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有。”朱理张口就答,随之,低了声音,“大嫂这事真没有和大哥商量过。”
  “略微提过。”
  他不是不知道她在研制新药的事,只是不问她,认为,她一定在最合适的时机再告诉他。现在,确实不是告诉他的时候。告诉他了,他要是派人做出什么行动来,肯定会马上引起皇帝的反弹。
  现在,或许古代这些人还不知道青霉素的重要性。李敏却是太清楚不过了。在古代战场上,一半以上的士兵都不是死于他杀,而是死于疾病。包括外伤,传染病,这些致命的病菌,可以很快夺走士兵性命的病菌,都需要青霉素的治疗。青霉素在现阶段下可以说是这方面最好的特效药。
  可以说,这样东西很快会成为战场上的制胜法宝。因此,她才把这东西一直捂着。对于青霉素的用法,也仅限于告诉徐三舅等最亲近最信赖的那几个人,只说可以治疗肺痨。并且怎么用,都得靠她李敏一个操作。
  李敏对此不是没有想过扩展会使用青霉素的大夫培训,但是在这个错综复杂的环境下,能给她信任的人,实在不多。最致命的是,青霉素的产量实在太低太低了。稀缺的药即将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马车行驶到了目的地时,朱理望到了一片梯田,似乎已经有人开始着手在地里备冬,好准备明年播种。
  “那些人都是大嫂的人吗?”朱理问。
  “不算是吧。”李敏是让徐掌柜把田都放出去给农户了,采取承包制,这样,他们到时候容易向农户采购他们需要的药材,至于耕作的过程,都交给农户了,必要时给农户技术指导,这样的管理方法最容易出效益。
  想到自己本来还想在这里建个大农庄,种种田,养养鸡鸭鹅,结果因为被迫搞出个青霉素,全毁了。那都是由于那时候,她哪里曾想到自己的男人会回来。哪里想到,自己会和个古代大叔做夫妻,谈恋爱。最后,把自己一切都搭上了。
  开始有弄青霉素的念头,全都是由于他那条伤腿。虽然,他那条伤腿在慢慢康复,可是,她总会想到如果他有一天在战场上受到更严重的伤害,需要手术,需要抗菌治疗时,她总不能一点准备都没有。
  朱理听她三言两语而已,却很快听出了其中的含义,跟在她后面走,边走边说:“大嫂,我大哥能有你真好。没有人,比大嫂对大哥更好的人了。”
  “你什么时候,嘴巴是学了谁,变的那样甜了?”李敏不客气地打断小叔的话。
  “大嫂,我这是实话实说,没有一句谎话。”对此朱理不买账,声音有些低微地说,“其实我大哥,在府里跟我们的时间不长,他是长子,都是常年跟我们父亲在外。”
  原来因为如此,所以,他和尤氏的沟通也不顺畅,只在于忠孝的礼节而已。
  在快走到青霉素的地下作坊时,朱理忽然在她后面停住了脚。李敏对此并没有反应,直往前走。朱理停了会儿,再随她进了屋里。等徐掌柜从里头出来,把门关上以后。朱理看着他们两个,眼里写了些疑惑。
  屋里,其实基本上没有东西了。徐三舅等人,早就不在这里了。在她决定把青霉素拿出来给朱汶治病的那一刻起。
  开门大吉,意思是,这里的东西和人,都撤了。
  李敏左手摘下斗笠,坐在了屋里简陋的一张木椅上。徐掌柜在屋里点了灯,对她轻声说:“那些人一直盯着这儿,白天黑夜都盯着。好像在等大少奶奶过来。”
  “那是,我要是不过来这儿,他们害怕扑个空,弄错地儿了。”李敏随之一个眼神望过去,示意小叔可以不用紧张。
  朱理佩服死了她这临危不乱,她这是引蛇出洞。恐怕,连这次去尚书府,都是给对方专门带去信儿的,让对方可以顺着这条线索踏进这个圈套里来。
  “大嫂。”朱理走到她身边,扯了个鬼脸说,“你这一路瞒着我好苦。”
  对此李敏有丝愧意,她这是把小叔一块当饵了。不过,有了她和小叔在这里,那些人必定还不敢对这里马上下手。
  只是这宫里的人不简单,能根据她给大皇子治病一事上,推测出她用的这个药,可能对传染病有效。所以,才让李大同对她说出了她娘死的原因。李大同在这场戏里面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八成是一样被人当棋子用了。不过,李大同确实是一开始有念头要毒死她的,因为李大同是很怕死的。
  “徐掌柜,这里还剩多少人?”李敏问。
  “只剩下我一个了。其他人早就走了。我也是定时坐马车过来。按照二小姐吩咐的,在这里按时点灯,放了狗。可是,我不敢确定,那些人是不是能因此上当。”徐掌柜小心翼翼地说着,脸上多少挂了抹忧虑,因为眼见那些人盯着这里几天功夫了都没有动静。
  朱理就此说:“不怕,之前或许他们还猜疑,可是,大嫂这样一来,带了我过来,他们还能不信吗?”
