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意志凌驾于怪异之上

  这片海被称之为蓝海。
  海面上，此刻一支由四艘船组成的船队正在航行。
  一艘龙骨帆船承载着二三十名船员行驶在船队的头部，船员们的身上穿着宽松的贯首衫，前胸的领口有着一个三角的开口露出结实的胸膛，船帆上有着一个像是猛兽头颅的简易图案。
  龙骨帆船上发号施令和为首的是一名二十出头的青年，名叫巴斯。
  巴斯来自于一个名字叫做巴塞的岛国，是国王的四个孩子中的一个，而这个国家有一个传统想要成为王就必须封印一个强大的怪异，为这个国家添加一件封印物。
  如果这一点都做不到的话，那么就不配登上王位。
  他为了证明自己的勇武带着自己国家传承的宝物黑铁封印之鳞和一件名为光明镜盾封印物出发，前往更深处的未知的禁忌海域。
  他的目标是一个叫做恶畜的怪异，就居住在这片海域之中的一座岛上，曾经有一支船队的船员流落到那座岛上，结果大半都被那个怪物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十几个人和一条船逃离。
  而这十几个人逃回来的时候，其中一大半都疯掉了只剩下少数几个还记得那段如同噩梦一般的记忆。
  他已经从那些幸存者的口中知晓了这种怪异的特性，此行已经有着很大的把握，所以才带着传承重宝黑铁封印之鳞出发。
  桅杆上。
  瞭望手双脚勾住桅杆，身体侧倾看向远方，尾巴作为另一个点勾住桅杆让他能够自由行动。
  只是很奇怪，明明是大白天瞭望手里却提着一盏灯。
  他环视着四周，又看了看手上提着的灯。
  对着下面喊道:“安全。”
  陆地上有那么多怪异，海上自然也一样。
  只是在陆地上你碰到怪异还至少能跑，幸运的话说不定能够活下来，但是在海上遇到怪异的话，就基本只有死路一条了。
  而且陆地上大多数怪异是看得见的，而海里的怪异通常隐藏在水面之下。
  你永远也猜不到。
  这一片美丽到如同宝石一般的蓝色之中，到底潜伏着怎样恐怖的存在。
  在海上航行的船只或者船队面对怪异这种存在，拥有什么强力的封印物和其厮杀并且战胜它这种事情，大多时候是不会出现的。
  那些拥有强大力量的封印物的船队毕竟还是少数，这种东西每一件都珍贵无比，是一座城市或者一个国家最重要的底蕴和传承，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东西。
  而且不论如何，和怪异作战伤亡是避免不了的，一不小心就算是在海上战胜驱赶走了怪异，自身和船队一起全部葬身大海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相比之下。
  躲避开它们，才是一个船队应该选择的明智之举。
  瞭望手手上拿着的正是名为胆小精之灯的封印物，曾经行走在大地之上的商队所用之物，只不过不是最初的那盏，真名也被加上了独有的前缀或者后缀。
  胆小精之灯最初起源于黑铁时代，属于一阶封印物，后来和例如油面包树这种怪异一样被狩魔人研究出了分裂之法，从此这种安全可靠的封印物便开始逐渐普及了。
  大地上的商队，海上的船队，只要做大之后都会想尽办法拥有一盏。
  瞭望手从桅杆上下来，下面的水手正准备帮把手，瞭望手突然停下了动作，看向了手上提着的灯。
  他立刻发出了惊呼。
  “灯发出了预警。”
  他发出预警的一瞬间，立刻熟练地重新爬到了桅杆高处。
  而下面的水手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朝着周围大喊，声音一个接着一个传向整艘船。
  “有情况！”
  “有情况！”
  紧接着，立刻传向了身后跟着的其他船只。
  巴斯走上甲板让所有人看到自己，然后发号施令。
  “不要乱。”
  “紧急戒备所有人做好转向的准备。”
  整个船队都开始戒备，寻找着怪异究竟在什么地方，还有接下来该怎么行动。
  但是等了半天，都没有看到海上有什么动静，甚至连对方的方向都没有找到。
  瞭望手刚开始还是紧盯着海面，但是后来他感觉到了不对劲，抬起头看向天空之中。
  立刻，他尖锐的声音从高处传到了甲板上。
  “不是海里。”
  “是从天上来的。”
  船舷两侧和甲板上所有注意着海面的人，整齐地朝着天上看去，就看到天上一团云气直接扑了下来，在海面上化为一团迷雾将他们船队的一艘船淹没。
  谁也没有想到，这一次来的是个如此特殊的怪异。
  瞬时，狂风大作。
