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啊?你别哭啊,现在已经上了医疗舱,应该没什么问题的。以后小心点,来,跟我去缴费。”小护士也没料到是这种情况,“你们是能源星来的难民?”
  “嗯。是别人故意碰撞滑滑梯,我弟才摔下来的!”宝鹿拳头捏得咯咯响,她想起那几个小混混是谁了,就是前些天被莱恩打跑的那群混蛋!
  “那要报警,你满十八岁了吗?如果你父母都不在了,可以申请新的监护人的。唉,你们俩姐弟的这种情况,帝国政府职能机关要负责的嘛!”
  “报警?监护人?”宝鹿看向大萝卜,不明白怎么回事。
  大萝卜紧张地拉住她的手,连连摇头,小声说:“不能报警!”
  宝鹿不明所以,选择了听从大萝卜的话。
  等走到缴费处,小护士把单据给了工作人员后就走了。工作人员把单据放入扫描仪器,预交的费用单显示在电子屏幕上,宝鹿和大萝卜都懵了:20000晶币!
  宝鹿小心翼翼数了几遍,真是两万!
  20000晶币啊啊啊!
  怎么会这么寸?她前脚付费买了船票,后脚东东就摔伤要晶币治疗!退票都来不及了,退票只有50%的晶币,也凑不齐医药费用。
  穿越大神啊,不要这样耍人吧?
  缴费处的工作人员敲敲桌子:“小姑娘,快点伸手过来缴费,后面还有人排队等着缴费呢。”
  “对、对不起,我们、我们,”宝鹿把心一横,“我们的晶币不够了。”
  “不会吧?区区两万晶币而已啊?!你们的家长呢?去把监护人叫来。你先让让,等你父母过来了再缴费。下一个。”
  宝鹿只好让开,对着大萝卜大眼瞪小眼:“怎么办啊?我哪里来的监护人啊?”
  大萝卜更紧张:“小主人,千万不能报警啊。万一被识破……”
  它丰富的脑洞一个接一个,电子眼里风起云涌,“小主人,你和东东会被分开安排新的监护人啊!”
  宝鹿完全呆滞,她不想跟东东分开的。胸口忽然很闷,憋得她喘不过气,喉头一阵腥甜,使劲儿一咳,她伸手捂住嘴,摊手一看,竟然是一滩黑血,犹如丑陋的蚯蚓在苍白手心里蜿蜒。她吓得握紧手心,手脚发软跌跌撞撞走到卫生间洗手、漱口。看着洗手台里残留的黑色血迹,伸手打开水管,把那些残迹冲得干干净净。
  怎么办?
  原来回收能源盒的晶币真不是那么好挣的。可想了半天,她要么捞鱼卖煎鱼、要么去挨辐射……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宝鹿决定去跟杰瑞预支工资,离开船还有两个多星期,这两万晶币应该可以很快挣来的。辐射,帝国医疗舱这么先进,等以后有晶币再去治疗一下就好了。
  “大萝卜,我去工厂借钱、借晶币,你在这里等等。”宝鹿向医院外冲去,一头栽在一个人身上,结实的肌肉撞得她头晕眼花,抬头一看:莱恩?!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同时发问,宝鹿自从上次全息网络出丑之后,每天都特意避开莱恩,现在忽然看见他,想起他骚包的悬浮车,脱口而出:“莱恩,你有两万晶币吗?”
  “有啊,你干嘛?你怎么在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宝鹿厚颜无耻问道:“可不可以借我两万晶币?我很快还给你的!”
  “你先回答我,你来医院干什么?东东呢?是他出事了?”莱恩观察力挺敏锐,一下就发现了问题。
  “嗯……他从滑滑梯上摔下来,现在在医疗舱里。现在要预缴费两万,我刚买了船票,不够了——”
  “——船票?!你们要去哪里?”
  “我们本来打算去新美星,不过,现在出事了,要是借不到晶币,只能先退票。”宝鹿长长叹了一口气,脸皱的像苦瓜。
  莱恩桀骜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你们怎么突然打算去新美星?是找到你妈的下落了吗?”
  “没有。”宝鹿不知道怎么开口,难道说因为自己预感到虫族会进攻?这肯定不能说,会被当成精神病抓起来吧?
  “强森训练的时候受伤了,我来看看他,没想到碰到了你。”他伸手操作了一会儿,“接收吧,我把晶币转给你。我现在打擂台赛赚了好多晶币,早就说过我来养你们,你看看你现在的脸色!”
