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左薇忐忑的看着左爸爸,几次三番想要开口问问,又不知道怎么说。
反倒是一直坐在她对面的林亭抬起头看了一眼左薇,略带点嘲讽的复杂目光,似乎是觉得她有这样的想法十分可笑,哼唧了一句“何不食肉糜?”,转头看到林老师等人,又不太开心的看向窗外。
他觉得,自己的生活真是糟糕透了。
又觉得,自己怎么会把左薇看成是理解自己的人?她爽快的把钱借给自己,一定不是因为理解,而是因为她不在乎。
她拥有一切他奢望的东西,她不在乎施舍一点点。
房车顺利地往前走,到了一个停车点,林老师说:“可以在这里下车了,前面有班车可以进y乡。”
林家人都站起来,准备下车,可是房车没有停下来,左爸爸回头,面对愕然的众人说了一句:“接下来怎么开?”
林老师:“啊?”
左爸爸重复:“进y乡,接下来怎么开?”
左妈妈楞了一下就没说话了,傅奶奶和外婆都低着头忙着绣花的绣花,织衣服的织衣服,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后面那辆房车也稳稳地向前开着,可见黄家人也没有异议。
“这、这多不好意思。”林爸爸连忙说,“太麻烦你们了,这实在是……”
左爸爸笑笑说:“没事,我跟我姐夫商量了一下,决定让孩子们也感受一下y乡的风土人情,孩子们都这么大了,总得长长见识。”
“这不好吧?”林爸爸林妈妈都觉得奇怪。
反倒是女服务员一脸兴奋:“y乡啊!里面的菌类超有名,很好吃的!我带你们进去!啊等等,我跟经理打个电话先!”
你总算是记起来你是一个有工作的人了→_→
女服务员拿出一个手机,拨了个号码,说:“王经理啊,我这两天就不去上班了哈,你跟我爸爸说一声,就这样,(^_^)/~~拜拜。”
=_=
感情这是在自家饭店打工呢……
“啊……刚才把这个小同事给忘记了。”左爸爸忍不住笑着说,“忘记询问你的意见了,你也要跟我们一起?确定就穿着这一身?”
女服务员说:“你们就叫我青青吧!我叫何青青!今年读大三,放寒假回来帮我老头干几天活,早都想要罢工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摆在我面前,再不罢工我岂不是傻?穿着服务员的衣服也不要紧,成大事者嘛,不必处处拘泥于小节。”
左爸爸说:“那你不怕我们是坏人?不怕你爸妈吵你?”
“怕什么呀!”何青青豪迈地一挥手说,“要是有你们这么好心的坏人,我还挺愿意感受一次被绑架的体验呢。至于我爹?别逗了,他还敢管我?我不骂他都是万幸了!”
左妈妈笑呵呵的问:“那你妈妈呢?也不管你?”
何青青说:“我妈啊,死啦,想管也管不了了。”
左妈妈一怔:“对不起,我不知道……”
何青青说:“没事儿,生老病死嘛,人之常情。”
一车人顿时沉默下来,反倒是最该陷入伤感的何青青很积极的调节气氛,不断地拉着歌唱着曲儿,又很欢快的指着路,就像是一只美丽活泼的百灵鸟。
左薇却能感受到,对方并不是真的和表面上那么对任何事情都毫不在意,也许大家都感受到了,所以纷纷放下手头的事情,努力的配合着她,在这样的氛围中,房车渐渐抵达了目的地——y乡。
林老师的养父母叽里咕噜说了许多话,何青青翻译说:“他们说前面路面特别不平坦,车走过去会很颠,让大家就停在这个附近,不要往里面走了。”
左爸爸和黄爸爸下车勘察了一番后上来,指着东边的一条道上说:“那边怎么有一个平路?”
林老师的养父母又是一通飞快的解释。
这回何青青还没翻译,林老师就开了口,说:“那边通往学校。”说着,眼里闪着熠熠的光芒。
左爸爸闻言点点头。
黄爸爸说:“我们的车可以开到学校吗?”
