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九娘吸了一口气冷气,突然想到楚东阳带兵打过仗……莫非是仇家找上门了?
正当九娘在绞尽脑汁的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庭院里突然燃起了火把,火光瞬间将庭院照亮,一张张陌生又冷硬的面孔出现在九娘的视线里。
九娘又惊又怕,正想着是不是该找个地方躲起来,便看到楚东阳提着油灯来到她面前,声音温和低缓的问:“怎么起来了?是不是他们吵到你了?”
“你……他们……”九娘张着嘴巴,抬手指了指楚东阳,又指了指外面扎堆站着此时正伸长脖子往她这里看过来的黑衣人们,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跟他们认识?他们想干什么?”
“嫂子好!”庭院里突然响起一道整齐响亮、响彻云霄的声音,紧接着便是隔壁邻舍家的狗吠声。
九娘小心肝被震得抖了抖,一只手被楚东阳握住,只听到他低声安抚道:“他们是我在军营里的部下,是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没有恶意,九娘,你别怕!”
大半夜的这么一大帮人扎堆在家门口,能叫人不害怕呢?
九娘回握住楚东阳的手,稳了稳情绪,努力让自己的大脑冷静下来,这才抬眼看向楚东阳,问:“他们来找你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吗?”
若是没有紧急重要的事情,犯得着大半夜的找来吗?不可能半夜登门,只是为了来问声“老大你好”吧?
楚东阳抿了抿唇,转头朝庭院里那伸长了脖子往他这边看过来的一干人看去,收回目光,微微一笑,捏了捏她的手心,道:“他们刚才军营里出来,说要过来看看我。知道我成婚了,顺便看看他们的嫂子!”
九娘郁闷的差点要吐血!
果然这么一大帮人大半夜找上门来,只是为了看看楚东阳,顺便看看她。
“那他们现在……我是说他们今晚留宿在这里吗?”九娘努力的压住自己郁闷的情绪,看了看外面那上百号人,勉强的挤出一个笑,低声问楚东阳。
家里房子本来就破,能睡人的不过只有两间,她跟楚东阳睡一间,腾出一间给了冷肃住,后来殷漓来了,都只能跟冷肃挤一个房间了。所以,家里实在是腾不出地方给他们睡了。
况且外面站着的有一百来号人,别说睡,就是进来屋子里站着,也能将这房子挤垮。
可楚东阳刚才也说了,这些人是他以前的部下,是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九娘也不好怠慢了。
“他们很快就走,不会在此留宿。九娘,你跟我过来!”楚东阳说着,拉着九娘出了房间,来到廊檐下站着,他冷眼扫向又开始闹哄哄的众人,底下立刻安静下来。
站在这里被这么多大老爷们儿盯着看,让九娘有种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的感觉。
楚东阳松开她的手,表情严肃又酷厉,不会因为他此时依靠着长棍才能站立而气场减弱,他依然是“绝杀”的头儿,浑然天成的凌人盛气衬得他更加的威武雄壮。
九娘偏头向他看过来,心里隐隐有种悸动,有种被征服的感觉。这一刻,仿佛他是一个另万人敬仰的英雄,而不是一个二十岁的大男孩。
九娘微微有些出神,她想,在军营里,楚东阳就是这副模样的吧?
没有人开口说话,诡异的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楚东阳对众人摆摆手,清冷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笑意:“人也看了,你们可以滚了!”
虽然这话不怎么好听,可是九娘觉得这才是真实的楚东阳,一个铁血冷酷又重兄弟情义的他。
“头儿,我们是来追随你的,你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你现在让我们滚到哪里去?”林洪作为小队长,带头说话,
底下的人都一脸坚定的附和:“对,誓死追随头儿!”
冷肃负手倚在廊檐的墙角边,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道:“楚大哥这里没地儿给你们住,就算打地铺都容不下你们这么多人。除非你们睡到院外的路上……”
林洪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房子,确实又小又破又烂,根本住不了这么多人……
他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干笑了两声,对楚东阳道:“那明天咱们就在这附近盖房子!”
