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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穷途末路

  孛儿只斤氏没有退缩,依旧抓着他的缰绳说道:“太师请仔细想想,朱楧出动这么大的阵仗肯定是想要灭亡我瓦剌的,既然是这样,他怎么可能不预留伏兵?”
  如梦初醒!孛儿只斤氏这句话,真可谓是一句点醒梦中人,马哈木只是愣了一下,随即就回过味儿来,道:“你的意思是朱楧还安排了人在西边堵我们?”
  孛儿只斤氏重重地点了点头,一脸凝重地说道:“如果妾身是朱楧,妾身就会这么做。”
  这话说的太对了,谁都知道他马哈木跟鞑靼人不合,北边又是冰天雪地,若是想跑路的话,只能往西边跑,如果朱楧成心想灭掉他瓦剌,又如何不会在西边安排一支伏兵呢?
  想到这里,马哈木吓得心惊胆战,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并不顺利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那该怎么办?我们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岂不是要完了?”
  孛儿只斤氏心里也着急,说实话事到如今她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了,只能丢卒保帅了,环顾了一下跟上来了几千名瓦剌士兵,用十分诚恳的语气说道:“现在我们瓦剌形势严峻,必须要有人假扮成太师来吸引明军的注意力,否则我们瓦剌就要完了,就会亡国亡种。请诸位放心,假扮太师之人,不论其最后成功与否,太师将来绝对不会亏待他的家人。”
  听完这句话,所有的瓦剌士兵都默不作声,他们知道依照目前的形势来看,他们的确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是牺牲自己以换取太师和瓦剌的生存,但问题是谁愿意死呢?谁不愿意好好活着,搂着娇妻美妾过一辈子。但现在他们已经别无选择了。
  应该说,每一个种族都是有英雄,都是有忠臣的,汉族有宁死不降的文天祥,蒙古人也有屡屡拒绝朱元璋高新诱惑的王保保。同样,瓦剌也有自己的勇士。
  一名瓦剌的千夫长听到孛儿只斤氏的话后,竟然“哇哇”地嚎啕大哭起来,他的祖先就是瓦剌的千夫长,世世代代守护着瓦剌,现在看它到了灭亡的关头,实在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只能“哇哇”地嚎啕大哭。
  这种人一般都是忠臣,果然,过了一会儿,这名瓦剌军的千夫长止住了哭声,道:“请太师向北边绕路吧,我带着人假扮成太师向西前进。有谁愿意跟我一起的?”
  在他的感召之下,大部分瓦剌士兵站了出来,这些人身上都留着草原英雄的血,不愿意被瞿能等人抓到明朝做奴隶。
  “好,好样的。都是好男儿。”这么千夫长见有这么多瓦剌士兵站出来,心里也是十分感动,看来他并不是个孤独的人,黄泉路上有这么多人陪伴也值了,冲着马哈木大喊道:“太师还等什么?感觉走哇!”
  马哈木本来也在神游天外,无限感慨,被他的大吼声震了一下才回过神儿来,看到事到危难,还有这么多的勇士愿意为他卖命,心中也是十分感动,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道:“勇士们走好,瓦剌是永远不会忘记你们的。”
  随即跟那名千夫长换了换衣服,然后一夹马肚“驾”地一声,带着他的老婆和仅剩一百余人的近卫亲军向北疾驰而去,他们要兜一个大圈子,绕过明军的堵截,获得苟延残喘的机会,进而等待时机东山再起。
  跟随着马哈木而走的一百多名亲兵都是他最信任的心腹,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其中的一名身材彪悍的亲兵在他的背后向他投去了阴狠贪婪的目光。
  目送着马哈木等人离去后,这名瓦剌军的千夫长一夹马肚,“驾”地一声带着愿意跟随他赴死的几千名瓦剌士兵向西疾驰而去。
  不出所料,他们如愿地遇上了范朝西埋伏在路口处的骑兵,屋露偏逢连夜雨,与此同时,瞿能率领着一万大军也追了上来,将这几千瓦剌骑兵围在了中间。
  瞿能远远地望见了那名穿着马哈木衣服的千夫长,兴奋地大叫道:“看见没有,马哈木已经无处可逃了,赶紧上啊,要是晚了,我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功劳,就成别人的了!”
