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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9章

  此时庾璟年的大军距离襄阳还有七天的时间。慕容圭督促水陆两支大军全力出发,以雷霆万钧之势,直逼襄阳。务必要在庾璟年抵达襄阳之前,趁着襄阳城内桓奇刚死,陶铿立足未稳之际,迅速占领这个长江上游最重要的战略要地。
  到时候庾璟年的军队进进不得,退退不得,慕容圭占据地利可以轻易将这支部队击溃,那时整个大晋再没有可用之兵,大晋落入他的手里也就易如反掌了。
  慕容圭的船队这么厉害!整个襄阳都乱套了,桓楚此战带去了荆州军绝大部分的主力,都落得如此下场,在慕容圭水陆两只大军的进逼之下,荆州守军能守多久?
  庾璟年当然也很快得到了这个消息,一连发出三道急函,要求荆州无论如何要守住。
  这边陶铿刚刚接掌荆州,内部还没有肃清稳定,如何能够抵挡慕容圭的的十万大军,况且荆州军接连几战已经被北燕军队打得魂飞魄散,陶铿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好的应敌的法子,只好集合众将官一起商量对策,众人商量来商量去也是一筹莫展。
  312|306.手足情深
  就有人出主意说是紧闭城门,守住城池,暂避兵锋,等待庾璟年的援军来救,等皇家的援军到了,再和北燕军一决雌雄。
  说得很好听,不过是畏敌怯战而已。众人又计议一番,都觉得也只有这个法子可以一试了。就连陶铿也觉得此计可行。
  他正要宣布依计而行。就看见整个晚上都没有说一句话的谢纯,脸上满含着淡淡的冷笑。他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子。从前听说谢家有一匹千里驹,他并没有在意,以为众人对于谢纯的夸赞不过言过其实,可随着这一年多和谢纯接触下来,他才真正意识到,什么叫所言非虚。尤其是谢纯帮他坐稳了荆州刺史这件事,计谋环环相扣,看人眼光奇准,口才更是厉害非凡……陶铿深信,若是这小子能够接掌陈郡谢氏,将来的成就必定超过谢涵许多。
  有些人天生比别人聪明,这和他的年龄甚至阅历无关,他们是天之骄子,上天对他就是这么厚爱。谢纯明显就是其中一个,而慕容圭,更是天才中的天才,天才中的战斗机。
  陶铿这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季平可有什么话要说?”
  谢纯对这些所谓的国家精英和栋梁简直失望透顶。他淡淡地说道:“各位若真以为闭门不出,不迎战北燕大军就能高枕无忧了吗?若真的按照各位刚才所出的方略,咱们荆州城能守住五天,我就把脑袋拧下来让各位当球踢!”
  他说话本就毒舌,这番话语气更是毫不客气,众人听得全都炸毛了起来。
  一个五大三粗的武将指着谢纯的鼻子教训道:“你小子算是哪根葱,刺史大人看得起你,才让你列席会议,你竟然如此大放厥词,还什么襄阳城连五天也守不住?你凭什么这么说?你小子懂不懂兵法,北燕军远道而来,师老兵疲,我军以逸待劳,兵员充足;襄阳城城高墙厚,强攻绝不是上策;加上城内囤积着众多粮草,不要说五天,就是吃上五个月也没有问题,北燕他凭什么五天之内就能攻下襄阳,今天你不给老子说个明白,你就休想走出这个议事厅!”
  不少人纷纷附和。
  谢纯刚才的那一番话,可以说是戳中了他的痛点,这些人自然要对谢纯穷追猛打了。谢纯冷笑一声,“很好,我想请问各位,你们知道不知道,襄阳城中老百姓加上你们这些官老爷们喝的水都是从哪里来的?”
  众人听了齐齐一愣,陶铿却是脸色一变,“你的意思是?”其实谢纯说了这句话,他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襄阳城中所有的淡水都来自于一条叫做襄水的河流,这个时节地下水的水位不高,城中的井内基本都没有什么水,若是闭门死守,就意味着放弃襄阳的外围,就意味着放弃了襄水,慕容圭不需要浪费一兵一卒,只要叫人筑堤堵住襄水,或者在襄水的源头内投毒,立刻就卡住了襄阳城的脖子,整个襄阳城立刻就会陷入到没有水喝的尴尬境地。
  众人都知道打仗的时候,缺少粮食饿肚子是最危险的,很容易士气涣散,导致大军崩溃,却不知道,比起挨饿,更可怕的是没有水喝,人会变得更加疯狂,就连老百姓,为了喝上一口水,也会拼了命的把北燕军放进城里来。
  若是这种情况成为了现实,那么荆州军真的就连五天也坚持不住。
  陶铿见众人还在咄咄逼人地逼问着谢纯,谢纯却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一言不发。陶铿就长叹了一声,对众人道:“季平说的有道理,你们不要再难为他了。”就把刚才所想到的一切说给了大家听。
  可叹他枉在荆州生活了几十年,到头来考虑问题还没有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周密精细。
  众人听了这话,全都傻眼了。看向谢纯的目光也都充满了敬佩。
  陶铿站起身来,对着谢纯深施了一礼:“季平,襄阳城数十万百姓的生死全寄托在你一念之间了,请季平有以教我!”
  谢纯淡淡一笑:“其实想对付慕容圭很简单。关键就是一个字——拖!”
