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想不明白，云朵干脆就不去想了。她摸了摸那泳镜，没有再放回口袋，而是把它戴上了。透过防雾涂层看世界，这世界依然很清楚，只是稍稍过滤了一些色彩，使这花花世界显得不那么浮躁了。云朵觉得好玩，也不在意别人诧异的目光，就这样戴着泳镜瞎转悠。
  走到场馆后面，云朵看到一条人为立起来的隔离带，隔离带外停着一辆大巴。她好奇地东张西望，想看看这车是接送什么人的。正张望着，场馆内走出来一群人，穿着统一的运动服。领头的一个身材高大，眉宇间有种桀骜不驯的气质，正是中国泳坛新一代的领军人物祁睿峰，他正在和一个比他矮一头的人勾肩搭背，笑嘻嘻的不知道聊些什么。走在他们身边的人五官俊美，此刻正双手抄兜，目视前方。
  云朵眼睛一亮，那是唐一白。
  唐一白他们也发现了不远处这个向他们张望的姑娘。她背个大双肩包，扎一头马尾辫，胸前挂着又黑又大的相机；白皙的鸭蛋脸，脸上戴着个……泳镜？
  姑娘在太阳底下戴个泳镜傻乐，还朝他们招了招手。
  大概是被她这种打扮镇住了，鬼使神差地，一见云朵招手，祁睿峰脚步就转了个弯，领着身后一群人朝云朵走过来。
  看着不可一世的祁睿峰竟然主动走过来，云朵惊呆了。
  祁睿峰走到云朵面前时，已经是一脸的恍然，“不就是想要个签名嘛，打扮成这样来吸引我的注意力，你成功了！”
  “啊？”云朵摘掉泳镜，不明所以地应了一声，她看向唐一白，“你好，又见面了。”
  唐一白也认出了她，向她点了点头。他的视线随即落在她手中的泳镜上，只是不经意地一扫，像是轻盈的雪片落入湖水里，不留痕迹，却是让云朵有些局促，她拎着泳镜的手轻轻抖了一下。
  此时祁睿峰还在自说自话，“签在哪里？”他看到云朵抖泳镜，于是从善如流地拿过她手中的泳镜，快速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签字笔，刷刷刷，在镜面上签了名。一番动作流畅迅速，云朵根本没来得及阻止，显然熟练度相当高。
  她看了看镜片，几道飞扬而不知所云的笔画，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签名，而更像是鬼画符。
  签完名，祁睿峰有些奇怪地看一眼唐一白，“这个泳镜和你今天用的一样，难道她是你的粉丝？”
  “不是……”云朵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感觉这位天才先生的思路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正常人根本追不上它的脚步。
  这时，刚才和祁睿峰勾肩搭背的那个男生突然凑到祁睿峰耳边说起什么，一边说着，俩人一边看着云朵。那个男生长着一张正太脸，身高也是几个男运动员里最矮的，看样子年龄还小，也就十五六岁吧。
  他说完之后，祁睿峰严肃地看着云朵，问道，“你就是茶叶蛋妹妹？”
  云朵差一点倒地不起。茶叶蛋妹妹是什么鬼啊！
  正太脸嘿嘿笑了起来。云朵的脸腾地一下红成了火烧云，她偷偷看一眼唐一白，发现他也在笑。
  被围观群嘲了，云朵有点羞愤。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被耍了，唐一白把她的糗事当乐子跟队友分享了。云朵挺难过的，她低着头，转身就走。
  然而刚迈起步子，她就被拉住了。
  唐一白扣着她的手臂，问道，“生气了？”
  云朵低着头不看他，硬邦邦地回了句，“请你放开我。”
  他却依然扣着她。他的力气很大，她根本动弹不了。他固执地问，“为什么生气？”
  云朵挺委屈的，明明是他们取笑她，他为什么这样理直气壮地质问她？她深吸一口气，“我当时没背着包，身上就剩下一个……”她咬了咬牙，“茶叶蛋。你不想要可以和我说，为什么拿走之后又在背地里取笑我呢？我很伤心。”
  唐一白恍然，他终于明白了问题所在，于是摇了摇头，“我没有在背后取笑你，请你相信我。”
  “那他们怎么知道的？”
  唐一白哭笑不得，“当时有那么多人看到。”
  云朵却不信，“可是你刚才笑了。”
  “抱歉，没忍住。”他的目光还是那样真诚，不过这次，真诚得有些欠扁。