  他身后的一万名明军精锐呼啦一声,呼喊着各种口号冲向瓦剌军的军阵,从他们的口号中可以明显的听出来兴奋还有贪婪,荣华富贵就在眼前啊。
  范朝西看见了穷途末路的瓦剌军,心里也是十分兴奋,自从接令以来,自己可谓是紧赶慢赶,终于在这一天赶上了,不管怎么样,老子都要活捉马哈木,上次你老瞿混了个封侯,这次这一步我可要赶上去,抽出战刀来,指着瓦剌军的方向,大声地喊道:“前面就是马哈木老贼,弟兄们,谁敢去抢头功啊!”
  “杀啊!杀啊!”他手下的那五万明军早就憋坏了,犹如雪崩一样冲向了可怜的只有区区几千人的瓦剌军,自从骑兵练成以来,他们还没有经过什么大战,这次整好拿你们练练手。
  随后,这场战斗演变成了一个一边倒的屠杀,那名终于马哈木的千夫长光荣战死,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但是他手下的人就没有他那么坚定了,许多人到了临死之前的那一刹那纷纷想开了,感觉好死不如赖活着,那么多人都投降了,也不差自己一个。
  他们心里也知道,明军将他们抓走之后肯定是要将他们变成奴隶的,但奴隶好歹也是活的啊,也总比死了强啊。所以,许多人没有抵抗,纷纷扔下武器就投降了。
  “哈哈哈!老瞿,你看着马哈木身上的这一箭,那可是从我们这边射过来的,这个功劳你可不能跟我抢啊。”范朝西看了看那名穿着马哈木衣服的千夫长身上中的一箭,那支致命的箭确实是他们这边的人射死的,这笔账自然要算到他的头上,当下十分高兴,这个功劳可算是到手了。
  瞿能到底是百战名将,无论是经验还是心性都比范朝西深沉,看了一眼这个所谓的“马哈木”,感觉他怎么看也不像个一方之主,道:“老范,你先别急着抢攻,咱们还是先找人指认一下尸体吧。”
  经他这么一说,范朝西才从胜利的喜悦中反应过来,心里又难免不安起来,万一这要不是马哈木,真正的马哈木跑了,那他们这场仗可就白打了,堵截的工作没有做好,说不定回去之后还会受到王上的责备,道:“你说的对,赶紧找人来验尸,但愿咱们运气不错,别他妈弄了半天弄了个赝品。”
  瞿能大手一挥示意他们的向导,之前的瓦剌大将拔都前来指认尸体,拔都已经决心投降了,这个时候自然不会说谎话,看了一眼尸体道:“这具尸体是谁我不知道,但他肯定不是马哈木。”
  范朝西和瞿能对望了一眼,眼神中满满地是不甘与愤怒,气得投刀于地,大骂道:“他妈的,老子打了一辈子雁,没想到最后被雁啄了眼。”
  瞿能也没有想到这个马哈木居然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心里十分不痛快,他带着几万人,没日没夜,风餐露宿地跑了好几天,到最后居然还是让马哈木那个小子跑了,回去之后怎么交代,就算王上不罚他,他心里也憋气,日他仙人板板,付出了那么多努力,眼看鸭子煮熟了,马上就可以吃了,结果一个不留神却让他飞走了,这让人如何不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时间虽然不长,但是谁也可以看到他的脸上挂满了凝重之色,很显然是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才一脸庄重地慢慢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那个马哈木肯定是向北兜了个圈子,最终还是会向西逃向也儿的石河,我们继续向西追,应该能追上他。”
  这话一出,包括范朝西在内的大小肃国军官都吃了一惊,随即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为难之色。范朝西用惊讶的眼光看着瞿能,似乎是没想明白这个平时里睿智无比的大将军今天怎么会这么糊涂,走到他的身边,好心好意地提醒道:“老瞿,你说的不错。但我可得提醒你,王上给咱们布置的作战任务是在此地会师,围歼马哈木。你说的那些事不在王上的命令之内,擅自动用兵马的话,那可是要以谋反罪来论处的。”
  其他的大小将官也都眼巴巴地看着瞿能,从他们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们是赞同范朝西的观点的。瞿能身为一品前将军,武官之首,如何不知道肃国的规矩,可是,他辛辛苦苦训练骑兵训练了好几年,筹划北征瓦剌又筹划了将近一年,现在好不容易一战成功,打的马哈木溃不成军,只剩下游击队了,只要再加一把劲就可以彻底实现他永清大漠,成为千古一将的梦想了,他怎么可能甘心退缩?
