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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嫡长子 第630节

  张骢说的其实也是这番道理,所谓的免除优免,就是重新归税,而它的前提就是核田。因为你要收张三家的税,你得首先知道人家到底有几亩地才好收吧?
  这个数据在正德年间官府已经完全不掌握了,洪武年间留下来的什么鱼鳞图册早就对不准了,上面写着的人名可能都死了几十年了。
  “……此外,清丈田亩一事一旦开始便不能停止。”张骢低着脑袋,讲得话却尽显他个人的实干和经验,“若是半途而废,便是只管破坏民间之序,却不负责重新建立,留下的烂摊子极易造成土地的进一步兼并。”
  因为动乱之时,最容易让一些原本就占据实力优势的一方获得更多利益。
  朱厚照感叹张骢抓问题的能力,“看来朕所托得人,才与你说上这么一点,你便能思考得到关键所在。至于你说的不能半途而废……朕何时半途而废过?朕可不是宋神宗!”
  第七百零三章 英灵永在,永镇山河。
  正德十年十月初六日,天子龙撵自午门而出,走向西城的烈士碑。
  在此之前,朝廷已经正式下发旨意,以祭告上天、先祖的方式宣告西北之战的胜利,并宣布设新疆总督,节制嘉峪关外各处卫所。
  对于朝野文武百官来说,开疆拓土不再是他们写在纸上歌功颂德的字,而已经成为事实。
  对于更多人来说,正德皇帝在烈士碑前虔诚的纪念就像是一个符号,标志着如今的大明已与土木堡之战后的大明完全不同。
  人们的观念变了,再也不必担心有什么边患,或是什么人打进来。当年蒙古人屡屡掠边,令人头痛不已,现在则是大明的骑兵隔三差五的巡边,驰骋于大漠的明军将士越来越多。
  对于民间的影响就是阴阳怪气的少了,大部分开始逢人吹牛,展露着那国大民骄的心态。
  而在西北方向,朝廷已经决定对哈密和土鲁番城进行整体扩建,同时在土鲁番设立马市和茶市,尽最大的努力、用最快的速度重新构建通往西域的商路,同时鼓励民间商人参与其中。
  战马不仅是运输工具,而且是军备物资,西域的马本身是非常优秀的品种,当然要要,而且要多要,所以朱厚照已经同意扩大购买的规模。
  而在这一切的背后,有一个最为关键的点。
  便是武将的地位的提高。
  好男不当兵,这个观念并没有在老百姓的群体当中改变,但在勋贵子弟之中,进入军学院、随军征战捞上一点战功,这条路子还是很受欢迎的。
  本来这帮家伙也没那个耐性去读书。
  所以军学院的名额非常的稀缺和抢手,如今出征的将官之中,大半来自军校,这些以往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很多都已经立了军功,出人头地。
  这种事情就和哪里赚钱,立马就是无数人趋之若鹜一样。
  周尚文当然是其中最大的代表,在他之下也有不少武将是青云直上。
  这也是‘丈夫期报主,看取宝刀雄’这句简单的诗词在京中广为传播的原因,诗词这类文艺作品都是看社会氛围的,它本身不会发光,是人们的广泛共鸣让它发光。
  反正战场之上,活着是建功立业,就是死了……至少可以让家人获得烈士家属的身份。
  朱厚照对这两次的祭祀仪式很看重,祭祖不必说,纪念烈士他同样要求在京大小官员全部到场,并在仪式之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一条杀头之罪:
  从今往后,凡辱没烈士者,斩!
  且光说是没有用的。
  刑部和大理寺经过仔细查证,抓到了三个欺辱烈士家中老幼的恶徒。
  这三人,一为屠夫,一为举人,一为盗贼,他们所犯的具体罪行不同,但结果是一样的。
  就在碑下,在所有人的眼前,皇帝下旨斩头!
  朱厚照虽然杀过不少人,但亲自看到脑袋从脖子上滚落下来的次数还是不多,鲜血喷洒了一地,多少带着些血腥。
  不过他的面容没有丝毫变化,所谓的强大的时代、铁血的时代从来都不是嘻嘻哈哈就能达到的。
  皇帝身穿冕服,在他之下众臣依次排列,场面恢弘,气氛严肃,斩了这三个脑袋以后,天子宣布道:“今日,朕以此鲜血祭奠战死的将士,告慰他们的灵魂!竖匾!”
  随着他的命令,烈士碑两侧各有一个匾额被揭开,它们是被四根石柱固定的。
  左边是四个字:英灵永在。
  右边也是四个字:永镇山河。
  天子以这种肃穆到极致的方式告诉天下人,为国战死并非毫无意义。
  而这里终将成为这个民族精神力量的源泉之一。
  那日仪式之后,仍然会有人时不时的来到这里。
  大部分都是普普通通的百姓,要么是老妇带着孙子,要么是妻子带着儿女,他们手捧鲜花,到这里放下,说上几句话,然后离开。
  每日都是这样,可能来的人不一样,但没有哪一天是鲜花不更新的。
  不过有一天有些特别,因为烈士碑前来了一队人马,轿子光鲜亮丽,一看就不是寻常之人。
  百姓们不敢靠近,只敢远远看着。
  杨一清虽然年纪已经大了,但到这里他不该继续坐轿,所以每一层阶梯都是他自己爬上去的,边上只有他的儿子杨质庵扶着他。
  杨一清没有家人在朝为官、更没有人从军。
  这一趟他是为了纪念自己当初的好友。
  他曾任三边总督,也是与鞑靼打过仗的,手底下曾有一参将名为左和,曾经救过他的命,但最后不幸战死。
  杨一清无比虔诚,他在碑前自言自语的说:“左兄为国殒命,幸得圣天子在朝,有此碑,望左兄能在九泉之下含笑。”
  说完以后他叩首再拜。
  临走时,望着一个一个登梯祭拜的人,杨一清若有所思。
  天子此事行的方正,虽然营造石碑费了不少钱财,不过能让那么多人在此心怀忧思,也算是一桩功德事。
  为国战死被上上下下的人所纪念,当然会更加激发前线将士的士气,同时有天子主持,这也是一种荣耀。
  大明百年来的以文抑武,似乎已经不存在了。
  杨一清自己都能感觉到,因为皇帝的支持,不少勋贵现在也开始重温‘旧日时光’了,他们一手拿着从海贸上分得的银子,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一手安排家中子弟进入军中,赢得战功。
  而在朝堂之上,以成国公为首,又支持天子进行各种各样的军事活动。此外,像新封靖虏侯、平海伯和威宁伯这都是在朝堂上能发出声音的勋贵。
  正德十年的气氛,已经和当初完完全全的不一样。
  “阁老,回府还是去内阁?”