“对,盖大房子!”底下又是一道齐齐的附和声。
九娘忍不住额头开始冒冷汗,要是楚东阳的这帮旧部下真的要在杏花村扎根的话,她真有点不敢相信以后的生活。
楚东阳一没田二没地三没钱,靠什么养活这么一大帮人?总不能天天进深山里打猎吧?估计不出一个月,深山里连只老鼠的影儿都找不到了!
楚东阳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沉声问道:“你们身上总共还是多少银两?”
“三两!”
“一两!”
“五两!”
“八两!”
“……”
“……三十个铜板!”
“……五个铜板!”
“……”
报数的声音此起彼伏,而楚东阳越听脸越黑,在淡淡的月光衬映下,整个人像黑面阎王似的,十分吓人。
“我,我花光了!”当最后一个人的声音落地,楚东阳手上的长棍便飞了出去,狠狠的打在那人的腿上。
“哗啦”一下,跪倒了一片。
林洪低着脑袋跪在前面,余光偷偷的往楚东阳瞟去。
太久没有看到头儿发这么的火了,此时看到楚东阳阴着脸恨不得一脚踹死一个的表情,真是倍感亲切啊!
因为把长棍丢了出去,在加上心里实在是气,楚东阳有些站不稳的退了两步,九娘眼疾手快的伸手扶着他。
“你们的银子哪里去了?”楚东阳缓了缓,才冷声问。
“绝杀”的待遇比普通士兵好,除了每个月的饷银之外,还能有赏银。而他们平时在军营很少有机会出去,银子自然都存起来了。
所以楚东阳听到林洪说他们自己有银子,其实也不觉得奇怪,猜想他们每个人至少也得有一两百两银子吧?谁曾想他们手上只有这么点?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到一百两银子……
“楚大哥问你们话呢?说啊,你们的银子都哪儿去了?你们‘绝杀’的饷银那么高,没人手上至有二三百两吧?怎么一个个都穷成这样了?”冷肃背着手从墙角边走了出来,一脸郁闷的睨着众人问。
冷肃以前虽是楚东阳的部下,可并不是‘绝杀’的成员,他头衔虽然比“绝杀”的那些人都高,可是每个月的饷银却没有他们拿的多,所以每次看到“绝杀”那些人牛气轰轰的样子,他都觉得心塞。
林洪将头埋得更低,不敢再瞄楚东阳一眼,回话时声音也更小:“兄弟们在日不落城放松了一天,第二天才过来的。”
“放松”两个字说的又轻又含糊,冷肃听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日不落城?唔,那里经济发达、民风开放,夜晚尤其热闹,消费自然是不低的。但是只才一日便将身上的银子都花完了,你们也太会享受了些!都说说,你们都去哪些地方放松了?”
楚东阳眉头皱着紧紧的,脸色虽然还是十分难看,却忍着没发作,也想听听他们到底怎么说。
“牡丹亭!”
“春风阁!”
“百花斋!”
“怡红院!”
“……”
光听这名字就能才到是什么地方。
九娘听得太阳穴突突的跳,脑袋发疼。
“哈,不是青楼就是酒楼,还都是十分有档次的,难怪花了那么多银子!”冷肃讥笑着勾了勾嘴角,扭头看向楚东阳,摊摊手,道:“楚大哥,这可怎么办?他们这样挥金如土,咱们这穷山村,怎么安置得了他们?我看还是将那五百两银子给他们,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头儿!不要赶我们走啊!”众人一听冷肃这话,面色一怔,连忙道:“我们也不是将银子都花在那种地方的,知道头儿在这里过着清苦的日子,我们还买了许多吃的用的一并带了过来,都在院门口堆着呢!”
楚东阳唇线抿得紧紧的,眉峰紧蹙,却没说话。
冷肃就挑着眉看向说话的林洪,一副略有些惊讶又带着“我不信”的表情,问:“你们都买了些什么?”
“上好的女儿红,上好的绸缎,上好的……”林洪伏在地上数了一大串,末了还加了句:“还没有人参、鹿茸之类的名贵药材给头儿补身体。”
九娘感觉到楚东阳拳头捏得很紧,随时要爆发的样子,忙低声对他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气,动气伤声!”
