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0章 南归
杨苁儿生性豁达,心里也藏不住事情,对于韩健也是一片真心。韩健只是笑了笑,很多事他不是不想对杨苁儿说,是实在觉得这些事会污染了杨苁儿一片纯洁之心。反倒不如把所有事情都自己扛着。
在外他要担的事太多,回到家他更愿意放松一些。不过随着杨曦带兵出征关中,他想真正休息也难抽出时间。
大军出征才一天,韩健尚在军所衙门整理北方过来的战报,便收到杨曦心急火燎呈送到洛阳的紧急书函。原本韩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可当看过杨曦的信,才知道是多么的小题大做。杨曦因为军中无法供应水果而不知所措,竟然让韩健从洛阳给他稍一些过去。
杨曦到底怎么想的他不知道,杨曦本身也算是娇生惯养,在南齐两年时间给他的改变太大,回到洛阳后再次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突然随军出征便不习惯。本来这种事韩健不想理会,可想到杨曦若是因此而出糗,对军心是很大的影响。他也不得不因此而专门找了林小夙,让他专门找一些人来供应杨曦的膳食。既然要让杨曦在军营中当“花架子”,就要把花架子做足,至少不能让他坏了军心。
本来韩健把事情压下来,不想告知杨瑞,免得杨瑞心生什么想法。可杨曦发信同样也发给朝廷,朝廷那边便也呈奏到杨瑞那里。
韩健不知杨瑞见到这信是何等的反应,至少杨瑞两天没再召韩健进宫,韩健自己去杨瑞则是躲在寝宫回绝不见。
到二月初,北方苏廷夏那边有更多的战报传回来。同时渤海国国民内迁的事已经开始铺展开,顾唯潘一边要忙着科举选仕,还要负责来调度这批渤海国的国民。但基本步骤韩健已经策划好,北方会由林詹所部来逐步接收大多数的渤海国民,至于一些老弱妇孺,可能会南迁一些,补充地方上因为鲜卑人劫掠而造成的人口损失。
几天下来,韩健都很忙,也都没时间进宫。反正杨瑞也不想见他,他也就不去自找没趣。
到二月初六,杨曦所率的兵马已经抵达了岳城,距离西王府所控制的州县已经很近。因为韩健提前作出过指示,凡是进兵关中期间,任何时候不得在城中驻扎,不得扰民,以至于就算在可能开战之前,兵马仍旧只能是简单扎营,很容易为西王军所偷袭。韩崔氏和韩昭氏在给韩健的信中已多次提到这一点,但韩健还是固执己见。
当天下午,韩健没有回府,而是进宫去见杨瑞。本来他是想与杨瑞缓和一下关系,谁知还是吃了闭门羹。本来他可以硬闯进杨瑞的寝宫,但他想了想还是没这么做,等他出宫时天色已经暗下来。正要回府,却是有人来通禀,说是永丹公主萧旃请他过去叙话。
萧旃在洛阳客居也有一年时间,曾经萧旃是以为国使来出使魏朝,可因为南齐内部的政治权力结构变化,萧旃不得不留在洛阳,算是政治避难。之前萧旃一直很低调,除了要基本供应一些伙食之外,韩健平日里注意那边也不多。只是他通过司马藉与南齐惠王萧翎建立了联系,而萧翎又对这个小侄女很关心,韩健算是礼节上对萧旃照顾有加。
照理说萧旃身在北朝,对于南朝之事应该不再去过问,不该找他过去说什么。但现在既然主动来请,说明是有很重要的事非要与他商议不可。