  剧烈的旋风转动起来，直接将那艘船吹得严重侧翻，船上的许多人站不住，便直接从甲板上连同各种木桶和器物一起坠落大海。
  巴斯跑到了侧舷，努力地睁着眼睛看着远处。
  云雾覆盖有些看不清，只能隐约看到一些轮廓和影子猜测里面发生了什么。
  眨眼之间，就看见那艘船的桅杆断裂，船身进水然后一点点开始沉没。
  而这个时候巴斯动手了，他拿出了自己的那件封印物光明镜盾。
  这是一个看上去有些像是镜子，又有些像是圆盾一样的透明晶体，因为它后面还有一个把手。
  巴斯高高举起光明镜盾，瞬间就看见剧烈的光汇聚在一起，化为一道光线射出。
  所过之处，雾气瞬间为之一空。
  雾气覆盖的区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那怪异似乎受到了伤害，但是也被巴斯的动作给吸引了，立刻朝着他这边袭击了过来。
  大片的雾气直接奔向了巴斯所在的区域，同时还伴随着剧烈的狂风，直接将巴斯所在的船吹得侧倾，海浪直接拍到了甲板上。
  巴斯又是一记光束，但是虽然洞穿了雾气，却依旧没有能够伤害到对方的根本。
  不过怪异似乎有些吃痛，调转了方向。
  巴斯接着发出了连续几记光束。
  光明镜盾这件巴塞王国的传承封印物还是非常强大的，强大的力量打得那个怪异东奔西窜，这让船上的船员们发出了欢呼。
  “那怪异扛不住了。”
  “它应该要跑了。”
  但是接下来，问题出现了。
  那怪异竟然潜入了水底，然后慢慢从海水里渗透出来化为迷雾将巴斯所在的船包围了起来。
  剧烈的气旋开始转动，从天空到海中。
  巴斯脸色有些慌了。
  在大海之上，最怕的就是出现那些完全不知道根底和信息的怪异，尤其是正面遇上来不及躲避的时候。
  你根本就不知道它们的能力，更不知道它们的弱点。
  哪怕它们并不强大，也随时可能对你造成致命一击。
  他刚刚看起来打得怪异四处逃窜，但是对于怪异这种存在，小小的伤势根本无关痛痒。
  巴斯接着运用起了光明镜盾的力量，四处发射光线，但是这一次那怪异却发了疯一样，死死地缠住他们的船不放。
  船只下面巨大的漩涡形成，而且越来越明显同时在海上形成了一个肉眼可见的几十米高的飓风。
  所有人在巨浪和狂风里东倒西歪。
  船上的人吓坏了。
  他们都是强大且勇敢的战士，但是他们被召集过来时对付那个名为恶畜知道底细和弱点的怪异的，巴斯都提前安排和设计好了封印恶畜的整个过程，只要设计合理没有攻击力的普通封印物和普通人也能够起到重大甚至关键的作用。
  但是现在，他们在大海上遭遇到了面前这个未知怪异。
  站在船上，这些健壮英武的战士们完全帮不上任何忙，甚至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有人惊恐和愤怒之下，朝着那怪异射箭，投下长矛。
  但是没有任何作用，反而因为松开固定自己的东西，让自己在巨浪和狂风下直接被卷入了海中。
  整个船队危在旦夕，巴斯想到动用光明镜盾的另一种力量。
  “活体化。”
  巴斯有些犹豫，因为从来没有用过光明镜盾的这种能力。
  活体化这一招是狩魔人完全掌握封印物，全面压制住里面的怪异的时候，才敢动用的力量。
  因为这等于是将怪异彻底放了出来，然后再完全控制住对方，之后再用自己的意志和掌握的真名将其封印回去。
  对于意志不够坚定，对怪异过度恐惧之人，用这一招到可能还没开始就直接杀死自己和周围的其他人。
  不过此刻巴斯面临的情况越来越恶劣了，狂风越来越大，脚下的漩涡已经将船往底下吸了。
  他必须做出抉择。
  “拼了。”
  但是还没等巴斯狠下心来放出光明镜盾里封印的怪异，这个时候一股奇异的力量扩散了开来。
  “嗡！”
  海面上巨大的漩涡带动着船，而同时一股诡异的力量从另一个方向而来。
  两股力量拉扯之下，船直接断裂了开来。
  在巴斯的眼中，自己直接被一股力量高高扬起，一瞬间飘起了十几米高，而原本紧紧抓在手中的光明之镜也在一瞬间脱手而出。
  “飘……飘起来了？”
  巴斯看到飘起来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船上的所有船员，以及半条船。
  所有人处于失重的状况在空中停留了十几秒，之后才重重地朝着下面坠落而去。
  “完了。”
  巴斯看着远处同样漂浮在空中的光明镜盾，他努力向着对方伸出手，却怎么也够不着它。
  最后，他只能看着自己和光明镜盾坠落向海面的两方，表情绝望无比。
  而那云雾怪异撕裂了这艘船之后，接着扑向了其他的船。
