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声爆炸,浓重的烟雾团团将六人围住。混乱中,众人都收手将兵器护住自己,跳出了烟雾圈。
  凌烈的秋风和寒冷很快驱散了烟雾,斗篷飘飘然落地,却不见幽闲。
  “追!她在左面!”
  四个白衣蒙面追杀者提剑追上,脚踝受伤追杀者取出背后的□□,逃走的人影在高矮不等的树丛里闪烁,他扣了三次机关都失了手,□□里箭匣里只剩下二支箭了,他咬牙忍痛拖着残腿跟在后面,不放走任何一个机会。
  脱掉斗篷的幽闲,就像只兔子似的在树丛里蹦跳,五个猎人散成口袋之势将她包围,雪夜有月,恍若晨曦的亮色,幽闲即使把自己缩成乌龟也无处遁形。
  大意了!没想到今晚会如此凶险,□□只带了二颗,从以往的使用记录来看,另一颗多半是哑弹,顶多能当个暗器使,幽闲向前狂奔,借着对地形的优势,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可是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追杀者的口袋也越来越紧,迟早自己会困死在这里的!
  幽闲落泪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大声疾呼,“蔷薇!快滚出来!”
  “蔷薇!你死那去了!”幽闲跨过高山——其实是个小土坡。
  “蔷薇!!”幽闲跳过峡谷——嗯,是个枯水沟。
  “蔷薇!!!老子快死了!”幽闲飞跃海洋——咳咳,是个积水池。
  “蔷薇!你再不出来!今年的工钱就甭想要了!!!”
  幽闲无奈,使出了杀手锏——扣钱!
  “来啦!来啦!黑心主人!又想法子扣我工钱!”
  清亮而慵懒的声音在林中响起,和周围气氛很不相配——这应该是夏日午睡后伸懒腰才有的调子,和秋风细雪杀人夜半点不沾边。
  追杀者甲正如此想着,发现不远处一墨色的影子就在同伴身边,他欲张口提醒,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借着地面的影子,他看见自己头颅从脖子移位,血液从颈部喷出,将头颅冲高了半寸!头颅落地,他死不瞑目:居然没有感觉到对手;居然自己被抹了脖子都不知道;居然等到自己反应过来,对手的剑就已经挥向了同伴,好快的剑!
  “别怕,别怕,有我保护你,阎王也别想抓你走!”蔷薇将一张□□递给幽闲,又将其护在身后,“那个跛子我已经解决了,这弓不错,送给你玩儿。”
  转眼间,三名同伴丧命在这个叫蔷薇的剑客手里,而自己都看不出对手的剑势,剩下的二个追杀者面面相觑:杀还是逃?
  “蔷薇,你左手受伤了吗?怎么一直停在腰间?”幽闲疑问。
  蔷薇像只狗般抖去身上一层薄雪,“哦,我正在雪地嗯嗯呢,听到你的呼救声,我连腰带都没系就跑出来了,一来就开始忙啊,这不,连现在还没系好,你帮忙系一下嘛。”
  呜呜!士可杀不可辱!一手提着裤腰带都能如此轻松?!
  两个追杀者绝望的挺剑刺向蔷薇,逃命看来是没希望了,不如奋力一搏。
  “待会我再收拾你!”幽闲无语,胡乱将蔷薇腰间的带子打了个结,自己跳到旁边观战,突然想起了什么,“喂!你要留一个活——。”
  最后一个口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一人割喉,一人刺心,蔷薇已经收剑回鞘了。
  幽闲苦笑的摇摇头:蔷薇剑下从来不留余地,她不适合做暗卫,其实刺客更符合她的秉性。
  “呀!你居然给我的腰带打了个死结!”蔷薇的眼神明媚纯净,扭捏着小蛮腰道:“人家要漂亮的蝴蝶结嘛!”
  “又扯谎出恭,老子差点死在飞刀之下,滚!”幽闲一脚踢向她的屁股。
  蔷薇捂着屁股跳着大叫:“呀咩代!人家的痔疮还没好啊!”
