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也就是说，时间倒还宽裕。
此时陈可宜停了车，撸哥也把车停了下来。此时要分开了，她总要向后面这位救命的警察道个别。
而到了这里，撸哥也只能停下车。他虽然是来监视高龙藏的，但表面上却说自己要来省城有点公务。此外，高龙藏说自己是私家侦探，那么撸哥暂时觉得也没有监控的必要了。反倒是陈可宜有点让他感兴趣，但他又不便直接跟踪陈可宜。
唯一的问题是，一旦分开了，高龙藏也要下了警车。陈可宜此时也不便再把他撵出去，于是好歹同意高龙藏坐上她的奔驰，一起赶赴殡仪馆。
再说了，现在的高龙藏一表人才、衣冠楚楚的，陪在她身边也不丢人。
只不过在她这辆奔驰刚走，撸哥就在警车里拨通了一个电话。都是警务人员，和省城警方有些业务关系很正常。他让省城警方帮着关注一下车牌为c—ky666的奔驰，那么想要知道陈可宜究竟去了哪里，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现在遍世界都是监控镜头，警方想在大街上锁定一辆特征明显、甚至知道车牌号的车辆，太容易了。
他甚至也让当地警方调查了一下，高速路上那辆越野和大卡车的信息。结果不出所料，那两辆车都是假牌子。现在想要寻找的话，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找到的。就算能找到，驾驶人员把车扔了逃走，警方更难查询。所以，这件事暂时作罢。
……
至于高龙藏，则总算是坐上了陈可宜大小姐的那辆奔驰。陈可宜喜欢做后排，而他显然不便和陈可宜坐在一起，于是只能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当然，也就等于和开车的王谦并排坐着。
车里面播放着邓丽君的老歌儿，显示出车主人陈可宜应该是一个有点怀旧情绪的女子。不过高龙藏想再跟她说一说高速公路上的事情，同时问清楚叶三爷等人的一些底细，好做到心中有数。所以，高龙藏伸手去关掉车里面的音乐，好清静一下便于交谈。
只不过当他刚伸手，旁边的王谦就冷声说了句：“别乱碰车里面的东西！一个穷保安，装什么脸面人，还穿得人五人六的。碰坏一个零件，就得扣你半年工资！”
哎，真他妈欠抽的货啊，高龙藏都想一拳砸这混蛋脸上了。
不过高龙藏倒也没动手，只是笑了笑说：“你关心的事儿倒是不少。当司机要有职业道德，专心开车才是第一位的，分心两用，你当自己是神仙啊。难怪刚才被人堵住了才后知后觉，这样不好。”
王谦一听，顿时又恼火了。高龙藏动不动就把他说的不专业、不敬业、没职业道德什么的，这让他在陈可宜面前怎么混。而且他觉得，自己这两年辛辛苦苦在陈可宜心中打造出的形象，被高龙藏瞬间搞垮了一大半。
嘎吱——
一声刹车，这辆奔驰一下子停在了路边。王谦怒冲冲的转过头，面容有点狰狞的盯着高龙藏。
第28章 青云集团
看到车停了，高龙藏笑眯眯的说，“一个专职司机，不要因为个人的情绪化而耽误了老板的事情。陈总忙着呢，耽搁时间长了，就怕赶不上今天上午的吊唁了，那就得等到明天。”
“你……”王谦手有点发颤，就差把拳头砸出去了。斗嘴，他可真不是高龙藏的对手。这不，高龙藏一下子就把他说成了一个“情绪化”的司机，这可不光耽误老板的事情这么简单。要是你心情不好就我行我素、丧失理智，那谁敢坐你的车啊。
后面的陈可宜虽然不怎么喜欢高龙藏，但也知道这件事怪王谦小心眼儿。毕竟人家“高大年”只是要关一下音乐，就被王谦无端端嘲讽了一顿，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所以王谦还没动手，陈可宜就冷冷的说：“赶紧开车，赶时间呢！”
呃……王谦再次吃了个哑巴亏，只能无语的启动了汽车。这家伙几乎气得浑身发颤了，心想只要有机会，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高龙藏则假装害怕的说：“别发颤啊你！瞧你手都抖了，我们都在你这车上呢，开稳着点，握紧方向盘。万一出点事，我这皮糙肉厚的没啥，要是伤了陈总就是大罪过了。再说了，情绪化的人，要是手再不稳，就更不适合开车了……”
