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罗神棍与丹药（上）
甘露殿，太极宫后宫第一大殿。
太极宫在隋朝时称之为“大兴宫”。从隋文帝杨坚搬至大兴宫居住，再到大唐建立之后，甘露殿就一直是皇帝的寝殿。
唐朝开国皇帝李渊居于甘露殿。李世民登基后，一直住在东宫丽政殿，与长孙皇后同殿而居。甘露殿也仍然为太上皇李渊的寝殿。
甘露殿正殿极为宽敞，殿内的设置像极了前宫的两仪殿。实际上，甘露殿也兼着两仪殿的功能，以前李渊就经常在甘露殿召见亲信大臣，有时，还会在甘露殿设宴招待群臣。
可自从李渊退居二线成为太上皇之后，甘露殿里便鲜有大臣进门了。不过李渊也不寂寞，甘露殿里少了大臣，却多了不少莺莺燕燕和身着道袍之人。
李渊退位后，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失落后，也认命了。可他老人家也才六十出头的年纪，让他闲下来，他也受不了那份枯燥。于是老老李同志便培养了另类的兴趣爱好。
一方面，李渊广纳美人，用他那尚未枯竭的肾水之泉，继续为李世民生弟弟妹妹；另一方面，他开始追求大道，欲脱离俗世的低级趣味，修行长生之道。这两样兴趣……好吧，正常人看来有些矛盾。但人家李渊可不是正常人呀，人家是当过皇帝的。
因为李渊的兴趣爱好，太极宫的后宫中，便住进了不少方士。这些方士，以一名道号“逍遥子”的道士最受李渊宠信。
逍遥子俗名为罗蕴和，据他自己言称，他生于梁武帝天监十八年（公元519年），今年已一百零八岁。他八岁开始出家修道，在六十岁时于南华山中遇仙人点化，从此开始修习仙法，以炼丹术度世人长生。
南梁的历代皇帝，从梁武帝至梁烈宗，都曾请他至宫中讲法，可他认为南梁难以继承华夏正统，一直敷衍于南梁诸帝。后来他便避世隐居，等待真命天子出现。有一天，他修法入迷，竟一下魂魄离体，到了天宫。他在天宫与诸位神仙论道，一谈就是三天。待他魂魄归体后，尘世已过了数十年。
他说自己误了大事了，原本他就知道李渊是真命天子，要入世辅佐李渊的，可谁知他那次魂魄离体，竟误了数十年光阴，以至于他再入尘世时，李渊已经退位了。
不过他也对李渊讲，说李渊有仙根。他魂魄上天时，曾在太上老君那里的一本册子上看到过，李渊将来是能位列仙班的。但是前提条件就是李渊要修道。于是，他便自荐进宫，来帮助李渊修行。
罗蕴和的这一番忽悠，李渊还真信了。当即拜罗蕴和为师，开始跟随罗蕴和修习道法。甚至于，李渊还在甘露殿中单独为罗蕴和辟出了丹室，供罗蕴和炼丹和居住。太极宫后宫众人，也只以“罗仙人”称呼罗蕴和。
罗蕴和能忽悠，但他也不光是靠嘴皮子蒙事，这人对于道家典籍也非常熟悉。他初到李渊身边时，一些早已进宫的道士，是不相信罗蕴和的那套说词的。于是便与他辩道，谁知却没有一人能在道家典籍上辩得过罗蕴和。
由此，罗蕴和也奠定了他在李渊心目中的地位。那些道士虽然仍然不相信罗蕴和编的瞎话，可面子上却开始巴结罗蕴和了。罗蕴和也成了李渊身边最受宠信的道士。李渊与罗蕴和交谈时，只以“仙师”称之。罗蕴和也大大咧咧的称呼李渊为“吾徒”。
自从罗蕴和进宫后，甘露殿这座昔日的君臣奏对之所，也变得乌烟瘴气起来了。不但整日香火缭绕，而且李渊还每日抽出至少一个时辰，身着道袍在甘露殿的正殿听罗蕴和讲道。那些其余的道士，也身列甘露殿正殿当中。以前政治味浓厚的甘露殿，也沦为了道教“观殿”了。甚至于，还不如道教的观殿呢，至少，人家那些道观的大殿，里面也只是道士和香客。可甘露殿里，却还经常上演‘香’‘艳’的游戏。李渊与一群莺莺燕燕没事还玩躲猫猫呢。
赵云泽带着两坛药酒来到了甘露殿。那两坛药酒，是他昨日亲自泡制的，里面加的是鹿鞭、人参、虎骨等药材，这是给李渊老爷子‘壮’‘阳’的。
在甘露门等候了一会儿，便有一名道童……什么，道童？哦，应该是身着道袍的小太监。那小太监便宣赵云泽进入甘露殿。
赵云泽过了甘露门，便小心翼翼的往甘露殿的天井里看。还好，今天李渊老爷子没有玩那荡漾的游戏，天井里除了几个在修剪草木的太监宫女，就看不到别的人了。
赵云泽安心的进了甘露殿正殿。可一进入正殿，他顿时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正殿中香火缭绕，一群身着道袍的人分两列坐于蒲团之上，面对着里方。最里面，对门位置，一个老者也同样身着道袍，在蒲团上盘腿而坐。老者左下方一米多远的位置，也坐着一个道人。那道人此时正在讲述着什么。