  ☆、蔷薇
  死里逃生,幽闲出了一身冷汗,她“残忍”的扒下蔷薇的棉袍,裹住自己,头上的假髻早在逃亡途中被树枝钩走,寒风细雪是无忌惮的围着光头猛亲,冻得幽闲恨不得化生为乌龟,将脖子脑袋一齐缩回身体。
  撕拉!
  蔷薇撕开短襦下摆处的布料,裹粽子似的将幽闲的脖子脑袋缠起,谄媚笑道:“这样就不冷了哈。”
  幽闲心底一暖,嘴上依旧埋怨,“这么晚才来,年底红包甭想要了。”
  “呀咩代(不要)!”蔷薇很委屈,“我是按照你的命令跟踪十方和尚,看他是不是真的回了红叶寺,再看看那里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幽闲冷哼,“做完这些最多不过二个时辰,您老人家足足用了大半夜,作何解释?”
  蔷薇尴尬笑笑,搓着衣角,“晚上十方和尚做了一道佛跳墙,闻起来就很香啊,我就蹲在厨房房梁闻味,乘他回房沐浴更衣,就偷吃了一半,我发誓,我真的是吃完就回红叶痷了,嘿嘿,那个时候已经子夜,正好碰到你跟着无寐师太溜出了红叶痷……。”
  “那我被人从背后偷袭时,你怎么不出来阻止?”
  “都是那个臭和尚惹的祸啊,佛跳墙里放了好多辣椒花椒,我受不了那个,这一晚上嗯嗯了好几次,”蔷薇捂着肚子做痛苦状,“那几个追杀者什么时候出现的我也不知道,真巧碰到我又蹲下……。”
  “行了,行了,得了痔疮还吃辣的,你活该。”按照对蔷薇的了解,幽闲知道再不打断她的话,她必然要细讲蹲下之后的情节,“红叶寺有没有异动,发现蛛丝马迹没?”
  看到幽闲没有坚持扣工钱的意思,红包转危为安,蔷薇忐忑之心全效,递给幽闲一个小布包,“诺,这就是你要的蛛丝马迹。”
  幽闲打开布包一瞧,顿时气血攻心,咆哮道:“我要你找蛛丝马迹,你都找了些什么!”
  “蛛丝马迹呀。”蔷薇捏出一团乱杂的蜘蛛丝,眼神无辜而委屈,“红叶寺那么大,找蛛丝还是挺容易的,只是那马匹都关在马廊里,寺中人迹、猫迹、狗迹、老鼠迹都有,就是没有马迹,呜呜,你别急,我这就去马廊给你找回来,真搞不懂,你要蛛丝马迹干什么?还不如偷一顿佛跳墙吃呢……。”
  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比猪还笨的队友。
  幽闲郁卒: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说“蛛丝马迹”这个成语,蔷薇这个半文盲,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哪里懂得什么成语啊,她签在雇佣书上的名字都是“强x”啊!
  “强x”者,蔷薇也。“蔷”字不会写,勉强写成“强”;“薇”字笔画太多,她更不会写,又不好意思请教幽闲,只好胡乱画了个x。
  两者组合在一起,就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强x。
  幽闲将装着蛛丝的布包扔给半文盲强x,邪恶的扬了扬眉,“今晚你把三字经抄录一百遍,背诵五篇古风诗文再睡。”
  “纳尼?!”强x踉跄了一步,差点跪下来求了,“别说是今晚,就是到了后晚我也完成不了。”
  “也是啊,那样太不人道了,你今晚洗洗睡吧。”蔷薇不愧为佛门弟子,慈悲为怀,“年底工钱减半就行了,何必罚你抄书呢。”
  “不要!”重罚之下必有智者,强x立刻将方言“呀咩带”改成了标准普通话“不要”,“抄书,我这就抄书,一百遍就一百遍,别扣我工钱。”
  幽闲满意的点点头,“雪夜这么亮堂,点灯太浪费了,你就在外面的草亭里写吧,吹着小风唱着歌,很快天就亮了。”
  强x含泪说好。
  当夜,蔷薇裹着被子在寒风细雪中奋笔疾书,悲愤之意堪比东方异世撰写史记的司马迁,她写了一篇日记:
  今天,故主被五个人x杀,我x了她,她却罚我操书,我恨桑心,她一点都不xx我这朵娇花。
  落款:强○(故主说,我不会写的字不能总是画x,干x从今天起开始画○好了。)
  (今天,雇主被五个人追杀,我救了她,她却罚我抄书,我很伤心,她一点都不怜惜我这多娇花。
  落款:蔷薇(雇主说,我不会写的字不能总是画叉,干脆从今天起开始画圈好了。)
  ……
  幽闲第一次见到蔷薇时,蔷薇在沙漠里快被晒成干花了。
  这朵干花只灌了一口水就醒过来,拔剑将准备袭击幽闲的黄泉蛇从七寸处斩断,幽闲看着犹自在细纱上挣扎的蛇尾,再看看再次昏厥的干花,觉得这朵干花似乎要比黄泉蛇要危险。有一种人,即使在睡眠和昏厥中都能感觉到危险,他们挥刀劈刺,已经成为本能反应,这种人是天生的杀手刺客。
  半夜,空气转凉时,蔷薇醒过来,幽闲觉得她的眼神婴儿般清澈无比,很难想象那么快的剑是从她手里挥出。
  “婴儿“开头的第一句话是:“老子又活过来了,哈哈,小妞儿长的挺不错嘛,叫什么名字?”