我——操——！！王谦真想开骂了。要不是顾及自己在陈可宜心目中的形象，估计他会把高龙藏祖宗八辈都骂一遍。
陈可宜心中都被这两个活宝气乐了，但还是板着脸说高龙藏：“都少说两句，乱糟糟的。”
得，各打五十大板，也算是给王谦一点点小面子。不过这也反倒噎住了王谦，让他没机会反唇相讥了。毕竟高龙藏这货得了便宜卖乖，已经闭口不言。陈可宜说不让斗嘴，人家高龙藏马上就闭嘴，王谦要是再说下去就是没素质了。
真他妈气死人。王谦越来越恨身边这货，满脑子不想别的，就想着怎么教训教训这混蛋。结果一不小心，还真差点和迎面乱穿马路的行人撞了，吓得一哆嗦。别说他，陈可宜也吓出了一身冷汗。乖乖，要是撞了人，那才叫倒了大霉。
这一次出了真险情，高龙藏反倒“大度”的不说风凉话了。反正就算自己不开口，陈可宜也肯定对王谦不满。
陈可宜在后面拍了拍高耸的胸，脸色不佳的说：“你开车认真点，瞧刚才，差点出了多大的事！”
“我……是，我知道了。”王谦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又扭头看了看高龙藏。哪知道这位高大爷正襟危坐，闭目不言，让王谦连挑事儿开骂的机会都没有。
这肚子窝囊气，可真够受了。
可是当他启动汽车，刚刚恢复正常行驶，高龙藏冷不丁的又来了一句：“对了，刚才为了规避那个行人，好像这车压线了，不知道要罚多少钱、扣几分？”
我操操操！王谦一头黑线，终于知道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他意识到，这个“高大年”实在是个丧尽天良的家伙，蔫儿坏的主儿。哪怕跟这家伙打架，也千万不要跟他斗嘴，不然肯定吃大亏。
当然王谦更不知道，假如真的跟高龙臧打架，估计他吃亏会更大。
……
识相的王谦没有再争口舌，怒冲冲却又小心翼翼的开着车，生怕再出现什么闪失。说到底，他对工作、薪水什么的不是太在意，可是他在意陈可宜对他的看法。他一直暗中爱慕陈可宜，这种单恋让他畏首畏尾，生怕再出现大的篓子。
车子终于顺顺当当的到了市郊的殡仪馆，远远的并未看到多少车辆。对此，陈可宜并不觉得奇怪。因为叶三爷那些普通朋友的吊唁，还在后面几天，那时候才会真的热闹。而今天来的，都是“家里人”。
所谓“家里人”，其实指的就是叶三爷所在的这个集团的内部人！
叶三爷所在的这个势力集团，名字叫做“青云集团”，在整个河阴省都有鼎鼎大名。
想当初初建的时候，这个集团还叫做什么“青云会”。而组建这个青云会的老大，恰恰就是陈可宜的养父——青云会第一任“会首”陈青云！
很显然，这个带着行帮色彩的组织，当初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地下势力。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青云会的地上业务也越来越多，随后就改组成了“青云集团”。哪怕它依旧保持着对全省地下世界的强大影响和威慑，但至少表面上合法化了，是个集团公司。
而在集团公司内部，哪怕名义上有董事长和总经理什么的，但都是傀儡人物。真正的实权，依旧在叶三叔等人手中。在这个集团的背后，实际上类似于家族管理，而叶三叔等人就是家族长辈，是隐匿在背后的大佬。
当初和陈青云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一共五个，后来一个个也都混到了“爷字辈”，也就是声名显赫的孔二爷、叶三爷、刘四爷、马五爷。只不过混这条路终究凶险重重，陈青云首先挂了，为了四兄弟脱困而一人背了黑锅；马五爷随后也横死街头，再往后是刘四爷。
做不法生意，干刀口舔血的勾当，终究不是什么好路子，一路走来都是血迹。当青云会华丽转型为青云集团的时候，五个老兄弟也就剩下了孔二爷和叶三爷两位。至于保留着“青云”二字，则是为了表示对大哥陈青云的尊敬。
如今叶三爷也死了，当年五位老兄弟也就只剩下了孔二爷一人，硕果仅存。