林老师说:“可以的,可以停在学校的操场里面。”
于是众人就这么定了下来,黄爸爸下车,左爸爸顺着林老师的指点往前开,黄爸爸开着另外一辆车跟在后面。
没多久就到了学校。
学校门口挂着一块匾,上面写着“y乡第一学校”几个鎏金大字,与这格格不入的,是整个学校的布景,很破很旧,全部都是泥土坯子堆起来的平房,操场上有两个高低杠,两个篮球框,这就是全部的体育设施了。
“y乡第一学校?”林亭念完,呵呵笑了一声,“除了这个学校,难道这里还有别的学校?”
林老师的脸色沉了下来,她心痛的看了一眼林亭,指着几个平房介绍说:“这是小学房,这是初中房,这是高中房。”顿了顿说,“这里主要教小学和初中,高中设置的课程很少,都是给那些读不起高中的孩子们设置的一个基础班,教了高一的课程就不再往后教了,基本没有几个人读到这里。”
说着,脸上呈现出一股憧憬,“我当时去镇上读完了高中,回来当了三年的高中老师,那一届学生我给他们带到了高三。本来想要继续……”说着就停顿了下来,环顾一周,指着一个最破最烂的房子说,“那个是校长办公室,他基本上一年到头都在这里,我去看一下,你们等等我。”
没过多久,林老师就领着一个慈祥的老人走了过来:“这个就是校长了,姓钟。”
“钟校长好。”众人给他打招呼。
钟校长点点头,郑重其事的和每一个人握手,很感动地说:“你们好,你们好,不知道你们要来参观学校,这个时间学生们都去吃饭了,再过一个小时会回来上课,你们看要不要等一下?”
“学生们下午还有课?”众人大吃一惊,这个时间段不是应该都在放寒假吗?怎么还会有课?
钟校长说:“我们这里放假制度跟外面不一样,就是农忙的时候放假,平时都没有假期的。惭愧啊,学校条件太差,学生们再不抓紧一点,就落后太多了。”
“校长,现在的生源多一些了吗?”林老师期盼的问道。
钟校长闻言一乐,笑着说:“多啦!已经有一百零二个学生啦!我前几天还在做家访,有的家庭也愿意让孩子们上学了!”
“一百零二个学生还算多?我们那儿连个年级都凑不齐。”林亭嗤之以鼻,“就这种生活还留恋?”
“林亭!”林老师板着脸喊了声,隐隐有些发怒了。
“这个是?”钟校长闻言打量过来,看到林亭一怔,说,“这个小孩怎么和大力长得这么像?”
林亭闻言立刻把头扭到一边。
林老师也岔开了话题。
钟校长简单的把学校情况都介绍一遍后,热情的邀请众人一起去参观教室。
每个泥土坯子盖成的房子里有三个房间,东西虽然都一般,但都挺结实的,没有漏风漏雨的地方,桌子椅子胳膊腿儿也齐全,每个桌面上包着废弃的纸张,乍然看过去乱花迷人眼,可仔细一看才发现所有的都很整洁干净,看得出它们的主人对它们的爱惜。
小学房里每两个年级共用一个房间,一二年级的桌椅稍微多一点点,一直到六年级,总共加起来有个八十八张桌椅。初中房里面,初一初二一个房间,有九张桌椅,初三一个房间才三张桌椅,高中部所有的在一个房间,只有两张桌椅。
“校长,这初三和高中的怎么会这样?”林老师惊讶的说,“我十年前带的那一届,他们都有六个人读完整个高中,现在怎么才两个?”
钟校长无奈说:“以前那些老师都不教了,现在教课的老师就是你带的那一届学生,家长们觉得读完全程也就落个在这儿教书的命,没啥子意思,就都不让孩子们接着读书了。有这两个已经是我拼命保下来的爱读书的两个娃娃,很不容易哩。”
众人都是感慨了一场。
左爸爸询问:“我们可以旁听两节课吗?”
钟校长大喜:“当然可以!”