  幽闲愉快的用拳头回答了她。
  “呵呵,我叫蔷薇。”拳头在她的左眼留下了淤青,她却当蚊子咬了似的只是用手指轻轻一抚,“既然喂我喝了水,就再给点吃的呗!”
  幽闲,“……。”
  就这样,幽闲带着蔷薇回到了当时她栖身的沙漠盗贼城,一路上,蔷薇骑着骆驼,满口荒唐言,一把辛酸泪的讲述她的来历:
  “我是个杂种,真的。”
  幽闲:“……。”
  蔷薇吃饱了肉饼,打了个嗝:
  “我母亲是扶桑国渔民,我父亲是六合渡海过去的移民后裔,所以,我是个杂种。”
  幽闲:“咳咳,你可以说自己是个混血儿。”
  “纳尼(什么)?”蔷薇惊讶,“浑血?我的血一点都不浑,纯正的红色,干嘛说我浑血。”
  幽闲:“……好吧,你是个杂种,请继续。”
  “嗯,我父亲是小石城最有名的星相师,后来,他死了。”
  “我母亲是渔村最美的美女,后来,她死了。”
  “我的剑术老师是扶桑国最厉害的盲人剑客,后来,他死了。”
  “我挑战过很多对手,也被很多对手挑战,后来,他们——。”
  “死了。”幽闲说道。
  “哇,你猜中了,好聪明啊!”蔷薇赞道:“他们都死了,我就此成名,还排在百人斩美少女前面呢。”
  被这家伙夸为聪明,简直是对自己智商的侮辱,幽闲无奈,“那你就是扶桑国剑术第一啰。”
  “没有,我是二。”蔷薇连连摆手,“排在第一的是万人斩美少女。”
  “以前的第二名是……?”
  “千人斩美少女,后来,她死了。”蔷薇顿了顿,“我杀的。”
  “哦,能说一下之前那些人是怎么死的吗?”幽闲觉得智商低也是会被传染的,她都忘记问最主要的了。
  “我父亲,穷死的,家里所有的钱财都用在买星相书和仪器上了。”
  “我母亲,毒死的,去山里采蘑菇。”
  幽闲,“蘑菇有毒?”
  “不是,蘑菇里藏了条蛇。”
  幽闲,“……哦,原来是被蛇咬死的。”
  “不是,蛇没毒,大夫开错了伤药,她熬了一个月就去世了。”
  幽闲,“哦,很遗憾,我不是故意问这些的。”
  “没事没事,我找到了那个大夫,后来,他死了。”
  幽闲:“……”
  “我的剑术老师是个盲人,他很厉害,后来,雇主们给我的钱财多半都是给他养老,他晚年娶了好几个老婆,都是美女呢,可惜一直没有孩子。”
  幽闲暗想:有孩子才真是可惜。
  “有一天,他半夜突然想吃年糕,老婆们连夜起来给他做好,他嘴馋吃了一大口,后来,他死了。”
  幽闲,“他撑死了?”
  “没有,他呛死了,年糕堵在气管上。”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