  从高处坠落下来的巴斯努力地浮出海面，拼命地抓向周围的漂浮物，朝着远处游去。
  已经无法顾及远处的其他船队成员了。
  漩涡和风随着怪异的离开渐渐消失，但是在那之前，大部分人已经沉没大海，只剩下少数人在海面上挣扎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
  一艘舢板船靠着这里快速驶来，抵达了沉船附近。
  船上的人弯下腰，一把抓住了漂浮在海面上的一盏灯。
  同时目光看着巴斯开口问道。
  “这盏灯，还有你的那面镜子叫什么？”
  巴斯剧烈地挣扎，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木桶，不断地咳嗽和喘着气。
  听到对方的问话，巴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双眼被水打湿，模糊得都有些睁不开。
  他只能顺着声音，发出疑惑的一声。
  “啊？”
  但是这一瞬间，对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哪怕巴斯没有说。
  那人动作没有停，就这样划着船擦过巴斯的身边。
  同时对着他说了一句话。
  “你刚刚犹豫了一下。”
  “当你恐惧黑暗的时候，黑暗就必定会降临。”
  “你如果不能坚信自己的意志凌驾于怪异之上，就不要尝试活体化。”
  浑身湿透，头发粘结在脸上的巴斯抬起头。
  脸上的水慢慢滴落，眼睛也似乎能够看清了。
  让巴斯刚好看到了对方的脸庞，还有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他十分诧异，张着嘴巴看着对方。
  很难想象在这片怪异纵横的海域之上有人划着一艘舢板船经过。
  就这样，他看着对方划着舢板船远去，朝着那怪异所在的方向。
  ——
  赫尔法斯很远就注意到了巴斯的船队，甚至先他们一步就看到了天上的那个怪异。
  这是一个二阶的怪异，而且一定是二阶之中非常强大的一种怪异。
  只是在观察着它，还有其展现出来的能力特性的时候，赫尔法斯突然感觉有些熟悉。
  尤其是，当其释放出来了那种失重的力量。
  赫尔法斯看到了对方的身体快速缩小，庞大的云雾汇聚在一起化为了一个石头眼睛。
  一瞬间。
  赫尔法斯就联想到了自己曾经的封印物恶眼石剑。
  这种怪异的能力也似乎和恶眼石剑有关联，只是二者的力量是完全相反的，不过这二者之间的相似以及刚刚的观察，让赫尔法斯对于这个怪异的信息一瞬间扩展到了一个临界点。
  他思考了一下，观察四周的情况，便制定了一个计划。
  朝着巴斯所在的方向划来。
  他一把抓住了海面上那盏他瞄准了很久的胆小精之灯，看了一眼巴斯之后就知道了这盏灯的完整真名，以及光明之镜的真名。
  他接着划船前进，心灵连接胆小精之灯，立刻精确地感应到了周围所有怪异气息的位置。
  “在这里。”
  赫尔法斯找到了刚刚掉入海中的光明镜盾。
  它已经沉入了海水中，不过幸好还没有掉太远，还在赫尔法斯的心灵感应范围之内。
  他只是看了那坠落的封印物一眼，就看到那封印物发生了变化。
  “封印物·光明镜盾！”
  “活体化。”
  一瞬间，好像镜子又好像盾牌一样的封印物活了过来，透明的晶体开始舒张，化为了一层又一层的膜衣。
  这是一个通体透明的水生物，一层层巨大的膜衣如同很多层衣服扩展开来，可以达到四五十米的长度。
  它挥舞着衣裙，只是一下就冲出了海面。
  “砰！”
  海水炸裂开来，层层叠叠的膜衣掀翻了一艘舢板船，也将船上的人影包裹了过去。
  紧接着，所有的膜衣汇聚在一起，化为了一面巨大的盾镜。
  剧烈的光芒汇聚而来。
  然后，朝着远处刚刚摧毁了一艘船，奔向最后一艘船的云雾怪异。
  璀璨的光芒覆盖海面，直接将整片云雾清扫一空。
  在赫尔法斯的意识里。
  他隐约听到了那怪异发出了一声剧烈的哀鸣，刚刚自己那一击对方肯定伤得不轻。
  赫尔法斯控制着水生物怪异穿过海面，快速的朝着对方靠近。
  很快。
  云雾重新汇聚而起。
  那怪异似乎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他现在面临的不是巴斯那个半吊子，而是一个和怪异经过不知道多少场战斗的狩魔人。
  它想要飘回天上，它卷起一阵风朝着高处而去。
  但是这个时候，那掠过水面的水生物已经趁着它重新凝聚身体的时候贴近了过来。