  “去内阁吧。”
  “是。”
  杨一清越来越明白了,天子是又要文治、又要武功,文治方面自然是百业兴旺,武功则仍不止于目前的疆界,这其中的纽带就是先前提到的产业二字。
  到内阁的时候,关于这两个字的会议正在进行之中。
  他从门外径直走进去,见到众人迎接他,他直接摆摆手,“继续。”
  是少府顾人仪在讲,他说:“……发展产业无非是三个环节,种植、制造、售卖。前两个都好说,棉花不够可以买,工厂不够大,少府可以出资扩建,关键在于一定要能卖出去。将来,我等与陛下禀报,这肯定也是其中的关键点。”
  “顾少府可有良策?”
  “在下已经命人试制了棉布,在内陆虽说商业氛围不浓,不过几个大城仍然有一定需求,再者,在下以为能否向陛下申请,将棉布列在此次西域贸易使团的外销物品之中,试一下。”
  是的,天子已经在筹备向西域派遣两路人马。一路是修筑、扩建城池的人,那里要进行汉化建设,语言是一方面,其实建筑也体现了一种文化,所以周尚文很缺这种人。
  另外,天子要向西域派遣贸易使团,将大明的茶叶、丝绸都带过去,想办法换回西域的战马。
  商路通了,那就做生意,各取所需,商路不通,周尚文再他妈给老子打。
  杨一清听了几句,随后说:“要不要请平海伯也在南洋试一下?”
  第七百零四章 产业部
  顾佐站了起来,面向杨一清和王鏊,“阁老,平海伯那边已经开始试售棉布了。”
  “喔?成效如何?”
  “棉布更便宜,更柔软,当然是效果很好。正德九年首次出海,已售出二十万两。”顾佐看了眼顾人仪,“当然在大明和西域尝试一下也是好事,不过棉纺织业的潜力在下以为已经是确定的了,不需再过于谨慎。所以,应该议一议在何处扩大棉花的种植,同时又该如何扩大出海的规模。”
  这实际上就回到了邢观当初的设想上来。
  扩大种植、扩大出海规模,这都是说得很容易的事,实际上要想增长的速度快,就要人为的干预。
  民间并不知道海贸之中棉布也很赚钱。等他们知道,再考虑是否投资,然后真的筹建作坊、想办法再出口,实际上要个两三年的周期的。
  但是以官府的手段来运作,则要快很多。
  少府这边马上就可以招人开厂,棉花么,也可以加紧从各地购买,同时还要协调船只运力。
  这些事做起来顺理成章,看似不难,但如果没有一个统一的声音进行调度指挥,效率就会下降很多。
  “既然如此,倒不如专门设一布商。”杨廷和出声建议道,“政令多头,总显得混乱,如同粮商一样,少府之下可再设布商,不管是什么事都从一条路走、听一个声音,这样会不会好些?”
  恩,杨廷和脑子总是会清楚一些。
  王鏊赞同,“这个建议不错,理应纳入章程之中。”
  ……
  ……
  内阁为了棉纺织业已经商议了小半个月。
  十月,皇帝吩咐侍从室专门空出一个下午的半天,随后内阁携领主要官员入乾清宫。
  朱厚照就在这里等着他们,他是听说已经议出几条不错的做法了,所以特意来和他禀报。
  见礼之后,照例赐座。
  “谁来说?”朱厚照问。
  这个事情顾佐逃不掉,其他人都不觉得自己有他说得好,“回陛下,臣来讲。”
  “好。”
  到皇帝这里应该就不像之前在内阁那样叽叽喳喳了,而是有几个比较精炼的观点出来。
  顾佐冲着众人拱手,最后面对皇帝,“陛下,连日来,内阁各大学士先后召集臣等共议产业,力推产业之共识如今已不成问题,关键在于如何使其兴旺。经过几轮商议,臣等共有三点建议禀告于陛下,望陛下采纳。
  其一,设业部。如今吏、户、礼等六部和少府之中,并无既有的与推动产业有关的职责,即便有,也是户部沾一点儿,工部沾一点儿,如此混乱不堪,并不易于政令通畅。设业部以后,可专门负责产业之事,譬如引导和规范产业,专门解决产业之中的各类疑难杂症等。
  其二,设布商。此为仿照粮商所设,由朝廷出本钱,购棉花、造工厂、雇织工,最终行销海外,如此速度最快,效率最高。
  其三,定商规。这个商规并非是大明自己与自己定,而是大明与外国定。以往丝绸、瓷器都是上等贵重之货,为各国贵族所欢迎,自然不成问题,但棉布却不一样,它必定会对各国本身的商业产生影响,因而需要早立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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