  “你……”云朵突然有些无力，不是说运动员都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吗，怎么这一个如此的伶牙俐齿？
  “我说，”祁睿峰发言了，“你们在吵什么？我觉得‘茶叶蛋妹妹’这个称呼很可爱呀！”
  他身旁的正太脸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我也这样觉得。”
  云朵瞪了那个正太脸一眼，“你多大啊小屁孩，管别人叫妹妹？”
  正太脸有些不服气，但很显然他底气不足，只好郁闷地撇了一下嘴。
  欺负了小孩儿，云朵一点不觉得惭愧，她得意地一扬下巴，看向唐一白。
  唐一白又在笑，眼尾上挑，唇角弯弯，本就好看得令人嫉妒的笑容，在阳光下又添了几分惊艳。他特别诚恳地说，“我也觉得很可爱，茶叶蛋妹妹。”
  这回轮到云朵郁闷了，“游泳运动员的品味都这么猎奇吗？！”
  “大概是吧，q.q，你说呢？”
  （作者必须乱入一下说明：唐一白同学没有在用颜文字恶意卖萌，连续的两个字母q被晋江设置成敏感词了，我………）
  云朵以为自己听错了，“q……q？那是谁？”她说着，突然看到祁睿峰的脸臭臭的，像是要发作。云朵一下子明白了，“你是q.q？”想不到啊想不到，这个身高一米九八的大个子竟然有着如此别致的昵称。云朵叉腰狂笑，“哈哈哈哈哈！我要让全国人民都知道！”
  “不许说！”祁睿峰横眉立目。
  “为什么，我觉得q.q这个称呼很可爱嘛！”云朵笑得花枝乱颤，当场就原话奉还。
  祁睿峰眼珠一转，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如果你保证不说出去，我就告诉你唐一白为什么要送你这个泳镜。”
  云朵愣住了，这事儿还有什么深刻原因吗？可是她和唐一白之前根本就不认识，能有什么原因？
  难道是他对她一见钟情了？这个猜测也太自恋了吧……云朵有些囧，而且这样暧昧的设想让她颇为不自在，脸又红了。
  祁睿峰见她发呆，于是得意了，“其实……”
  “咳，”一个声音打断了他。唐一白眯了眯眼睛，“q.q，你好像忘记了，你的黑历史已经快要被我记满一个笔记本了。”
  祁睿峰咬牙看着他，“你、个、禽、兽。”
  他是没办法的，因为唐一白的记忆力太特么好了，这小子掌握着哥儿几个的黑历史，且都藏在脑子里，随用随翻。祁睿峰毫不怀疑，如果要举办一个运动员揭短锦标赛的话，唐一白一定能一举夺魁，登上世界巅峰。
  而现在，揭短不可怕，可怕的是当着记者的面揭短。
  不过嘛，身为老大，被威胁了，祁睿峰也不会轻易罢休，“这算什么，有本事赛场上一决雌雄！”
  “今天已经决过一次了。”唐一白神色平静地提醒他。
  祁睿峰脸一黑。是啊，今天比过了，结果唐一白赢了。祁睿峰怒道，“有本事和我比一千五！”
  唐一白笑眯眯的，“以己之短博人之长，当我像你一样傻吗？”
  “你你你……禽-兽！”
  云朵看得目瞪口呆，什么情况啊这是，这可是祁睿峰啊，奥运冠军祁睿峰！现在像个孩子一样跟人吵，还吵不过！翻来倒去骂人家禽-兽，搞得好像唐一白非礼了他一样。都什么跟什么呀！
  再看看他的对手，像齐天大圣一样来历神秘的唐一白，丝毫不给祁睿峰面子，实在是……胆色过人啊……
  而且，这小子的口才真的很不错……
  这时，大巴车旁有人朝这边喊，“你们几个，不要逗留了，快上车！”
  那人似乎挺有权威，几个运动员立刻转身离开了。
  云朵在隔离带外面，她叫了一声，“唐一白。”
  唐一白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嗯，还有什么事？”
  “为什么要送我泳镜？”
  “反正不是因为一见钟情。”
  “……”他刚才竟然看出来了？云朵不好意思了，但依然执着追问，“到底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我们比较有缘吧！”他答得模棱两可，说完便转身离开，边走边抬起手臂随意晃了两下，算是告别。
  云朵对这样的答案不甚满意。
  不过，后来的事实表明，他们何止是“比较”有缘，简直是十分的、特别的、极其的，有缘。
  ☆、逆转和大爆料
