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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古大厝修改版

  我们家古大厝,是传统闽南十大间古厝,大概建造于清咸丰年间。根据祖上第五儿子在同治年间做清庭侍卫的牌匾来看,这古大厝先于他做侍卫的时间,是祖上白手起家建造的。
  祖上是靠一把锄头一挑笄箕起家,才盖起这栋房子的。因此,他们不是世袭的地主,而是勤劳致富的劳动楷模。祖上共生育六个儿子,培养他们读书、经商、种地。后来老三混了一个文职,老五混了一个武官。其他各房,也各有家业,各盖上自己的房子。我的童年和少年,都是生活在这古厝里的。一家八口人,住两间小房子。据说,这两间小房子,是后来土改的时候,重新划分的。我们家当时成份是“下中农”
  十三、四岁那年,改革开放了。父亲和兄长在古厝对面,申批盖了几间瓦房,我们古厝两间古房子,也卖给邻居。从此,这古大厝我们就较少来了,只有到逢年过节祭祀的时候,才会来到这里烧香祀祖。
  古大厝是标准的闽南特色十大间红砖黑瓦大厝。大门前是长石条铺砌的石板埕,迎着大门二级台阶而上,看到石大门上有一副对联,上联是:家传学士庆文明;下联是:门拱丰年占大有”大门两边前檐下,各有一只青石狮子。后来被人盗走了,现在留下的,是家族后来修补房子重新雕刻的。大门的两边都是精美的石雕,有花岗岩白石雕,也有青石岩青石雕。上面雕刻着漂亮的人物山水、风景鸟兽。但这些人物和雕刻,大部分在破四旧的时候,让激进的红卫兵给敲掉了,成了没头没脚的雕刻,相当可惜。
  大门的做工极为精细,是花岗岩石头慢慢雕刻而成的,相当平滑。小的时候,因为夏天炎热,我们做小孩子的,总爱跑到大门墩那横石条上,赤着胳膊躺着睡觉。过路人要进出的时候,要么从两边的小门拐进去,要么直接从小孩子身上跨过去。
  一个古大厝就这么一个大石门墩,所以小孩子想要在那睡觉,得先去占着,否则别人占了,你就没得躺。母亲当时极不喜欢我躺在那里睡觉,第一她觉得那石门墩太冷,对小孩子的身体不好;第二她觉得人躺在下面,让大大小小、男男女女从他身上跨过去,将来肯定是没有出息的。所以只有母亲没看见的时候,我才敢跑到那偷偷地躺上一会儿,那门墩石条真的好冰好冰,不小心一会儿就睡着了。
  大门两边的正墙体,底部是大块花岗岩钎磨堆彻而成的花岗岩墙体,上面是红砖细彻而成的红砖墙体。外墙上面的房檐下,画着不少风景人物,花卉虫鸟。这些百多年的水墨画,任风吹雨打,竟然还能保持到现在,足见当时的传统工艺相当了得。
  古大厝的建筑,一般外墙是砖石或者三合土结构,内墙有些则用木柱加芦苇和泥做成的,然后再糊上一层白灰,所以常常会遭受白蚁侵蚀。大厅的两根大木柱下方,到处都是白蚁糟蹋留下的沟槽。因此小时候也经常会有一些防治白蚁的人到这里,东弄一下,西弄一下,但真正是不是下点蚁药防治,那就不可知了。
  大门两侧各有一个单扇边门,古时大院因为晚上大门先关,家人又多,早晚为了方便出入,便在大门两侧各留一扇边门。进了门是前小厅,小厅的左右两边各有两间下照房,下照房两边还各有一房角房;再往前是一个大天井
  天井的两边各有一间对照房。再往上就是大厅了,大厅很大,比下厅要高出一级台阶,可以同时摆上六桌八仙桌还略宽些。因此,倘若是遇上红白大事,上下厅打扫一下,加上走廊过道,这十几二十桌的酒席,就这样摆开了。小的时候想要吃人家酒席,都是不容易的,除非邻家结婚。即使是邻家结婚吃酒,有时也轮不到小孩子家的。因为大人说,小孩子家吃得少,让人请是要送贺礼的,不划算;何况,小孩子家毛手毛脚,万一给人打破碗勺,是不吉利的。
  大厅的对中间就是神龛了,正对右侧是土地和观音的神像,中间则是祖上的灵牌。大厅两边各有两间大房,古时候兄弟们总是按大小房间居中住的。所以大门正对面靠右边那一间,一定是大儿子住的;而大门正对面左边那一间,则是二儿子住的;再往右二间,就是三儿子住的;再往左二间,则是四儿子住的。如果家里的兄弟孩子再多些,那就是小厅下两边照房到角房,再依次分配下去。而老人们一般都是睡在天井的对房里。
  我们家古大厝主厝后边,又有一道后落院。我记不得有多少房间了,和主大厝一样宽,有一间房子长度和一条走廊外加一个天井的深度。主大厝两边,又各加两条护厝,深度和主厝再加上后落院一样长,宽度是一个房间长度再加上一条走廊和上下天井。房间两边的房门都是向着主大厝开的!所以,我们家古大厝又叫“三落四条护”在当时,算是很大很有名的院落了。
  主大厝和护厝正坐的右边,又有一个十大间的主厝和各一条护厝及后落院。建造规格和主大厝是一样的,据说那是“二妈”住的房子。封建社会男人有钱了,就会娶二房。祖上大概也是“饭饱思淫欲”吧,后来又娶了一个二房,并盖了一座大厝让她居住。但据说,这位二奶奶一生并未生育。
  我们家古大厝还有一个当地的古建筑工艺,就是三合土浆砌成的墙。这种工艺是用沙、土、和贝壳灰,再加上黑糖水按比例调出来的粘合物。然后放在木头框架里,一层一层交叉地夯实夯起来的,当这些三合土自然风干后,坚实牢固,不怕风吹雨淋。所以这些三合土夯成的房屋,百多年来一直站立在那。我小的时候,经常会到那些墙角下去拨青苔。有关于这种夯墙法,长大了我也问过父亲,他说这种做法非常牢固,比现在的钢筋水泥还好。
  在我知事的时候,我们家古大厝里,前前后后住着大半个生产队百十来口人家,所以不光是我们,所有的亲堂兄弟都差不多是这样的,大家都住得很挤。而当时的基本生活条件,普遍都只能这样,人们在生产队里上工做农活,然后再从生产队里分到工分和粮食,养家糊口。
  虽然当时的生活都过得很拮据,但却很悠闲。女人们早早起床,刷锅挑水做饭;男人们早早起床,敲打工具准备农耕;孩子们也早早起床,东一个西一个读书写字。老太太老头子哼着、咳着叫大叫小。住在这里的人,都是同一祖宗传下来的后代,我粗算一下,到我们这个年龄,也才六、七代光景。所以见面处事都称兄道弟,叫叔喊伯,一派团圆和气的景象。
  古大厝留下我所有的童年。在很多印象里,不光是这古大厝的古老,还有童年记忆的青涩。在艰苦的年代里,我们的心,就象这个古大厝一样纯朴。在这个地方,曾经住下我的先祖,也住下我的父辈和兄弟姐妹,一样住下我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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