  李敏好像就是怕他们不信,所以亲自现身。
  徐掌柜还是有些想不明白:“但是,我们一走,他们真进到这里面找东西了,什么都没有找到的话,怎么办?”
  “能怎么办?”朱理微笑着搭了下徐掌柜的肩头,“只能找大嫂了。”
  “什么?”徐掌柜大惊失色,看着李敏,“大少奶奶,这,这——大少奶奶这是想让他们找大少奶奶吗?”
  “不这样做,他们哪肯现身。”李敏道,“我们总不能和他们一辈子玩捉迷藏。”
  “可是——”徐掌柜疑问重重,“是什么人,本来可以一开始找大少奶奶要这个药。”
  徐掌柜这话是不假的。假若这个药,是皇帝要的,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可以直接下令让她李敏给谁治病,让李敏把药献出来。如果是同行想刺探商业秘密,恐怕那些同行没有这个能力,雇佣到武功高手在这里布阵。
  “宫里的人,但不是皇上。”朱理说出这个一点都不奇怪的答案。
  宫里的人谁这么渴望起李敏这个药了。宫里谁生病了,需要这个药了?宫里的娘娘皇子生病,可以求助皇帝,皇帝可以让她李敏过去给人治病。这样一说,答案已经显然在眼前了。
  徐掌柜于是想起了上次要不是朱公公舍命搭救,这会儿自己定是命丧黄泉在阎王府里徘徊的游魂了。想起那次遭遇,还真是心惊胆寒。真亏了李敏早算计到了太后要冲着他们杀鸡儆猴。
  “太后在福禄宫,好久没有出门了,众妃过去给太后请安时,都见不到太后。”朱理说的这个消息,是上次在西门与那些皇子们相遇时,十一爷这个不忌口嘴的说出来的话。
  十一这样说,无非是笑话自己老祖母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太后必定是病了,而且,病了还不好出口让李敏过来。
  朱汶由于上次与太后当众起了矛盾以后,不住在福禄宫里,是搬到皇帝给他暂时安置的大皇子府去了,对于太后的情况反而不是很清楚。
  “大少奶奶,现在要怎么办?”徐掌柜请示。
  “你等会儿随我们一起回去。今晚,你住我护国公府里。那些人在这里找不到东西以后,第一个肯定还不是找我。知道只有你跟着我,与这个药有关系,所以必定先绕过去找你。”李敏低声安排着。
  “这样那些人去找大少奶奶怎么办?”徐掌柜心里不踏实。
  “没有怎么办。我在护国公府里,他们要来找我,可能要先想想,上回进护国公府的人都上哪儿去了。”
  李敏这句话,直接让朱理笑了出声。朱理笑着说:“上次那个人头,是自己割掉的。”
  说的是那个无刀之王,进了护国公府以后,被人围困,结果自个儿了断了。想潜进他们护国公府,意图谋害他们大少奶奶,不得先想想后果。
  护国公府哪里是人可以来去自如的地方。