她算是明白了,眼前这一百多号人虽然在军营里个个都战功赫赫,可是一旦出了军营,就是不折不扣的生活白痴。
想到有可能以后要跟这帮人生活在一起,九娘撞墙的心都有了。
可当着楚东阳的面,她不好表现出来,毕竟这些都是他偏爱的部下,就算他们再有不是,也不想有人当着他的面数落他们。
这就好比当爹妈的,孩子再怎么骄纵不驯,不懂事不听话,也听不得外人说半句孩子的坏话。
这就是典型的护犊子!
楚东阳这样一个自尊心强又有大男子主义的人,绝对是超级护犊子的。
九娘轻轻抚着他的手背,声音温柔的道:“先消消气嘛!他们在军营里呆久了,长期被管束着,现在突然自由了,肯定会管不住自己。不过是花了些银子,又不是杀人放火的大事,难不成还把他们吊起来打一顿不成?”
“九娘!”楚东阳紧紧的握住九娘的手,哑着声音唤了她一声,墨黑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顿了顿,道:“你先回房睡吧,我将他们安置好便回房。”
“行!”九娘看着楚东阳点点头,道:“那我先去睡了。”
九娘下去将楚东阳的长棍捡回来送到他手上,刚要转身回房,便听到冷肃的声音从院外传来:“你们不是说东西都堆在院门口的吗?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到?”
众人脸色一变,立刻冲出庭院去。
“怎么没有了?我们明明将东西都堆在这里的!就放在这个角落,我还记得放在一颗大石头旁边的,石头还在这呢,东西怎么不见了?”
林洪也跟出去,举着火把往沉角落了照了一圈儿,果然什么也没有。
“东西被人偷走了!”林洪沉下脸来,捏了捏拳头,朝院子里的楚东阳道:“头儿,我们马上就去将东西找回来!”
林洪说着,一挥手,招呼一众兄弟,道:“咱们去追!东西肯定还在村子里,不信找不到!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居然敢偷到咱们头上来!”
眨眼的功夫,一道道黑影便消失在眼前。
院子里终于清净了。
九娘看到楚东阳若有所思的蹙着眉,眼睛看向外面的某个方向,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相公,一时半会儿恐怕也回不来,在这里站着等太累,进屋坐吧!”九娘吃说着,便扶着楚东阳的手臂,也不等他应话,直接拉着他往屋里走。
刚才这里动静这么大,殷漓不可能还睡得着。当九娘拉着楚东阳进屋时,便看到他抱着手臂倚在房门口,一脸无奈的摇头叹气,道:“看来以后这里没有清净日子了!”
“治好我楚大哥的腿你就赶紧走人,哪儿那么多废话!”冷肃跟在后面,哼哼道。
殷漓耸耸肩,第一次露出玩世不恭的笑,道:“他的腿没有那么容易治好!而且,我也没说我喜欢清净。恰好,我是个十分喜欢凑热闹的人!家里突然多了一百来号人,唔,想想都觉得好热闹、好有趣!”
“你!”冷肃狠狠的瞪了殷漓一眼,气呼呼的转身去搬凳子给楚东阳坐下,抱着手臂站到一边,冷着脸看向外面,不再说话。
大家或坐或站着在屋子里,却没有人说话,气氛有些压抑。
九娘站在楚东阳身边,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相公,你打算怎么安置他们?”
他的那些旧部下们买来的都是贵重却不实用的东西,找不找得回来都没什么关系,可他们决心要跟着楚东阳,那就总得想办法安置他们吧?
楚东阳深皱着眉头,抬手捉住九娘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捏了捏,轻声道:“若是他们真的决心留下来,那明天我去找村长问问,买块地修房子让他们住下,再问问有没有谁家卖田的,买几亩给他们种。这样至少能解决温饱问题了。”
九娘愣了一下,挑眉看向楚东阳:“要是能买地买田给他们,当然很好。可我们上哪儿找这么多银子呢?”
恐怕将那些人身上所有的银子都凑齐了也不够修房子的,更别说买田了。况且每天的吃穿用度的开销呢?这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这些所有的费用上哪变出来?
九娘抬手拢了拢鬓边的碎发,轻声道:“咱们家差不多还有十两银子,估计能够大家吃几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