说完,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们开过来的车可以就停在操场上吗?我想让学生们都看一看,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车哩。”
左爸爸笑着说:“当然可以。”
说话间,操场上已经响起了一阵欢呼,原来是学生们吃过午饭回来了。
☆、chapter 40
见到钟校长,学生们都老实下来,站成了几个队列,但目光仍然止不住地往一旁瞟。
这些学生的面貌和他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原本大家以为在这样偏僻的乡里,人们可能是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举止行为都老实憨厚【误
见到之后才发现,学生们穿着干净整洁,眼神灵动,像是一汪清澈的清泉,看过来的瞬间流淌过人们心间,说不出的舒服滋润,仿佛尘埃都被洗涤了一般。
“他们一直热爱生活。”林老师轻声解释了一句,看了眼林亭,止不住的心痛,她很渴望得到儿子的理解,明明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可对方竖起浑身的刺,扎得她难受。
“我介绍你们给学生们认识一下?”钟校长笑呵呵的说。
左爸爸连忙摆手:“千万别,我们就是过来打扰大家的,你们平时怎么上课就怎么上课吧,介绍一下我们有压力。”
钟校长便不勉强,只推了林老师一个人出来,登时就有人在底下欢呼:“老师!”
原来是她以前的学生。
那些人介绍说:“这个是你们老师的老师,水平比我们高得多。”
林老师瞬间就得到了热烈欢迎。
“校长,我能讲一节课吗?”林老师充满期盼的问道。
钟校长点头说:“当然可以!”
林老师第一堂课是给六年级的讲语文课,她拿着课本标出进度,认真看了十分钟,便胸有成竹讲了起来。这个状态和她在实验小学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不再收着含着的声音,富有感情的朗诵着课文,再配合林老师容光焕发的表情,她现在光芒四射,令人瞩目。
“这个老师讲课还不错啊……”左妈妈小声讲了一句。
左薇赞同的点点头,岂止是不错,甚至可以称得上相当好。
她听了一会儿,转头看向一进来就站在最后一排角落里的林亭,对方正双目发怔,直直的看着林老师,好像有点失落,有点惊喜,也有点难过和……后悔?
左薇看了一眼收回目光,观察了下学生们的反应,大家都很认真,眸子里全是对于知识的浓烈渴望,没有一个人交头接耳品头论足,他们的目光都投注在林老师一个人的身上,就好像她是太阳,旁的人都是自发自觉围着她转动的小行星。
这个场景和实验小学里的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有点理解林老师了。
一节课讲完,学生们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林老师放下课本,热泪盈眶的看着大家,连说了三声谢谢。
她一走下讲台,林爸爸林妈妈就凑上前去,拉着她到一旁去说话。
左家人和黄家人四处转了转,y乡被开发得很少,绿林葱茏,还有一片很大的湖,除了道路坎坷了些,风景可以称得上是相当不错。何青青一直随着两家人走,每走一段路就欢呼一声,把采摘到的东西用大衣捧着,等左妈妈走得太累了,左爸爸就搀扶着她往回走,何青青还一直用可惜的目光打量着大山,回去后把大衣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原来是很多香菇木耳。
“这可是聚集了天地精华的啊!”何青青用一种“你们绝不可小看此物”的语气说,“做出来的滋味,唉,那绝对是相当赞!”
她是个行动力爆表的人,说做就做,很快就拿着这些跑出去找校长,借用校长的厨房做了一道凉拌木耳和酱炒香菇,没有添加什么特别的佐料,端上来的香味却几乎将人迷倒。
连已经好久没胃口的左妈妈都忍不住吃了几个,连声赞叹:“很好吃!”
“那是!”何青青说,“我的手艺可都是遗传自我妈的!”
有她的调节,众人欢笑声不断。
林老师和林爸爸林妈妈谈完之后,又一起进了校长办公室。
林亭围着学校转了几圈,百无聊赖之下也进了办公室。
一直到四点多钟,学校的铃声响起,学生们陆陆续续走出教室,有胆子大一点的跑到房车附近过来,问这个车的构造啊原理啊历史啊什么的,还有一个二年级的男生笑嘻嘻的说:“等我以后长大了买个更大的,把爸妈都接进去住!”
“好哇。”左爸爸笑着说,“给你一本汽车杂志,你可以参考着买,说不定也可以自己制作一辆车,成为一个发明家。”
那个男生顿时双眼发光:“真的?我也可以成为发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