萧旃一直住在国驿馆中,而且是特别给她辟出的院子,平日里她可以进出自由,但东王府派了不少的兵士来保护她的安全,防止再被一些人行刺。本身萧旃身边留下的人也不多,多是她南朝一同过来的宫女,还有几个是从东王府调过去的。从韩健之前的了解看,萧旃一直深居简出,很少与外人沟通。
等韩健到国驿馆,外面也没什么人。进到里面才见到有侍卫在迎候。韩健提前已经让人过来知会,算是先查明情况。等到了萧旃所在的院落,已经入夜,萧旃亲自立在院门口相迎。
几个月不见,萧旃神容与之前并无二致,显得更安详了一些。就好像一个与世无争的女人,只是身在魏朝好像质子一般,虽然他不像杨曦在南朝时候被人软禁,但终究也是笼中鸟,除了国驿馆的院子,她别的地方基本也不能去。
“公主。”韩健拱手行礼。
萧旃还了礼,请韩健到里面,却是不大的客厅,等奉上茶水,萧旃让婢女都到外面,不打扰了她跟韩健的说话。
“公主突然来请,可是贵朝有何事发生?”韩健先开口问道。
“东王可有听闻一些事?”萧旃道。
“哦?”韩健想了想,一时不知萧旃说的是什么,关于齐朝,韩健还是很留心的,也是为了防备南朝人突然出兵北上。以至于南朝的情况他大概都了解,可消息多而杂乱,突然也理不清头绪。
萧旃见韩健语色迟疑,直接道:“外间所传,谢汝默挟制朝廷,有意派兵北上。而我母后已经准允,会在近日内有出兵。”
韩健点点头,道:“好像是有这么个说法。不过是民间所传,做不得准。”
韩健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件事外面传的太厉害,可真正南朝要出兵的话,怎会把消息传的是满城风雨人人皆知?但韩健也想过这是否是南朝人有意放出的风声,就好像他把要出兵关中的事事前张扬一样,背后有什么目的。但毕竟东王府在南朝布置了很多的眼线,从南朝军方和政界来看,这消息也只是谣传,并无实证。
萧旃道:“也许东王并不上心,但据我所知,如今江都无人坐镇正是防备空虚之时,如今豫州又与朝廷略有不和,镇南侯更是与朝廷阳奉阴违。难道东王就不怕谢汝默真的会出兵北上?”
韩健想了想,一笑道:“那依公主的意思呢?”
“依我的意思?”萧旃站起身,却是摇了摇头,道,“在洛阳终究住的不太习惯,我想回去江南。无论如何那才是我根深之处。”
韩健稍微明白了一些,莫非是萧旃想走,所以才说关于南朝出兵的事?
身为朝堂中人,他跟萧旃一样明白一个道理,就是很多事就算很明显也不能说的太明白,都需要拐弯抹角。萧旃若真的是想回南齐,她想走也未必走的成,韩健虽然给了她一定的自由,但她还是北朝人手上的棋子,一定程度上她跟杨曦在南朝为质子时候的处境一样。而韩健派来保护他的侍卫,同时也是在监视着他,只是韩健用的手段稍微和缓一些,而不像朱同敬对杨曦那样霸道。
“公主准备何时动身?”韩健却直接问道。
萧旃道:“尽快最好。”
韩健没多说,点头道:“若是公主想回去,在下自当派人护送,公主回去之后,若是有什么事的话,也尽可开口。”
萧旃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韩健居然这么轻易就放她回去?