  宝鹿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连声道谢。
  “我先去看强森,一会儿再联系。待会我送你们回去。”莱恩说完,迈着大长腿就走了。
  宝鹿缴完费,跑到到医疗室等东东出来。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急诊医生用小推床把还在沉睡的东东送了出来,叮嘱宝鹿:“你弟弟除了轻微脑震荡,他的右手胳膊肘在剧烈撞击中有轻微骨裂。医疗舱只帮他做了第一疗程,三天后再根据愈合情况来做二次治疗。你们是选择住院,还是回家护理?”
  当然是住院更好,有专业医务人员护理,可是……
  “住院要多少晶币?”
  医生看看女孩破旧、不合时宜的防护衣、再看看她身边老旧的家用机器人:“最便宜的房间2000晶币一天,你们可以申请难民补助,应该可以更便宜点。”
  宝鹿低头,又抬起头:“医生,我弟弟住院。”
  幸好选择了住院,东东从沉睡中醒来后就开始嚎啕大哭,一直叫嚷着要爸爸妈妈。坚强了好久的小朋友在碰到意外的时候,也崩溃了。宝鹿本以为他已经接受他妈妈失踪的现实,平时也从没有闹过要妈妈,没想到……
  宝鹿看着他哭花的脸,抱着他颤抖抽噎的身子,想到自己的身世,东东现在也是七岁,心里的酸涩像苦海蔓延得无边无际。一时间感同身受、情不自已,哭得泪流满面,也不知道是哭自己,还是哭东东。
  医生担心东东哭闹不止会影响骨头的愈合,给他注射了一针镇定剂。
  宝鹿在医院门口等着莱恩,厚着脸皮又跟他借了一万晶币。
  三天后,东东又进了一次医疗舱,活蹦乱跳地出来。帝国科技果然发达,不用夹板、也不用手术,在医疗舱里躺一趟,各种毛病就治愈了!真是神奇!
  宝鹿看着完璧归赵的东东,咧嘴笑了。再低头一看自己的晶币余额,顿时又想哭。
  走到医院门口,凛冽的寒风吹来,割在脸上像被刀片削过,火辣辣的疼。外出到医院门口的人纷纷把防护帽戴上,只有宝鹿和东东光着头,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芭芭拉、东东,快进来!”
  圣诞红骚包的悬浮车忽然停在他们面前,莱恩探头跟他俩打招呼。
  上车后,暖气包围着,宝鹿和东东猛的打着喷嚏,莱恩浓眉紧皱看着他俩:“怎么连防护帽都没有?”
  “忘记买了,明天就去买。”宝鹿揉揉鼻子,压住了一个喷嚏。
  东东好奇得要命,东摸摸西摸摸,很羡慕:“莱恩大哥,这悬浮车是你啊?”
  “是啊,下次天气好我带你开车。”
  东东乐了:“好啊,谢谢莱恩大哥!”
  回家后,宝鹿帮东东洗了个澡,又把他塞床上让他睡觉休养。
  东东这次生病住院花了将近三万晶币——宝鹿后来又跟莱恩借了一万晶币。借的晶币要还,马上要买防护防寒服、防护帽,东东骨裂恢复后要喝骨头汤补钙、房租马上到期要续约……好像又回到了一个月前,家徒四壁,到处要钱,却口袋空空。
  宝鹿真希望天上能掉下无数的晶币,就可以不用这么捉襟见肘、举步维艰。
  “大萝卜,你在家看着东东,我出去一趟。”
  “小主人,你真的又要去捉鱼啊?那你千万要小心,万一被捉住……”大萝卜居然打了个寒颤,“老实说,这种方式很不可取。帝国法纪非常之严格,之前我们运气好没被发现。要是被军警发现了,你可能会被送进监狱。东东的监护权也会被剥夺,直接分配给无法生育的帝国公民。小主人,太危险了啊!”
  “可是……东东要补充营养,莱恩的晶币也要还。而且就算我手速再快,回收机甲能源盒挣的晶币也买不起超市里的鱼……”宝鹿站了起来,决定铤而走险。
  大萝卜一把拉住她:“小主人,试试投稿啊!我早就跟你说过,你给东东小小主人讲的睡前故事非常好,绝对可以参加帝国儿童故事大赛啊!以我的判断,你那些故事,篇篇都可以入选最佳作品的!”
  “可、那不是我自己想的,是别人写的故事。”
  “瞎说!我早就搜索过,你讲的故事根本不是别人写的,就是你自己创作的!小主人啊,你知道你这种惊人的想象力有多恐怖吗?绝无仅有啊!以我光脑的速度推测判断,全帝国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有你这样的创作力和想象力了!”
  “不可能吧?”
  “是真的!小主人,请你写吧!你要知道,其实科学技术的发展,极大制约了你们人类的想象力,科学思维禁锢了大多数人的思维。科技虽然在高度发达,帝国公民的科学素养极高,但是人文素养和想象力却基本缺失。你知道我第一次听到《灰姑娘》时候的感受吗?那种灵魂出窍的感觉……你可能以为机器没有灵魂,但是我可以肯定,所有的孩子都会喜欢这个故事!”
