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很矛盾,很疯狂。
  苏音从未经历过这种事,凡是许倾尘触碰过的肌肤,全都颤栗一片。她软成一滩烂泥。她睁着眼,许倾尘的指腹轻蹭她的唇,苏音瞧见她眼底温柔的狂热,许倾尘闭眼,缓慢地递唇过来,淡淡烟草味混杂着清甜薄荷香,夜风亲吻夜空,许倾尘想亲苏音了,可两唇将要相碰时,投影突然黑屏,苏音猛地推开许倾尘。
  许倾尘被推倒在沙发上,长发凌乱地散成一片,薄唇颤动,千言万语化为一行泪,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她像一支枯萎的红玫瑰,碎成一片又一片。
  人的心,究竟要碎几次才肯罢休。
  浴室亮着橘色灯光,断断续续的水声是那样刺耳,许倾尘忍不住红了眼眶,细密的痛感铺天盖地般涌来。
  苏音宁愿冲凉水,都不愿意碰她。
  许倾尘是被人遗忘的木偶,是被人丢弃的木偶,泪水决堤,她失去希望地笑了。
  她将错往自己身上揽,“神佛都在给我们制造见面的机会,是我没有把握住机会,刚刚不该把持不住自己的,不该,不该…”
  她被悔恨的泪水淹没,满脸湿意,小声啜泣着,冷冰碎了,碎在这个暴烈刺痛心脏的夜里。
  枯萎的玫瑰还有救吗?
  当苏音从浴室走出的那一刻,一切有了答案——
  苏音救我我就有救,苏音不救我我就没救。
  爱在沉默不语时,许倾尘看向苏音的眼睛里,那样深情,那样绝望。
  许倾尘站起身,她起得很慢,比苏音脸上的水珠往地上掉落的速度还要缓慢,可她依然高傲地抬起下巴,她只剩这一点自尊,不能再丢了。
  她走向苏音。
  苏音站在浴室门口,刚才冲了凉,现在她已彻底清醒,可衣服全都湿透,她蛮狼狈。
  许倾尘停下脚步,说:“洗手台左边抽屉里应该有新毛巾,你找找。”
  苏音:“谢谢。”
  她转身去抽屉里找毛巾,几秒后,腰腹被一双手搂住,紧接着,那双手向中间靠拢,收紧,后背随之被一阵温热的体温包裹住,许倾尘从身后拥住她,把她紧紧地圈在怀里。
  苏音僵住了。
  许倾尘没有卑微求和,她只是抱着苏音,抱得很紧很紧,直到苏音湿透的衬衣弄湿她的衬衫,她轻轻地将下巴抵在苏音肩上,落寞道:“再让我抱一会,如果你不想被我抱了,你随时可以推开我。”
  苏音紧闷着头,双手垂在身侧,听着许倾尘无力的声音,她眉心微蹙,又很快舒展开来。醒酒了,理智了,她也就不会允许刚才的事再重演一遍,她抬手,想将许倾尘放在她腰间的手拿走,可当碰上许倾尘瘦弱冰凉的指节时,她狠不下心了。
  苏音抬头,一眼,就一眼,她那颗长久麻木的心一瞬间会跳了。
  她透过镜子看到——
  许倾尘的身体正在发出微弱的颤栗,这种颤栗,是极力克制也克制不住的,她一张脸煞白,长发乱糟糟地黏在满是泪痕的脸上。
  苏音无法将眼前这个人与初见时骄傲冷艳的冰山联想到一起,那时的许倾尘,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苏音突然发现,她似乎不太能接受许倾尘现在这幅模样。
  为什么?
  苏音自问:
  当初我爱的难道仅仅是站在三尺讲台上熠熠生辉的她吗?如果我第一眼看到的是现在这样的她,我还会爱上她吗?
  苏音不知道。
  她没推开许倾尘,而是莫名其妙地问道:“老师,如果以前我能放下全部自尊去乞求你来爱我,不停地纠缠你,你会不会接受我?”
  许倾尘语气忧伤,“音音,如果我说会,你会相信我吗?”
  苏音一脸恍惚,她又问:“可是当你爱上一个人时,那个人身上一定会有吸引你的闪光点,当人们为爱卑微时,经常连自己都不爱,一个不自爱的人还有吸引力吗?”
  许倾尘温柔地笑了,“音音,真正爱一个人是爱她的一切,无论是她的优点还是缺点,哪怕是她身上令别人感觉无法理解的点,我都会爱。”
  她又重复了一遍,“我都会爱。”她坚定地告诉自己,也将她的坚定传达给苏音。
  苏音在深思。
  她猛然意识到:也许,从前她对许倾尘的爱并没有那么深重,她爱她的美丽,爱她的矜贵,爱她的书香气,爱她身上一切美好的女性特质。
  她的爱,浮于表面。
  这份爱,似乎很轻很轻,可年轻时的她什么都不懂,以为动心即是深爱。
  于是,她单方面上演了一出深情大戏。
  不。
  她很快又否定这一念头。
  如果爱得不深,为什么要为她退学,为什么要坚持不懈地给她寄船票,甚至为她怀疑过自己的性别,如果这都不是爱,那什么是爱?
  那现在呢,真的不爱了吗?到底是不爱了,还是经过权衡利弊后不敢爱了?
  或许还爱,但没有以前那么爱了。
  或许不爱,但尚存一丝爱。
  到底是爱还是不爱。
  苏音脑袋快要炸开锅,她把此刻的烦躁归结为酒喝多,她想明天一早就能好。
  她转过身,轻轻推开许倾尘,疲惫地摇了摇头,说:“我想单独待会。”
  许倾尘:“好。”
  她看上去跟苏音一样疲惫,不舍地看了苏音一眼后,她往东卧室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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