至于说今天来的“家里人”，指的就是青云集团内部的中高层。三爷是青云集团的大佬，他的死是集团的头等大事，内部人当然要首先来为他做后事。
高龙藏和陈可宜、王谦再往里走，就看到了一群黑衣汉子，分成两排站在灵堂门口儿。一个个面容肃穆，胸前口袋里插着白花儿。
与此同时，一个负责接待的中年男子走过来，面带悲容的说：“大小姐您来了，里面请。”
大小姐。从这个称呼可以看出，陈可宜虽然不搀和青云集团内部的事情，但青云集团的中高层还是对她很尊敬的。毕竟集团的开山鼻祖是陈青云，而陈可宜又是陈青云唯一的孩子。虽说只是养女，但法律上和集团内部都认可这个父女关系。
陈可宜显然也认识这个负责接待的，点了点头就红着眼圈儿往灵堂里走。同时还领了一件白衣重孝，毕竟她是死者的侄女。虽无血缘关系，但叶三爷和陈青云他们是兄弟。
但是，那个负责接待的却看了看高龙藏，有点警惕地问：“大小姐，这位……似乎有点面生啊。”
第29章 孔二爷
一听对方询问，高龙藏就拱手说：“在下高大年，是三叔老家的晚辈。承蒙三叔照顾，介绍我到大小姐这里做事，才刚到没几天。”
陈可宜也点头说：“三叔亲自介绍的，我就留下了。现在三叔走了，高大年也很难过，跟着我来一起吊唁一下，好歹他也是三叔老家的晚辈。”
“哦，那里面请。”这个负责接待的中年人说了句，随后引领着三人按规矩行礼。高龙臧和王谦只是普通行礼之后，就站到了灵堂一角。陈可宜是重孝，哭了好久被人搀扶起来，她就到了灵堂左侧。因为在那里，坐着一个中年妇人——叶三叔的老婆，也就是青云集团里的三婶。
叶三婶是叶三叔续弦再娶的，比他小了七八岁，如今也才四十左右的年纪，不算老。这两口子结婚也十来年了，集团内部也早就认可了这位正牌子的三婶。毕竟她不是小三儿上位，而是叶三叔前妻死后再娶的，是明媒正娶。
此时，三婶已经哭得站不起来。老公死了，自己膝下又没个亲生的一男半女，这样的女人能不悲戚？以至于旁边的人都看不下去，干脆扶着她坐在椅子上，免得她伤神伤身过度。
至于三婶旁边，披麻戴孝站着的是一个年轻男子。这是叶三叔唯一的儿子，也是叶三叔前妻所生，名叫叶振坤，二十出头儿的年纪。现在叶坤也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仿佛天塌了一样。有人形容悲戚最深的场景是“如丧考妣”，也就是说好像死了爹娘，他这可是真的死了亲爹。
作为下一代的大侄女，陈可宜直接走到三婶身边，抱着三婶一番安慰。此时此景，女人的同情心最容易大泛滥，陈可宜抱着三婶哭得玉肩频颤。
旁边一个老女人拉了拉陈可宜，嘴里不住的说：“大小姐，本想请您劝劝三婶呢，看您自己都哭成了这样……快起来，快。”
陈可宜这才站直了擦了擦泪，有点哽咽的劝慰了一番，随后说：“三婶您放心，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您就直接安排我。您没闺女，我就是您闺女。”
这话触痛了三婶，于是娘俩又是一阵哭。
随后陈可宜又跟叶振坤说了两句，她比叶坤只大了两岁，算是家里的大姐。好声安稳了好久，又叮嘱叶振坤以后好好赡养三婶。虽然不是亲生母亲，但毕竟喊了十来年的妈。对此，叶振坤当然泣不成声的答应着。
不愧是独自打拼的商界女老板，哪怕心中有悲苦，但场面上有条不紊。灵堂一角的高龙藏看在眼里，心道陈可宜这妞儿虽然年轻，但是情商还是很不错的，至少在女人之中算是个场面人。
这时候，陈可宜已经劝慰了三婶和叶坤，随后又走到了对面。那里有一个轮椅，上面坐着一个大约五十岁的人，是个瘸子。
这个瘸腿的中老年男子头发有些花白，一道浓眉是他面部最明显的特征。脸庞消瘦但精神矍铄，面容悲伤却依旧坚忍，一看就是个从大风大浪里走出来的人物，也似乎看惯了世间的悲欢离合、生老病死。
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孔二爷，也是陈青云五位老兄弟之中，当今仅存的一位！
“二叔。”陈可宜走到孔二爷身边，恭敬的打了个招呼。其实这妞儿自幼就有点怕这个二叔，因为他一直比较冷，不像叶三爷那么容易相处。
当年叶三爷号称砍过三条街，被称为叶三愣子，可见已经比较有煞气。但是和孔二爷相比，依旧算是个好脾气的，因为孔二爷有个外号更狠——“孔半城”。据说当年陪着陈青云打天下的时候，这孔二爷曾一把板刀震慑了半个省城的地下悍徒。
