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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府吃瓜日常 第16节

  他大抵明了作为一个丈夫该有的责任,只是从未有人真正教过他,那到底是什么。
  若是像母亲与父亲过上这般怨怼的一生,他多少有些畏惧。
  可当天光一点点攀上汴京的城墙,洒落进千家万户的窗台上。崔植筠面前的花幞头便缀满了希望。
  “二郎君,该出发喽——”窗外忽而有人吆喝。
  崔植筠没再犹豫,他稳稳端起花幞头戴在了头上。
  晨迎昏行,灿烂的日子始于两姓联姻的缔结。此刻,他决定鼓起勇气与那名叫太史筝的女郎,一起摆脱掉那些不好的过往。
  但愿妻心似我心。
  只是可怜单纯的崔二郎,到现在还不知对面的女郎便是那日他自认的轻浮浪荡人啊!
  -
  “小娘子,小娘子。你是不是真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虽说我也觉得太早,可你快起来。袁内人,带人杀过来了!你再不起来,主君都救不了你——”
  告春苑里,太史筝四仰八叉睡在梦乡,她这特有的松弛感着实令人艳羡。
  可怎么也得看看日子。
  一股股杀气逼近闺房,浮元子情急之下捏着太史筝的鼻子不松,只盼她能憋醒。
  可谁知,筝伸手像个翻了个的王八,扑腾两下,就没了动静。
  坏了,不会给憋死了吧。
  浮元子赶忙松了手。可大敌当前,这人不醒可怎么办?说时迟,那时快。不等她反应,袁彩瑞就带着一众宫人杀进了屋。
  “啊,袁嬷嬷。”
  浮元子故意提高声调,侧身挡了挡床上的人,夸张的要命,袁彩瑞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筝是她看大的,她从前就知道,这丫头根本不像面上表现出的那般知书达理,她那自由烂漫的性子就是刻在骨子里的。这下可好,如今跟着她那更不像话的爹,完全撒了欢。整日里把自小学的淑慎贤德,全给抛脑后了。
  这往后嫁去婆家算什么样子。
  袁彩瑞正身肃立,开口令下:“去把人给本官拉起来——”
  浮元子惊愕万状。她站在床前左顾右盼。最终她狠狠心,在宫人靠近前躲去了一边。
  浮元子赶忙搓手拜了拜,“小娘子,自求多福。圆子也对付不了司宫令,谁能对付得了她呀!你就原谅圆子这一回。”
  只见床榻边,宫人架着太史筝的肩膀,将人立去了床前的地毯上。这嗖的一下从天上到地下的感觉,让筝迷迷瞪瞪醒来。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低头看了看自己光滑的脚面,又回眸瞧了瞧杂乱的床榻,不敢置信地用手比划道:“我不是应该在那?我怎么就站起来了!”
  浮元子在旁偷笑。
  可袁彩瑞根本不给筝任何喘息的机会,迎亲的时辰迫在眉睫,她即刻吩咐众人行动起来,“来人,速给小娘子洗漱梳妆。莫要误了时辰,让新郎官久等。”
  “是。”宫人应声而来,将人团团围住。
  太史筝猛地一激灵,这怎么?就好似回到了从前在坤宁殿中的日子呢……
  -
  新娘子初醒,
  新郎官却已出门往中庭去。
  朗朗君子,修身德正,崔植筠穿梭于红绸飘忽的廊间,眉目清冽若金明池中秋水,挺拔的脊背,也未得一寸尘染。
  他来到崔寓设的筵席前,端起备好的酒盏。这是崔植筠在亲迎前,要做的最后一件事。
  只闻父亲在儿子将要饮酒前叮嘱:“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勖帅以敬,先妣之嗣。若则有常。”
  儿子在叮嘱后答曰:“诺。唯恐弗堪,不敢忘命。”
  然这些话本该包含长辈给予后辈的关怀与勉励。可这父子二人僵硬的对答,却仅是遵循礼制而已。
  片面的教诲无法让人动容。崔植筠与崔寓两两相看,如从前一样,无从置喙。
  “儿子走了。”崔植筠拱手道别。
  崔寓点了点头。
  直到,唢呐起了头,新郎官骑在高高的马上头,迎客走在前头,花檐子跟在后头。
  那亲迎的喜悦才落去了每个人的眉头。
  一路喜气洋洋的吹打,一路穿过或宽或窄的坊巷。但凡碰到有人高声道贺,崔植筠便允上大家一个彩头。弄得恭贺声不断,人人道是:这家公子定是娶了个女娇娥——
  好不容易来到太史宅外,喜乐依旧没停,只是吹得急促,似有那催促新娘速速梳妆之意。
  彼时,易字诗、齐佳觅,
  还有那日未曾露面的夏不愚循声钻出门外。
  仨人站在台阶上,挤来挤去。就只为能第一个瞧上崔植筠一眼。
  “哪个是崔植筠?我怎么瞧不清?”齐佳觅爱凑热,使劲闹伸着脖子往前。易字诗免不得嫌弃,“眼神不好你还看?不就是马上那个——”
  齐佳觅得了指引,这才将目光定在了崔植筠身上,“唉?你真别说,虽说我喜欢皮肤黑的,可这崔植筠长得还真就俊诶!”