  层层膜衣展开，化为了一个巨大的“花朵”将其覆盖，要将它关在里面。
  这个时候，那个云雾怪异立刻再度变化了形态。
  云雾聚拢。
  一只石头眼睛出现在了空中，俯瞰向了海中的庞大透明水生物。
  一瞬间，水生物不受控制地漂浮而起，跟着它一起升向天空。
  但是不论如何，云雾怪异都已经被对方关进了自己的膜衣之中。
  这下。
  它已经不可能逃脱了。
  赫尔法斯控制着水生物吐出了一块木板，仪式瞬间启动，纵横四方。
  赫尔法斯的声音直接在云雾怪异那疯狂且只有本能的意识深处响起，告诉它关于它自己的一切。
  【怪异·恶眼雾怪】
  【特性1气体形态：能够一瞬间让身体从固体化为气体，扩大数百倍以上，气体状态的情况下，能够制造并且操控气流。】
  【特性2实体形态：能够从气体形态变成实体状态，实体状态下能够短时间内让一片领域的重力失控。】
  最后，怪异所听到的声音是。
  “以祇柱之名，封印面前之怪异。”
  赫尔法斯口中咒语念出，祇柱的力量从天而降，落在了这个世界。
  不论是最后剩下的那一艘船，还是那些在海上逃命的龙人此刻都朝着两个怪异交战的方向看来。
  看着那金色的光柱镇压在大海之上，散发出让所有怪异恐惧的气息。
  但是，到了这一步它只能任由自己被仪式束缚。
  它一点点融化，在祇柱之中变成了一件封印物。
  那是一件黑色的斗篷。
  斗篷上有着云雾的图案，背后有着一只白色的眼睛，赫然就是刚刚它表现出的那两种形态。
  【封印物·赫尔法斯的飞行斗篷】
  【能力1：能够召唤大片的云雾覆盖一片区域，并且在该区域之内制造气流。】
  【能力2：能够短时间内制造失重领域。】
  ——
  巨大的水生物怪异将膜衣一点点收回，重新变成了封印物的镜盾形态，同时也露出了一个人影。
  赫尔法斯将斗篷高高扬起，手伸向了袖子里面，直接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缓缓落下。
  然后，就这样直接站在海面之上。
  他曾经无比向往和羡慕龙会飞翔的能力，却没有想到这一次这么快就得到了，他目光看向了远处。
  海里还有不少人在挣扎，有的人已经渐渐沉入了水中。
  “呼！”
  他卷起一阵狂风，就这样贴着海面飞行。
  飞行的途中一个又一个落水者被卷起，最终被他拉扯到了最后一艘船上，所有死里逃生的龙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赫尔法斯，不明白大海上怎么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人。
  突然间，甲板上有人注意到了赫尔法斯身形的特别之处，发出了惊呼。
  “神形之人。”
  “神形。”
  “他是龙。”
  和曾经所有人提起龙都感觉到畏惧和害怕不一样，这里的人提及龙这个字的时候，流露着强烈的崇拜，还有自豪。
  赫尔法斯走向了甲板上的其中一个人，将手上抓着镜盾递给了对方。
  “下次面对怪异的时候，可要抓紧了。”
  巴斯现在依旧惊魂未定，这个年轻人很明显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死里逃生的场面。
  赫尔法斯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突然想起了自己以前。
  站在双相魔虫的面前吓得腿都快软了，连念诵咒语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巴斯浑身湿透，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吓得，一脸呆滞地看着赫尔法斯。
  “黑铁龙？”
  深色的头发在这一带可是非常罕见，这一带的龙人以黄色的头发居多，顶多是有一些细微的区别，微微偏白或者偏红等等。
  只有那些传说之中的超凡职业者，身体会因为超凡力量身体异化出现各种变化。
  而黑铁龙，便是深色的发色。
  但是巴斯并不知道，就算是黑铁龙化为神形也大多是褐色、褐绿色、暗红色的发色，看上去就好像是铁矿表现出的各种状态，但是从来没有见过对方这样纯黑的。
  不过。
  神之形、深色的头发、没有露出黑铁封印之鳞就能够封印怪异。
  三点汇聚在一起，让巴斯无比肯定。
  对方一定是一个龙职业者，而且是龙职业之中都非常特殊的黑铁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