这当然就有些过分夸张了，但也可见这位孔二爷当年的彪悍。那一代的地下人物，保留了太多的旧时代特征，多半是拼凶斗狠起家的。现在如苏云航苏大少那种玩意儿，在这种老一代人物面前就是面善的奶油小生。
双腿瘸了，孔二爷坐在轮椅上“嗯”了一声，但双目依旧怔怔的盯着灵堂中心位置，那里停放着叶三爷的棺材。好长一会儿之后，孔二爷才轻轻叹口气说：“大哥和三个老兄弟……走了，全都走了。”
兄弟间的告别，已经是他第四次经历。其实，孔二爷如今才五十岁，放在社会上也是当打之年，多少这个年纪的社会名流还自吹为“中年成功人士”。但是在这条道儿上，等到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五位兄弟却已经走了四个，留下他自己还是个残疾——早年被仇家砍断了脚筋。
这样的场景，能不让人心生感慨？
这条路，不好走。假如人生能重来，估计这条道上九成以上的人，都不会选择重走一遍。
“二叔您节哀。”陈可宜低声抹着泪说，“我三叔他老人家是病故，也算是善终了。”
至少，表面上不就是病故吗？在这条道儿上，病故的确实可谓善终，至少比陈青云、刘四爷、马五爷他们的晚景好一些。
当然，陈可宜也只是以此安慰孔二爷，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蹊跷，总感觉叶三爷的猝死并不是那么简单。
孔二爷没有说话，绷着嘴继续看叶三爷的棺材，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而且在他沉默不语的时候，青云集团的老人儿没有谁敢打断。这是权威，一直如此。
长期以来，由于他双腿不是很方便，所以集团里面不少日常事务都是叶三爷说了算。但是，只要有孔二爷在场的时候，叶三爷哪怕再乾纲独断，也必须征求这位二哥的意见。
因为集团里面的大佬就他们两个，而孔二爷又是当老哥的。他们那一代人，对于长幼有序还是很看重的。要不然，也不会连集团名字都继续保留大哥陈青云的名号。
当然，现在连叶三爷也死了，那么整个青云集团之中，更只有孔二爷一个人为尊。所有的事情，自然是他说了算！
“嗯，善终。”终于，这位孔二爷开口了，轻声念叨了这三个字。
不远处，高龙藏仔细看着这位老爷子，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只不过这老爷子面无表情，仿佛一潭深井，根本看不出什么。
第30章 满是震惊的灵堂
其实，无论高龙藏还是陈可宜，都暗自担心一件事——背后的一切，是不是孔二爷在操纵运作！
想当年陈青云一手组建青云会，为了兄弟们而横死，剩余兄弟当着几位核心下属的面，痛哭流涕、指天而誓，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一摊子交给大哥的后人。只待陈可宜长大，这一切都要移交给她。
这是一份承诺，在法律上没有任何效力，但在道儿上这就是铁律。混世界的，一口吐沫一个钉，不然如何服众？
所以，哪怕陈可宜长大后故意远离这个圈子，但是当年这个承诺依旧有效。这一点，不仅仅孔二爷等人记得，当年那些身在现场的核心下属也都记得。而那些下属只要活到现在的，都是青云集团的高层、核心、骨干。这件事，没有人能否认。
可是现在，马五爷、刘四爷、叶三爷相继离世，仅剩下一个孔二爷，是否还有必要遵守这个誓言？他若是出尔反尔，还有谁敢反对？
当然，假如陈可宜也不小心出了“意外”，那就更没有反对的余地了。只不过，陈可宜没有遭遇意外。
孔二爷是老了、是残了，但他这样一个残废的老人，未必没有独揽一切的野心。当年的五位老兄弟确实情同手足，但是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道上，会变的是情分，叵测的是人心。
而且，孔二爷就算不为自己想，难道不为他那个儿子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