  这回易字诗不再反驳,崔植筠长得确实不赖。
  可夏不愚却不愿意了,他站在俩人身前低一阶的台阶不屑道:“嘁,就这?跟本衙内比差远了。要我说,筝就应该嫁给我。这样我俩婚后谁也不用管谁,我爹也不用天天逼我娶那些娇娇弱弱的小娘子,反正夏家有我顶着,筝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齐佳觅大笑。
  “夏老五,你家有你一个就够够的了,你还娶筝?且再说你那满腹的花花肠子,可快离我们筝远点。”
  “是,我家有我够够的,那我可以倒插门啊!”夏不愚据理力争。
  易字诗与齐佳觅却对他甚是无语。只瞧俩人抬眼一合计,左右推着身前的人就是一个:走你——
  恰在此时,亲迎队伍将要接近正门,夏不愚一个踉跄跌在了崔植筠的面前。崔植筠赶忙勒马,翻下身就要去扶地上的人,“这位舍人当心。”
  夏不愚大抵是自觉丢了脸,便以袖掩面转头,恶狠狠盯着阶上的人,那眼神就好似在说:你们俩,给本衙内等着。以后丰乐楼的雅间,谁都别想再用!
  可崔植筠不知夏不愚此番何意,怎还有人坐地不起?难不成是什么怪异的习俗?
  他将眼神求于宅门阶上的娘家人。
  齐佳觅的鬼点子一闪而过,开口便说:“新郎官还不明白夏老五不起何意?他啊,是跟您讨利市呢——”
  讨利市,
  本衙内需要他赏钱!
  夏不愚听了这话猛地起身,狠狠揽着齐佳觅的脖子就往宅里去,余剩下崔植筠半掏利市,懵在一旁。
  易字诗赶忙上前命人向亲迎队伍分发彩缎,替那俩货打起了圆场,“新郎官莫怪,今日喜庆,闹一闹也热闹。他俩平日并不这样,来来来,别耽误,摈者快来问事——新娘子那边都准备好了。”
  摈者上前出言接起流程,崔植筠这才回过神,答曰:“吾子命植筠,以兹初昏,使某将,请承命。”
  摈者对曰:“太史筝固敬具以须。”
  声声对答传进前厅,太史筝霞帔盖身,妆面华丽,端着金丝团扇掩做羞意。
  她那心啊,在听闻其声后,就止不住的乱跳。
  夏不愚望着筝,满是惋惜,“筝,确实还挺漂亮的。只是她的有趣,一直遮盖住了她的美貌。”
  齐佳觅沉醉于筝的美丽,却还是忍不住回嘴,“闭嘴,还用你说。”
  而后,易字诗进来通禀。
  太史正疆与替小娘娘办事的袁彩瑞相视一眼,双双起身来到太史筝面前,带着满是长辈的慈爱与爱惜,轻声叮咛……
  “戒之敬之,夙夜毋违命!”太史正疆正了正她的凤冠。
  “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宫事!”袁彩瑞摆了摆她的霞帔,为她结上佩巾。
  筝这一路,虽然看上去并没有拥有太多圆满,甚至有很多人都从她身边离去。可她却从没缺少过爱这个东西。以至于她的内心永远充盈。
  她笑着答曰:“女儿遵命。”
  “去吧,闺女。”
  没有再多感伤的对白,只因太史正疆知道,无论筝在哪都是她的闺女。他亦笑着挥手,就像送别远行的故友。他虽沉默,筝却明了家一直在这里。
  太史筝转了头,大胆地往前走去。
  彼时,金典簿立在门口的人群中,为走来的新娘戴上相赠的白玉璎珞,以及转达司寇珏的话,“这是娘子送您的贺礼,娘子让臣转告,何必听之任之,她愿小娘子笑口常开,维护好自己那颗难得的本心。与新婿一直走下去。”
  金典簿说罢便退了场。
  甚至没来得及等太史筝说声谢。
  热烈的唢呐仍在吹响,太史筝带着家人的叮咛,与友人的祝福跨出门外,离开了家,去往了将来。
  那要与之携手的郎君就立在灼灼的天光下头,她透过薄薄的扇面,望他的脸。
  崔植筠礼数周全,伸出手臂便要助她登檐,可太史筝偏要抓住他的手,狠狠摸了那惦念已久的掌心。
  是温暖的,是柔软的。
  崔植筠诧异抬眸,可不知是不是太史筝有意将团扇偏移,只瞧一张熟悉的侧脸映去了他的眼底。
  这让崔植筠更加诧异——
  等等…
  这不是那个“登徒女”!
  不会,怎会?定是某看花眼了。
  第16章 洞房
  似曾相识的侧脸转瞬即逝在崔植筠眼眸,太史筝松去他的掌心登檐而上。
  崔植筠却不罢休地看了又看,可那张脸却已经消失在端庄的团扇之下。
  新郎官似乎沉迷与新娘子的那张美人面。
  亲迎的长辈见机打趣,“瞧瞧,我们新郎官瞧见新娘子都走不动路了。来来来,新郎官莫急,今晚洞房花烛,还不有的是时间细细欣赏。咱们现在啊——得将新娘子接回去喽。”
  此言一出,热闹的宅前,笑声四起。独独崔植筠脸红若身上着的公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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