  徐掌柜只听他们两人对话,一身冷汗。他这个商人走南闯北,遇到的各种离奇古怪的事也不少,遇上亡命歹徒要劫财谋害的也有,可是,都没有跟着李敏来的惊险。一波接着一波的。
  “时辰差不多了。”李敏琢磨着过去的时间,道,“回去吧。”
  “未到傍晚。”徐掌柜得留下负责点灯继续迷惑人。
  “今晚不用点火了。我们一走,他们八成都按不住了。”李敏说。
  负责守在门口的兰燕,一样早已嗅到了这里周围不太对劲的空气,在李敏他们走出来以后,更是紧紧握着刀柄,亦步亦趋。
  徐掌柜拉上屋门,最后一个离开。离开的时候,可能这里没有人了,所以,四周那个瑟瑟的寒风,直刮的人脊梁骨嗖嗖的响,像鞭子抽打,恐怖死了。他一步三跳,跳上了护国公府马车的驾座。
  马车离开时,只听呼啸的冷风,与头顶上的太阳形成鲜明的对比,乍冷乍热的。这样的天气,真是一不小心,都要得病。
  万历爷在皇宫里,貌似感染了风寒,因此,当张公公好不容易把李华说要见他的消息传过来时,万历爷倒是不敢见了,说:“华婉仪怀着身孕,让太医小心侍候他们母子。朕,暂时不得去见他们了。”
  “奴才这就把皇上的话传给华婉仪。”张公公答。
  “对了。”万历爷咳嗽两声,叫住张公公,“朕这段日子,都在忙着江淮那个案子,所以都忘了去福禄宫问候太后。听说太后身子欠安,是怎么回事?太医有过去看吗?为什么看了以后,都不到朕这里报一声。”
  张公公四下瞅了瞅,再上前,小声说:“皇上,太后一直都是,刘太医看不好的话,直接找了张院使。”
  万历爷皱了皱眉头,坐下来,一时无话。太后的喜好,他肯定是插不了嘴。再说,张恬士作为太医院的头头,医术自然没的说。
  “大皇子听说今日是又出去到西门练习箭术了。”张公公这话算是安慰皇帝,好歹有个久病过后被医好的案例。
  “嗯。”万历爷点了头,“接下来,他这个年纪虽大了些,但是,是该娶妻生子,这个朕让淑贵妃操多点心。皇后那儿,朕有让人过去说了。皇后有没有传话回来?”
  知道皇帝问的其实是东宫的情况,张公公说:“太子妃一直在养病,貌似没有好。皇后娘娘如今光忙着这个事儿,都可能分不开心来帮忙张罗其它事。”
  “那是她儿媳妇,是应该的。但是,她贵为大明王朝的皇后,不止是一个人的母亲。”万历爷这话像是有丝批评皇后的意思。
  张公公不敢说话,垂首站着等皇帝再发话。
  万历爷慢慢的沉着地说:“今晚,朕要到容妃那儿坐坐,你让人先提前去容妃那儿报个信。”
  “奴才领旨。”
  ☆、【129】饯行
  马车走回京师里的石板路上时,已是午后了,午饭过去的点上。马车夫忽然吆喝一声,因为有人在前面拦住了马车。骑着马随马车伴行的兰燕从马鞍上一跃而下,到了拦马人面前,一个抱拳:“十一爷,奴婢参见十一爷。”
  朱琪眺望马车里的人,咧开白灿灿的门牙:“里头是不是坐着你们二少爷和隶王妃?”