  看着还在犹豫的宝鹿,它直接放出杀手锏:“小主人,你知道稿费有多高吗?”
  宝鹿摇头。
  大萝卜投射出全息屏幕,全方位给她展示了帝国当红的作家、作品以及各类稿酬。
  宝鹿的感觉:怦然心动!写!写!写!
  大萝卜哭了,原来小主人这么庸俗市侩!原来小主人是个大财迷!
  早知道,早知道就早点把这些数据展示给小主人看啊!
  ☆、第7章 《英雄王子》
  听从大萝卜的劝告后,宝鹿开始思考:到底写什么呢?或者说,到底抄哪篇呢?
  她看着大萝卜整理好的睡前故事——那都是她信口道来,有些内容甚至是东拼西凑的。
  “大萝卜,先等等吧。我再构思构思,也得去看看别人是怎么写的。”
  在丰厚稿费的刺激之下,宝鹿决定重操旧业,之后的几天,她白天继续去机甲能量盒回收厂工作,晚上就泡在网络里到处查看、取经。
  原来帝国的小说网还挺多,看小说、写小说的人也特别多。
  宝鹿翻看了几天后,不得不承认大萝卜的看法,写小说的虽然多,但绝大部分其实就是写日记,把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写下来,写作态度严肃、郑重而严谨,时间、地点、人物、身体数据、外部数据,然后……
  d,故事结束。
  而且为了突出真实度和科学性,大部分的所谓故事,就是由一个个、甚至一组组数据组成,宝鹿看得头昏眼花,猛一打眼,简直如置身于无穷无尽的实验室报告之中:干燥、严谨、晦涩、无趣……
  作为一个曾经的小真空写手,宝鹿觉得写小说应该是有趣生动的。她喜欢写作,因为她喜欢把脑海里的一个个故事变成文字,跟更多的人一起分享。穿越之后,很多事情超越了她的想象,科技的发展甚至让她有些自卑:她一个文科生自己想的故事,会让未来星际公民喜欢吗?在一片严谨的科学实验报告中,她写的小说会让大家喜欢吗?
  她没有这个自信。
  即使在地球的时候,她把自己创作的故事讲给同时代的人听,反响也是平平。她不敢期待自己穿到未来后,忽然就变成大神,她编造的故事突然变得跌宕起伏、一波三折、人物形象饱满鲜活、主题深刻有内涵,那几乎是不太可能的……
  以前听谁说来着?穿越也好、重生也好,充其量就是知识量增多、提前绕过一些坑道,相当于留级作弊。
  果然,宝鹿穿越后也没有忽然智慧大增,还是那个偶然迷糊的骨灰级宅女,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迫不得已才外出工作;还是那个小馋嘴吃货,有得吃就拼命吃,运动锻炼什么的……咳,在这干瘦的身体发胖前,她暂时还没有考虑过。
  但宝鹿也有优点,她超级喜欢看书、记忆力又好,脑子里储存的各种名著、各种故事数不胜数。有了这个作弊器,想来要超过《三只小猪》《小蝌蚪找妈妈》之流,应该不成问题,她现在要做的,就是选择一个好的切入点,讲好一个好听的故事。
  宝鹿想,不能急于求成,要好好想想,到底写、哦不,是到底抄哪篇。
  天气越来越冷,一个晚上气温就可以下降十几度。
  早上出门的时候,宝鹿看见难民营的大门口倒着一个没穿防寒服的人,黑色制服的警察围着那具冻僵的尸体查看,过了一会儿,机器人把那个冻死的难民抬走了。
  宝鹿心事重重赶到了工厂,心不在焉回收着能源盒。一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她才猛然发现,那个死气沉沉的中年男人没有来上班。再仔细回忆今早那个倒地的人、那阵熏人的酒味……还真有点像!
  那,那只黄色小肥猫怎么办?
  一天、两天、几天过去,那个中年男人始终没有来上班,小黄猫也不见踪影。
  宝鹿唏嘘了一回,也就抛到脑后:要不是她偷捞感恩鱼、要不是她碰到莱恩、要不是大数据给她推送了这么个工作,她和东东也早就冻得硬邦邦躺大街上了吧?
  冬天真的来了,雪花飘落。
  宝鹿撑着空气伞匆匆往出租屋跑去,风刮起一阵阵白雪,也把她刮得站立不稳。刚走进难民营的大门,她忽然看见大门边趴着一只瘦骨嶙峋的小东西,哀哀叫着,爪子在地上扒拉。
  宝鹿走近一看:“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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