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胥吏欺民
第二日上午，赵云泽依然坐堂视事。不过，处理的也依然是些鸡毛蒜皮的小纠纷。
到了下午，赵云泽便让房遗直顶替自己坐衙，还美其名曰，让房遗直接受锻炼。他自己则带着秦安，赶着一辆马车出了县衙。
石城县的最大的一处市场，设在城市西南角。占地面积也不大，也就是一条二三百米长的街道。其中，卖菜的场地占了三分之一。赵云泽就是来买菜的。
晚上，他要亲自下厨，给客人们做菜。这倒不是赵云泽技痒，而是他还另有用心。
赵云泽和秦安都是穿的便服，但他一进菜市场，还是被人认出来了。
“县太爷，您怎么来这种乱哄哄的地方了？”菜市场最头上，一个卖肉的商贩认出了赵云泽。
赵云泽一端详，熟人！这商贩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在公堂上向他借钱的李大牛。
“大牛呀，原来你还卖肉呢！”赵云泽笑着跟李大牛打招呼。
“俺就是杀猪的，卖肉贴补下家用。”李大牛说道。
“生意怎么样？”赵云泽又问。
李大牛面色一苦，道：“要是赶上节令，一天还能卖个一头两头猪的。可平时，连一头猪都卖不了。”
赵云泽一听，便抬头往菜市场里面望去，见卖肉的摊子并不多，加上李大牛这儿，也只是三四个摊子。其中一个，肉杆上还挂着羊头。看来，石城县的百姓的确穷啊，平日里连猪肉都吃不起。石城县虽然也有富户，但富户又大多不吃猪肉。
“大牛，我照顾下你的生意，给我来三十斤肉。”赵云泽说道。
“好嘞，保证给您割最肥的。”李大牛咧着大嘴一笑，就要照着一块肥肉膘下刀。
“可别，给我来最瘦的部位。”赵云泽赶紧阻止李大牛。这年头，肥肉比瘦肉更招人稀罕，可赵云泽却不想吃肥肉。
“这……”李大牛犹豫了。
“照我说的办就是了。”赵云泽说道。
李大牛也不再多问，割了老大一块肉，连称都不称，就直接递给秦安道：“您收好。”
三十斤肉，老大一坨呢，秦安得双手抱到马车上。
“大牛，你怎么不称一下啊？”赵云泽诧异道。
“嘿嘿，俺手上有把量，这块肉差不多就是三十斤，只多不少。”李大牛笑道。
赵云泽一竖大拇指，道：“好功夫！秦安，付钱。”
李大牛连忙摆手：“您老这是作甚？您吃我的肉，那是看得起我，怎么能收您老的钱呢？”
什么叫“吃你的肉”？赵云泽满头黑线了。
“大牛，你要这样，我可生气了哈。”赵云泽佯怒道，“虽然我现在是你的债主，可咱们一码归一码，买东西就得给钱，天经地义的事儿。”
正在这时，旁边一个卖鸡的商贩嗤笑一声道：“呵呵，在石城县，还就真有买东西不给钱的。听口音，您是外地人吧。难怪您会这么说。”
合着这位刚才在忙着给顾客收拾鸡，没听到李大牛称呼赵云泽“县太爷”。也就不知赵云泽的真实身份了。
赵云泽诧异道：“这位兄台，什么人买东西不给钱呀？”
李大牛一瞪那人，一脸古怪的说道：“你瞎咧咧什么呢，卖你的〈***。”
赵云泽一见李大牛那脸色，心中更加惊疑了。难道有什么隐情，为什么李大牛像是不想让我知道这件事的样子呢？
那卖鸡的却不管李大牛的脸色，直接朝菜市场里面一指，对赵云泽说道：“劳驾您长长眼，瞧那边，看到没，那几个穿官衣的，买东西就从来不给钱。我们还得好好伺候着。”
赵云泽抬眼一看，只见菜市场纵深处，几个衙役正在跟一个商贩说着什么。
“这些衙役，买东西不给钱？”赵云泽又问那卖鸡的。
“您老别听他瞎咧咧。”李大牛连忙说道。
“大牛，您让人家把话说完。”赵云泽冷下脸，一瞪李大牛。李大牛不敢做声了。
那卖鸡的又道：“他们也不是买什么都不给钱，买大件的东西，他们还是会给些钱的。可像买点菜，割斤肉什么的，人家都是拿了就走。”
“他们这么做，没人管吗？”赵云泽又问。
“嘿嘿，这市场就是他们说了算，谁会管他们呀！”
“那……你们怎么不到县衙告他们呢？我听说，新来的县太爷大开衙门，接民间诉讼呢。”赵云泽说道。
“告他们？嘿嘿，您说的轻巧，我们以后还想不想在这里做生意了？”那人反问赵云泽，“虽说，出来摆摊也赚不了几个钱，可要是不做生意了，一家人一年到头，就连件新衣服都添不上。我们也只能忍着。”
赵云泽这下总算明白李大牛为什么不收他的钱了，情义是一方面，更多的，还是出于对自己的畏惧吧。
“我听说，这些衙役还收摊位费、巡街辛苦费和市易税？”赵云泽又问道。
那人道：“您说的这些钱，收了不是一年了。说句难听的话，当年窦大王占着河北时，对我们老百姓那是真照顾。可换了大唐的天下了，这当官的还不如窦大王那会儿呢。”
窦大王？窦建德？哦，这人从后世史书上的评价来看，的确挺爱护百姓的。河北大名县的窦王庙，不就是供奉他的嘛。可惜，成王败寇呀！
“那窦大王占着河北时，不收这些乱七八糟的钱吗？”收回思绪，赵云泽又问那人。
“也收钱，那会儿就只收个摊位钱。哪像现在，这波公人收钱走了，那波官人又来。俺们都搞不懂他们都是归哪个有司管的。反正，想做买卖，就得交钱。”
赵云泽叹了口气，道：“胥吏欺民呀，朝廷的法度，就坏在这些人手里了。”
说完，他又转头对秦安说道：“秦安，给大牛把钱结了。你自己照着菜单买菜吧，我是没什么心情了。”
说完，他扭头就往县衙走。
秦安应了一声，便把肉钱给了李大牛。之后，他就赶着马车往菜市场里面去了。
“王哥，你的嘴上怎么就没个把门的呢，怎么什么话都说呀！”李大牛埋怨那卖鸡的人。
“怎么了？我说的都是实情！”
“那也分对谁说呀，刚才那人，就是新来的县太爷。”
“啊？！”那卖鸡的惊愕的大张开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