“东王真的肯送我走?”萧旃还是把疑问问出口。
韩健微微点头道:“不过还是希望公主回去之后,不要张扬一些事。公主是聪明人,应该明白。”
萧旃一想,便知道韩健说的是关于东王府跟南朝惠王的关系,之前惠王来信到北方,请韩健帮忙保护和照顾她,也令她知道自己那个看起来碌碌无为的皇叔实际上是在韬光养晦。但同时也暴露了萧翎与北朝的关系。本身萧旃是南朝朱同敬一派的人,以现如今南朝的政治格局来说,便是萧翎的对立面。可也毕竟是朱同敬派人来杀她,她回去之后也不会再站在朱同敬一党。
“公主若是没别的事,在下回去了。”韩健起身道,“车马和护送人员,这几日内就会准备好。在下也会提前通知惠王,让惠王派人迎接和保护,总之不会令公主有事。”
萧旃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从这一刻,韩健看到萧旃目光中没有即将回归故土的欣喜和欣慰,却好像是回去慷慨赴死的那种决绝。
突然之间,韩健也有种心痛的感觉。虽然他未曾对萧旃动过情,之前他也从一些渠道得知,司马藉对萧旃很有好感,甚至在韩健眼中,将来萧旃跟司马藉之间应该会有什么的。可想到这么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南朝长公主,即将回国,却是回去当政治牺牲品,他怎么也觉得这不该是萧旃应该有的命运。
但既然萧旃固执的要回去,他不算是萧旃的朋友,甚至还是敌人,劝说也是无意义。还不如护送她这一路的周全。
韩健从国驿馆出来,已经上更时分。街上已经开始宵禁,韩健还没到东王府,却是见到了不少的车驾来来往往,好像官宦人家的车马来回更紧密一些。
本身宵禁之后,普通百姓没有什么大事是不能出来的,官家却不同。只要有功名的,在街上走也不会有人去查,就算查了也不会出什么事。韩健好像是感觉到一种怪异的氛围,但他却说不清楚。
等他回到府中,跟韩松氏一说,便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一些洛阳的官宦家族准备迁出洛阳,返回原籍。
“二娘,此事怎的我没听闻?”韩健感觉到奇怪,照理说洛阳世家有什么动作,都不会瞒过他的眼线。可这件事却好像他从不知情一样。
韩松氏道:“也是我刚刚听说,有人上呈了天子,请命离开洛阳。天子也准允了,难道她没跟你说?”
韩健听出韩松氏话语中的敌对,显然韩松氏把责任归咎到杨瑞身上去了。可杨瑞怎会好端端同意一些家族迁出洛阳城?
难道这些家族都是准备躲避风头,免得卷入到将来可能会发生的朝廷与东王府的权力之争,而成为牺牲者?
“详细情况如何,你还是进宫问天子的好。”韩松氏语气不善道,“二娘只是把知道的情况告诉你,要是你想阻拦或许还来得及。若是不拦的话,这两天,怕是会有更多人迁走,到时怕是于东王府有损。”
韩健却并不以为然,就算一些家族迁走,也只是一小部分,若真的是大规模的迁徙,那本身就成了政治问题。杨瑞身为帝王对政治很敏感,会比他更清楚这道理。
不过既然有这件事发生,韩健若是不进宫找杨瑞问个明白也不行了。
等韩健连夜进宫,到了寝宫外面还是不出意外被守在外面的太监和宫女拦了下来,韩健这才想到杨瑞这是有意派人来堵他,杨瑞也是知道他会进宫,不然怎会到大晚上还有人刻意阻拦?
“让开!”韩健怒喝一声,几个宫女和小太监都是噤若寒蝉。他们自然知道两边都开罪不起,可现在也区分不开到底哪边更得罪不起。最好的是韩健能主动离开,不然韩健进去或者是被挡在外面不走对他们来说都是灾难。
韩健见呼喝没用,也不再多说,抬起手招呼一声,守卫的侍卫已经上来把小太监和宫女挡开在一边,韩健则可以毫无阻碍直接到杨瑞的寝宫。
到寝宫里,她仍旧脚步不停直接硬闯进去,等他掀开帘子,杨瑞坐在桌前看着书,却也好像早就知道他会硬闯一样。
“来了?”杨瑞语气平淡道。
“你这是刻意不想见我?”韩健也有些生气,不但因为杨瑞刻意派人出去阻拦他,也因为世家外迁的事根本与他没有商议。
杨瑞放下书籍,脸别开到一边,道:“你做事可以不与妾身说,那妾身做事,都需要事事向相公你汇报?哼,那到底谁才是天下之主?”
“既然你知道我得知消息后肯定会来见你,派人出去拦着又是什么意思?一次两次我可以认为你还在生气,真的是不想见我。这么多次,又是什么意思?”韩健语气也带着质问问道。
杨瑞冷笑道:“不管怎样,朕已经做出决定。迁都之事,你说了也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