  陶铿眼睛一亮:“此话怎讲?”
  谢纯道:“慕容圭大军急进,辎重粮草走不得那么快,他的军队必定缺粮,只要咱们分兵多路,不断骚扰奇袭他们的粮道,虽然不能给他们以重大的打击,却可以拖着到庾璟年的大军到达襄阳。”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这样做就意味着要和北燕的大军正面相抗,想到北燕军的凶残,众人都有些不寒而栗,谢纯冷笑一声,“大丈夫投身军戎,不过马革裹尸而已,众位若是连这么一点胆色勇气都没有,我奉劝各位不若立刻就地解职,回家带孩子去吧。”
  众人被他这一番激将,不由得全都涨红了脸。陶铿道:“季平小兄说得对,慕容圭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咱们若是连和他对战的勇气都没有,那么还有什么脸面再存活于世?各位,咱们就和慕容圭好好较量一场,看看到底是他的北燕铁骑厉害,还是咱们大晋的水师厉害。”
  就这么着,陶铿一番动员,众将官硬着头皮出兵和北燕军作战,无所不用其极地拖住了北燕军的脚步。打了几仗,虽然次次都战败,可是荆州军却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北燕军虽然厉害,但是也不过是一颗脑袋,两只胳膊,并不是不能战胜的。
  北燕军本来势如破竹,受到荆州军的不断骚扰,速度就变慢了下来。慕容圭连下了几道命令,叫各路大军加快行军速度,可是众人不是不想听命,实在是荆州军极为讨厌,时不时从背后冒出来,时不时地烧他们几个粮草,北燕各路军队叫苦连天,搞得他们想快也快不了。
  慕容圭接到消息之后,带着宇文周在中军大帐中用沙盘把荆州军的行军路线进行模拟,慕容圭一边模拟一边沉思,最后他一拂沙盘,站了起来:“阿周,你看出什么没有?”
  宇文周和慕容圭从小一起长大,算是慕容圭的发小。所以慕容圭在没人的时候才会称其为“阿周”,不过慕容圭自从当上皇帝之后,威严声望与日俱增,宇文周从前也是管他叫“阿圭”的,可现在却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了。
  宇文周作为慕容圭的发小,慕容圭上台之后,一直把他当做特殊的培养对象加以培养的,每次带兵打仗都要带上宇文周,宇文周耳濡目染,又是从小出生在宇文家这样的武将世家,所以对于行军打仗十分有研究,算是北燕年轻一代的冉冉升起的将星。
  可他看了刚才慕容圭的模拟之后,还是没有看出什么来,“难道这些部队的背后是有人在指挥的?这不可能吧!”
  这一次,荆州出动骚扰的军队,都是小股部队,没有三十支也有二十多支,这么多支队伍,要是对他们进行统一指挥,那得有多么聪明的脑子,多么强悍的记忆力和计算能力,反正宇文周自忖是绝对办不到的,至于慕容圭,反正宇文周觉得他的脑子根本不是人脑子。也许他可以做到?
  慕容圭却点了点头,“这些小股部队出现的频率太过巧合了,一定是有人在背后统一指挥。而且此人行事天马行空,胆大包天又心细如发,不过却像是对一些军事常识并不怎么通晓。”
  宇文周听得一愣一愣的。他知道慕容圭洞察力十分敏锐,可是慕容圭所说的这一切是从什么地方看出来,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难道是陶铿?”北燕这边早就得到了陶铿继任景州刺史的消息。
  慕容圭不喜欢太聪明的属下,也不喜欢太笨的属下。宇文周这种程度正好,他笑道:“不可能是陶铿!陶铿若是有这样的智商能力,又怎么会屈居在桓奇手下这么多年?”
  “那是谁?”宇文周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南晋除了一个庾璟年,谁还有本事能令慕容圭吃个小亏。
  慕容圭忽地一笑,淡淡道:“看来我还是太小觑了天下英雄。本来以为南晋除了庾璟年余子皆不足为惧,看来是我太托大了。”其实真正的病根处在哪里,他心里很清楚。
  攻打大晋也好,攻打襄阳也好,他都太过急迫,难免叫人趁机抓住了破绽,就像这一次,他想一口吃下一个胖子,所以将大军分成十余部,将辎重车放在后面,齐齐像襄阳进发,没想到就被谢纯看到了破绽。
  其实他本不该出现这些破绽的,他是实在不能忍受自己心爱的女子一直睡在别人的床上,和别人生儿育女,他表面若无其事,其实他的心每天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一样。
  不过他是个知错能改的人物。找到了症结所在,立刻就派人传令各部,像中军集结,十万大军合兵一处,谢纯若是再派人来骚扰,那就不是骚扰,而是送羊入虎口了。
  只不过这样一来,想赶在庾璟年到达之前拿下建康的谋略恐怕就要泡汤了。
  宇文周也看出来了:“若是陛下合兵一处,岂不是就不能阻止庾璟年增兵襄阳了。”
  慕容圭忽地哈哈大笑:“不能便不能吧。庾璟年这些年来号称南晋第一名将,今回就叫我在战场上领教领教,看看他的用兵之道,是不是如同他们吹嘘的那样神乎其神。”
  来吧,庾璟年,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厉害。像个男人似的,好好地来战一场,看看究竟是谁有资格做她的丈夫。
  慕容圭想到这里不由的豪气万千。
  荆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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