  “十一爷怎么知道的?”兰燕不觉上了套。
  朱琪挑起眉:“用说吗?早上,隶王去了兵部,皇上的差事,说是让隶王这段日子在京师协同我八哥管理兵部,反正,隶王没有那么快回北燕,除非,隶王突然想回北燕了。”
  按照以往,朱隶肯定是急着回北燕稳定军心,但是,这回回家娶了媳妇,家里事多,朱隶一时不敢走。表面看是这样,可谁知道,那个皇帝是怎么想的。朱隶想回北燕的话,皇上不放行也不可能。
  都过去了两个月了,这个时间不长不短。北燕比京师更快进入天寒地冻的季节,现在的北燕,是被一片冰雪覆盖。东胡人,在这个冬季里如果想对北燕动武,等于损敌一千至少自己要伤八百,冒顿单于,也不是一个把自己士兵性命都当成稻草的昏君。
  或许是这样的缘故,皇帝干脆留着朱隶和朱隶的人在京师里修生养性。看看这个京师,说是要进入冬季了,除了前几日下的那场雪,这会儿出的大太阳,能把人都晒出一层汗。凋零的树枝都像是冒出新芽似的。
  行人在大街小巷里行走,顶着烈日,晒着冬季暖洋洋的阳光,好不惬意。
  朱琪一身青袍,脚踩鹿靴,腰系象牙做的玉带,上面的花饰雕的是三顾茅庐。云墨的发髻两边垂下两条发缕,搭配两条金冠上落下来的金穗,衬着那艳如三月桃花的春颜,真可谓是风流极了的一个翩翩美少年。
  两边行走的姑娘们,有的停住轿子,有的捂着眼睛,有的拿着袖帕掩住小嘴直接暗送起了秋波。还有老太太准备了木瓜。
  潘安的故事李敏听过。这老十一的容貌,大概在京师里女性的心目中可堪比那个潘安。这不是说没有人长得俊俏过十一爷。可是,论起这个风度,这个风流相,恐怕放眼这个京师是无人能及。好比自己小叔虽有长得美,但是,喜欢板着张脸哪能叫女子喜欢靠近。
  朱理只听马车前面被某人唠唠叨叨的,早已坐不住了,动手掀开门帘,映入眼里的正是朱琪那双笑眯眯投过来的眼睛。朱理没给对方好脸色:“怎么说?我们要赶着回府,没空和你在街头磕牙。”
  “小理王爷。”朱琪像是对他这张臭脸习以为常了,看着一点也没有闹情绪,笑嘻嘻地,冲马车里坐着的李敏再鞠个躬,“小王参见隶王妃。”
  “十一爷客气了。十一爷这是要赶着去赴宴吗?”李敏在马车里答。
  朱琪像是惊叹一声:“真没有什么可以瞒得住隶王妃的。”
  李敏笑答:“十一爷的人,都站在酒楼面前等着十一爷,本妃想装作看不见都难。”
  听见两人这个对话,朱理才从十一的那张脸移开向四周扫了两圈,很快看见了马车停下的位置左侧方,立着的正是这个京师里有名的茶楼一枝香。
  一枝香二层楼某个包厢里头,垂挂的竹帘后面隐藏的王公贵族,一双双眼睛俯瞰着他们马车。哪里止十一一个人。
  朱理叭吱咬了牙齿,回头质问那十一:“你们这是想干嘛?”
  “理儿,你这是怎了?”朱琪啪,收起自己手中那把招摇过街的香妃扇子,说,“我们几位兄弟集合在一起,是准备了桌餐宴给三哥饯行。你不是不知道吗?三哥明日启程要前往江淮处理政务了。皇上下的命令。三哥因为这,连大婚当天,都不能亲自去尚书府迎娶新娘子。”
  两句话表明,今早上他们在尚书府里与朱璃见过面的事,这里的人全知道了。
  “你要给你们三哥送行,关我什么事?”
  朱理这话刚甩出一半,朱琪突然走过来,跳上马车顺道一只手搭在他肩头上。朱理一时没有防备,只等她忽然靠到自己身上像是那样的近。以往如此亲近的机会不是没有过,不过那会儿他都不知道真相,迷迷糊糊的,现在,知道了她是女的以后,从她身上传来的那个香味,确实是和普通男人身上挂的龙涎香不同。
  怎么说呢?那个香味可细腻了,再夹汗味也不臭,是很清香的桂花气。
  朱理的脸忽然间涨的通红,两只肩膀耸立着,想把她推开,却是连手伸出去沾她一下都忌讳。
  “理儿。”朱琪好像一点都没有发现他的异常,手爪子在他肩膀上继续抓了几下,“我们本来是一家,都是兄弟。隶王妃是你嫂子,也是我嫂子,是不?”
  朱理憋足了劲儿:“是——不是——”
  “什么是不是?”朱琪学着他的语气,像猪拱着鼻子呼呼地说。
  朱理气急了,肚子里的话都涌在嘴巴上要吐出来:你先把手从我肩膀上放开,难道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翘着鼻子的朱琪顾着自己得意地往下说时,背后李敏那一声,总算是把倒霉的小叔解脱了出来。李敏轻咳一声,道:“十一爷的盛情难却,可是,上面众位皇子可是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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