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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香山_8

  即使当时老板雇他有点榨取廉价劳动力的意思,但是没有一家公司在他刚出狱的时候愿意要他。
  对方不愿意放人,最后妥协,聘请香山做他们的技术顾问,不必经常过来,有难题才会找他,他还可以呆在原单位。
  香山最后同意了,当即签下合同。
  周末萧一鸣请客,在他的老宅,香山前脚刚到,沈斌就来了。
  “待会儿自然点,别让萧哥生疑。”沈斌停好车,凑到香山身边嘱咐他。
  香山没说话,沈斌冷着脸打量他,最后叫道:
  “你怎么把狗带来了?这么丑的东西,还预备让它进屋吗?”
  天天从刚才起就狠狠盯着他,恨不得飞起来就是一口,无奈主人一直拽着牵引提醒它不能闹事,所以它咬住了牵引的绳索,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向主人抗议。
  香山把牵引取出来,摸了摸它的耳朵,表示抚慰。小家伙顿时化作一团棉花,软软的极黏人。
  “都来了?快进来坐。香山,我一个月没见你,人又瘦了!你嫂子给你熬了猪脚汤,今天多喝几碗。”
  萧一鸣站在老宅前,守的人差不多都来齐了,招呼他们进屋。
  “你小子还养了狗?日子过得很滋润啊!”萧一鸣低头拍了拍天天的脑袋,小家伙立刻支着前爪站起来,凑近他。
  “你把它的毛全给剃了这种狗最爱漂亮,带它去照镜子,它能羞死!”萧一鸣声如洪钟,转身对香山笑道。
  香山把狗抱起来:
  “不是,它生了皮肤病,快好了。老是闷在家里难受,今天也带它出来透透气。”
  萧一鸣抓着它的尾巴笑:
  “把它的牵引给我,我要遛狗。”
  等到一人一狗遛回来,已经十分熟络。萧一鸣还特意用肉汤拌饭端给小家伙吃:
  “嗨,小朋友,照顾着点我们香山,他虽然年纪大,但是身边没人疼。”
  同样的话,他以前也对沈斌说过。所以沈斌在旁边听到了特别尴尬。
  “行啦老头子,一上午就逗着狗玩儿,这边两个大活人,你请客哪有把人家晾着的道理?”
  胡碟把碗筷摆上桌,招呼大家吃饭。
  萧一鸣的弟兄都叫她一声大嫂,其实他们俩还没结婚,也不打算结婚。
  萧一鸣二三十年前混黑道的时候,他们俩就认识了。那时候胡碟还不是蝴蝶,她像一只稚嫩可爱的蚕,初入舞厅,面对眼前的未知世界,十足的青涩。
  又过了十年,胡碟真成了蝴蝶,她是那一带最美的舞女,翩跹欲飞,褪掉厚重的茧,浑身五光十色。
  萧一鸣也不年轻了,尽管当年他还是个愣头青,混黑道难免有不如意,总跑过来找胡碟诉苦。
  直到有一天,彼此都沉重得无法向对方吐露一个字。
  他们最终还是在一块儿了,只是没有结婚。经历了太多,这种虚无的形式反而成了桎梏。
  饭桌上大家都很沉默,胡碟给香山夹了几筷子拿手菜,然后笑道:
  “怎么想起来养狗,你们俩商量过了?”
  沈斌抢过话头答道:
  “他就是喜欢,说是逗着找乐子。我让他上正规狗舍挑一只漂亮的,他还不要。”
  胡碟看一眼地上啃骨头的天天,又问:
  “是公的还是母的要是生小狗,也给我们一只,看你那狗就知道这品种好,不爱说话而且特别乖。”
  “嫂子,它生不了孩子,就是一只剃了毛难伺候爱撒娇的小公狗。”
  沈斌尴尬地笑:
  “香山,你真幽默,以前我怎么没发现。”
  一顿饭吃完,香山也把自己的近况大概讲了,只是保留翔宇集团邀他合作和祖屋拆迁两件事,他觉得它们压得他太闷,所以不大愿意提起。
  萧一鸣夫妇在大门口与他们话别,沈斌理所当然提出送香山回家,他把天天塞上了车。
  香山回头看他们一眼,挥手道别,最后也上了车。
  “顾先生,这是我昨天拍到的,还附带了他出狱后的一些资料,您请过目。”
  “重大事故过失,如果我没记错,原判应该是10年?”顾汐屈起四指,重重叩击桌面。
  “您说的一点不错,李香山本来被判了10年重刑,不过在监狱里表现良好,两次减刑,提前4年就出来了。”负责跟踪调查的男人给出了很详尽的解释。
  “他母亲一直住在郊区的疗养院据我所知那地方费用不低。”顾汐习惯性地皱了皱眉,抿一口手上的咖啡。
  “是的,他外公家世好,年轻时候也够阔绰,喜欢收藏文物。文革那时候被七七八八糟蹋的差不多了,不过多少藏了点东西。李香山进了号子,家里一清二白,连个能依靠的人都没有,只能动这几件东西,托人低价卖了,才能让他母亲活得舒心。”
  “说说他后来的情况。”
  “出狱后他到处找工作,最后在城郊一座小厂子里安定下来,一直干到现在。在狱中大概跟萧一鸣关系很好,所以出来之后这个人对他非常照顾。最近他家里的房子可能要拆迁,我调查了才知道,那块地原来早被贵公司买下了。”
  顾汐玩味地笑,忽然又神情阴翳地问:
  “这个男人呢,他又是谁?”
  “他叫沈斌,是萧一鸣介绍给李香山做对象处的。”
  11、搬家 ...
  香山把房子收拾好,东西很快搬到了工厂的宿舍里。临走前借来相机,把房子整个里里外外,很多细节都一一拍下来,这地方他住了三十多年,现在突然离开,有股说不出的酸涩滋味。不久之后,就会有人来正式测量,接着推土机会在瞬间把房子弄得支离破碎。他留下来,也熬不了多久的。
  赶了个大早,他坐城际公交去疗养院看望母亲。下车之后要走很久的山路,昨夜下了雨,处处泥泞,到达的时候已近中午,他鞋面上沾满了泥水。
  母亲的精神状态不错,拉着香山说了许多话。
  自从家里出了那些事,母亲就片刻清醒,片刻混沌。后来香山入狱,真是压在她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人一下就崩溃了,从前的许多事也不记得。
  “妈,咱家的老房子要拆了,我拍了点照片作纪念。”香山把洗好的相片拿出来,一张张翻给母亲看。
  “等新房盖好了,就把您接过去。对了,我还养了狗,特别爱跟人玩儿,但是今天不能带过来。”
  母亲还像他小时候一样摸他的头,然后又摇摇头,意思是不急。自从生病后,她不大能说话,说起来特别费劲。
  她最后起身回房间,拿出了一副针织羊绒手套,给香山戴了试大小。
  “妈,这还是夏天,手套用不着。”
  “提前准备着,你......去年好多伤。”摸了摸儿子的手,母亲在上面比划着。因为李香山常常在户外作业,双手不得闲,从手指到手背,每年冬天都是满满的冻疮。
  香山从疗养院出来的时候,又开始下雨,一路跑到站台,身上都湿透了,不过万幸赶上了末班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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