横亘在空中,通向那天边云层的,乃是一条散发着淡淡紫光,由无数白云组成的阶梯,正是紫王当年所留下来的紫云梯。
她看着那紫云梯,缓缓道:“有无凭据,能否登得了紫云梯,不就知道了?”
灰衫老人紧紧盯着她。
须臾,老人花白的眉头一动,大约是有些相信了,便摆摆手:“那你就登梯吧,反正如果你是骗老头子,紫云梯你也翻过不去的。”
褚妖儿轻笑一声:“老人家,我没有骗你。”
然后转手让身边的萌先回到契约兽空间里,她自己则是足尖在雪地上一点,原地留下一道完整的虚影,她人已是到了那山巅处,凭空悬浮在紫云梯的最下端。
此时,没了山体的遮挡,从天边呼啸而来的风极冷,凛冽如刀,刮得人脸颊都是生疼。
她身上的披风也是被狂风吹起,猎猎作响,冰冷的雪花围绕在她周身纷纷扬扬,同她那瀑布般的乌发相得益彰,这一刹那,她气场竟是极强。
微微抬头,看向眼前这矗立在云间的紫云梯。
紫云梯紫云梯,顾名思义,紫色云朵所做成的通天梯。其上布有禁制,故而不是和紫王有着共同血脉的人,都是无法穿过禁制,登梯前往云间天的。
散发着紫光的云朵在寒风之中屹立不动,一阶接一阶的搭建着,直通那更高的云中。
褚妖儿知道这紫云梯的尽头便是云间天的一处入口,她没再多想,举步登梯。
“踏。”
脚步声轻微响起,她已经是踏上了紫云梯的第一阶。
而后第二阶,接着是第三阶第四阶,她步履轻快,竟是没有着丝毫的艰难和阻碍。
下面的灰衫老人看得惊呆了。
他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错觉,竟然真的见到有人能成功登梯,忙不迭就伸手揉了揉眼,再看向那紫云梯,就见褚妖儿已然是越登越高,不过几息功夫,她就已经是到了紫云梯的最高处。
此处离天界山已是有着很长一段距离了。
褚妖儿侧头看了看下方那小木屋前的灰衫老人,朝着正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老人微微一笑。
“老人家,这么多年来独身一人看守紫云梯,辛苦你了。”
说罢,她转回头来,看向前方丈许远之处一道若有若无的禁制,定了定神,抬脚走过去。
“嗤!”
原本还很是平静的禁制,在感受到她的接近后,当即就发出一声轻响,如同水浪般波动了起来,她可以从中感受到一丝试探的力量。
但那力量很是有些熟悉,于是她就没有丝毫的反抗,任凭那力量袭身过来。
尽管这其实是她第一次接触紫云梯上的禁制,但她却也极为清楚的明白,这力量是当年紫王留下来的,一方面用以维持紫云梯,一方面便是用以探查登梯者的血脉是否和紫王为同族。
且她能极为清楚的感应到,这道力量,比起下方那看守紫云梯的老人带给她的压力,还要更重。
紫王,她的父王,在十一年前离开了东灵大陆前,就已经是至尊境以上的强者了!
就不知是帝王境,还是传奇境?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的是,只要禁制一开,她过了禁制,便能到达云间天的世界,从而也就能寻找到她的父王!
到时,父女相聚,她能向全天下的人说,她褚妖儿,乃是东灵帝朝里堂堂正正的小郡主,乃是紫王和极云公主的亲生女儿!
她姓褚,乃紫王后裔!
心潮难得有些澎湃,环绕在身体之上的那股力量,果然是确定了她的血脉后,便回到了禁制之上。
随后那禁制的动静就变得越来越大,到得最后,“砰”的一声,禁制从中打开,让她通过。
看着禁制打开来后,那通向了云中深处的道路,褚妖儿举步走近。
便在她刚刚跨向禁制大门时,只听身后陡然有着一道龙吟声响起,回头一看,她之前攀登过的紫云梯,此时竟然是化作了一道紫色的龙影,在禁制门前上下翻腾着,好似是真正的神龙正在翻云覆雨般,龙威极重。
这龙影影子极为的庞大,盘亘在禁制之前,竟是有如百丈山峰般巍峨,让得本就如剑刃般陡峭的天界山,立即多了顶帽子一样,远远看去,有些滑稽。
可作为天界山上唯一的一个旁观者,守山的灰衫老人却并不觉得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