正殿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味，赵云泽当即想打喷嚏，可他却生生忍住了。他瞪大眼睛观察那坐于最中间位置的老者，想看清他的面容。
没错，是李渊呀！
“臣致果校尉赵云泽参见……”赵云泽上前几步，刚想对李渊参拜。他话还没说完呢，坐于李渊近旁的那名道士却说话了。
“来者就是有缘，且坐于一旁，听某讲道。”那道士的声音很浑厚，竟似后世的美声低音歌唱家似的。
你谁呀？李渊老爷子面前，有你说话的份儿吗？赵云泽一肚子官司的望向那道士。
只见那道士的年龄约四十来岁，蚕眉凤眼，面白如玉，五缕长髯飘洒胸前，好一派……只看面容，倒是颇有仙风道骨的样子，可这道士的身形却胖了一些，给他的高人形象略减了点分数。
“鹏羽来的正好，且坐一旁，与朕一同听听罗仙师讲的道法。”李渊也发话了。
“臣……好吧！”赵云泽很无奈的朝李渊拱了拱手，便坐到了殿中最末端的一个蒲团上面。
那道士又继续讲了起来。
“欲求仙者，要当以忠孝和顺仁信为本。若德行不修，而单务方术，皆不得长生也……”罗蕴和那浑厚的声音又再次缭绕于大殿之内。
他讲的是东晋道教学家、炼丹师、医学家葛洪的道学论述。赵云泽却对这些东西毫无兴趣，只是饶有兴趣的远远观察起罗蕴和来。
这人就是那个喂李渊吃重金属丹药的罗仙人啊。生的倒是一副好皮囊，说的也满口道德言。可你丫做的事却特么的龌龊，极度龌龊！
从去年刚入朝为官时，赵云泽就听说李渊在服食丹药了。他那时还想着劝李渊不要听信方士的那套鬼话。可又因为他事情太多，加上跟李渊又不熟，所以这件事情便搁下了。今天又见到李渊，他便想起了李渊服丹药的事情了。
不行，这事儿不能不管了。虽然现在跟李渊也还说不上很熟，可这老头待自己不错，不但给自己起了个应心的表字，还替泰康堂向虞世南求了字。就冲这份人情，自己也不能看着李渊再继续服慢性毒药了。
再说了，李世民晚年时也迷信方士，服食丹药求长生。也许就是嗑药嗑出了毛病，堂堂千古一帝，晚年时却性情大变，做了很多昏事。而且也正是因为他生病后服食了派人从天竺求来的丹药，结果毒发，病情恶化，导致他才五十岁就嗝屁的。
要是现在就让李渊和李世民明白丹药的坏处，那么说不定这父子二人的寿命都会比原先历史上延长一些。这也算是自己对这两父子知遇之恩的报答了。
赵云泽下定了决心，要劝诫李渊戒丹了。
罗蕴和的讲道，足足又持续了近半个时辰，直听得赵云泽昏昏欲睡。
直到殿外报时的钟声响起，罗蕴和才对李渊说道：“吾徒，又到了今日服丹之时了，道法就先讲到这里吧。”
“好好好，劳烦仙师快将仙丹取来。”李渊说道。
罗蕴和点点头，便唤过一名道童，去取丹药。
赵云泽此时终于精神正常了。他趁机起身，对李渊拱手说道：“太上皇，臣今日前来，是给太上皇送药酒的。”
李渊一听，立刻眯起眼手捋胡须道：“是泰康堂的药酒吧，二郎送给朕的那些，恰好快饮完了。鹏羽送的正是时候呀！”
“其实，这两坛药酒，也是陛下叮嘱臣给太上皇送来的。”赵云泽解释道。
“呵呵，二郎倒是一片孝心。且呈上来吧！”
一名身着道袍的年轻人上前，接过了赵云泽手中的药酒，又拿到了李渊面前。赵云泽也拿不准那年轻人到底是道童还是太监了。
“太上皇，这药酒是新制的，最好搁段时间再饮用。”赵云泽又提醒李渊道。
李渊点头会意。
这时，刚才出去的那名道童，端着一个托盘回来了。他将托盘呈给了李渊。
罗蕴和又说话了：“吾徒，这是为师昨日刚炼出的九九真阳丹，你看这色泽，晶莹剔透，这可是费了为师九九八十一天的时间和大量功力才炼制出来的，比起以前的那些丹药，更有灵性。吾徒且尝尝。”
李渊欣喜的拿起一枚丹药端详了一阵，点头道：“嗯，光看这色泽就是极品丹药。”
说完，李渊就将那丹药送进了嘴中。
别吃！赵云泽此时很想出声阻止李渊，可他张了张嘴，还是忍住了。
李渊将那丹药用水送服下去，忽然对赵云泽说道：“鹏羽啊，你给朕送药酒，朕这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当作回礼。恰好罗仙师的新丹出炉，朕便赏你一颗吧。”
啊？我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