  孙老师临时起兴，和偶遇的老同学一起去吃饭了，云朵只好自己回了酒店。她今天的采访毫无收获，唯一的亮点就是祁睿峰的绰号问题，不过想想祁睿峰当时郁闷的表情，云朵真担心如果自己爆料出去，会影响祁睿峰的比赛状态，那就罪过罪过了。
  撇开公事，她打开电脑，在搜索引擎的界面键入了“唐一白”三个字。
  她对他真的十分好奇。
  搜出来的结果有很多，不过大都是无关紧要的，看来与他重名的人不少。云朵又在“唐一白”前面加了两个字：游泳。
  这次结果少了，不过也更精确了。
  排在最前面的都是一些网媒刚刚发布的新闻，报道全国游泳锦标赛的最新赛况。往后翻几页，越过这个话题，搜索结果就有点乱了，云朵瞪大眼睛找啊找，翻了十几页，终于看到一条新闻。
  这条新闻是三年前的，内容是中国在亚运会获得4x100米混合泳接力赛的金牌，获奖运动员是：赵越，宋乐，唐一白，祁睿峰。
  新闻给了配图，唐一白和队友站在一起，一手握鲜花一手抓奖牌，正对着镜头微笑，笑容飞扬，也有种淡淡的青涩感。
  原来他在三年前就得过金牌啊，而且是亚运会的金牌，分量比昨天的比赛还要高。
  不过也难怪云朵不知道他，三年的时间，对于十分年轻化的职业运动圈，是一段足以更新换代的时间。
  云朵又回头看了一遍那四人的名单，突然愣住。这是混合泳接力，也就是说，运动员要按照仰泳、蛙泳、蝶泳、自由泳的固定顺序来进行接力比赛。唐一白在名单和领奖台站位上都排在第三位，很显然，他游的是蝶泳。
  但是今天他夺冠的项目明明是自由泳！
  云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一开始以为是主办方把名单顺序弄错了，但她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这四人组里还有一个人：祁睿峰。这位天才那时候已经大放光彩，所以最后一棒的自由泳肯定是他，不可能是别人。
  云朵找到了那一届亚运会的专题，然后她发现，唐一白在这届亚运会中还获得了一枚男子50米蝶泳的金牌。
  没错，三年前，唐一白游的是蝶泳。从比赛成绩上来看，他那时已是一名成熟且有前途的职业运动员了。可是这位老兄，在已经取得不错成绩的时候，竟然放弃一切从头再来，改游了自由泳，这也太乱来了吧？一点都不职业！
  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没有理由如此。
  云朵快要好奇死了，不断地变换关键词进行搜索，可是她找得眼睛都快瞎了，也没有找到他转投自由泳的原因。何止没找到原因，从那次亚运会之后，唐一白就销声匿迹了，各种比赛——大的小的，国内的国际的——都没了他的身影。倒是有不少游泳发烧友，一直在追寻着他的踪迹，当然了，结果亦是徒劳。
  这种空白一直持续到这次的游泳锦标赛。
  这个空白的跨度有三年多。
  在这三年内，他为什么不再参加比赛？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有？三年的时间，对普通人或许不算长久，但对于运动员的职业生涯来说，很可能是致命的。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夺走了他这三年？
  伤病吗？云朵首先想到了这个可能。但是，就算是受伤，也该有消息放出来，因为唐一白的亚运会成绩很好，是潜力股，肯定有媒体盯着。同理，不管是其他什么原因，都该有消息的。
  但是结果，偏偏就是没有。
  被阻挡在真相的大门之外，云朵纠结得要死，真的好想揪着唐一白的衣领去问一问。而且她相信，今天的比赛结果出来之后，一定有很多人也想这么做。
  妈蛋，被吊起了这么大的胃口，让她今晚怎么睡觉嘛！
  当晚云朵没睡好，第二天还是孙老师把她叫起来的。两人吃过早饭，直奔游泳馆。不出云朵所料，今天媒体圈的同行们对唐一白的讨论明显增多了，显然大家都是有备而来。当然，唐一白热度还是和祁睿峰没得比。
  今天最有看点的比赛莫过于男子4x100米自由泳接力赛了。原因有二：第一，有祁睿峰；第二，有唐一白。
  两人来自不同的省队，都是各自队伍里的最后一棒压棒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