  不管了,就算是谋反,就算是砍头也要博这一把,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相信凭借着自己往日的战功和对王上的忠诚,王上是不会拿自己的家人怎么样的,干吧,为了男儿的梦想,抛头颅,洒热血又何妨?
  瞿能浑身的血液顿时沸腾起来,目光如炬地眺望着西方,寒风如刀般刻在他黝黑的脸上,却丝毫不能打动他的坚毅,不能阻断他的野望,道:“王上给我的命令不只是在这里会师,还要我们干掉马哈木。如果彻底消灭瓦剌,永清大漠算是谋反的话,那我瞿能今天就谋这个反了!”
  众位将官一听他说这句话,神情全都肃穆了起来,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这个大将军今天算是豁出去了,说句心里话,他们谁也不甘心就这么放走马哈木,但是他们谁也没有胆量去担当这个没有王上的命令,擅自用兵的罪名,现在见这个大将军肯自己担责任,他们当然是求之不得,刷地一下子站起来,聚精会神地看着瞿能,等待着他下达总进攻的命令。
  瞿能扫视了一下诸将,知道他们的心意,心里十分满意,虎着脸喝道:“如今将士争功,士气可用,我们应该一鼓作气,直捣也儿的石河,永清大漠,完成秦汉以来,所以先辈从未完成的伟业!”
  这番话说的众位大将热血沸腾,是啊,谁不好面子啊,谁不愿意耍帅,装牛逼啊,如果今天他们真的可以做到永清大漠,那他们就是超越卫青、霍去病、李靖还有徐达、蓝玉的名将,将来史书上会对他们今天的壮举大书特书,这就是天大的面子,给个封侯之位都不愿意换。
  干吧,干吧。还等什么?众位大小将官瞬间被瞿能的话感染了,一齐举着拳头,扯着嗓子高呼道:“服从大将军之命,永清大漠,活捉马哈木,为王上分忧!”
  “永清大漠!为王上分忧!”“永清大漠!为王上分忧!”
  雄壮的口号此起彼伏地回荡在这辽阔的旷野之上,势如山崩,动如雷霆,震慑地瓦剌的俘虏趴在地上久久不敢动弹,今天他们总算是领略到王者之师的威严了,他们输的不冤枉,没毛病,同时暗暗庆幸自己投降了,也为马哈木那个老小子捏了一把汗,他最好机灵点别让明军发现,否则以明军现在的劲头,肯定会把他撕碎不可。
  瞿能见众位军官都同意了他的想法,当即不再废话,“刷”地一下子跨上战马,随即十分娴熟地操纵着他的这个老战友,围绕着原地转了几圈,举着长矛大喊道:“将士们,到现在为止你们干的还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我们摧毁了马哈木的老巢,将他打的仅以身免,但干到这种程度,国家最多给我们二等功,可是如果我们能活捉马哈木,那国家就得给我们一等功。告诉我,你们想要什么?”
  “一等功!一等功!”数万明军的热血彻底被瞿能点燃了,纵然北方的冬天十分寒冷,纵然他们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奔袭已经劳累不堪,但是为了军人的荣誉,为了男人的梦想,他们还能吃下更多的苦,受更多的罪。
  一等功和二等功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是其待遇和代表的荣誉确实相差千万里,眼下再努力一把就可以获得一等功了,谁舍得就这么放弃,只捡一个二等功回家交差?
  要知道,许多人一辈子都混不上一个一等功啊!
  “跟我走!”瞿能见士气可用,大刀一挥,率先带领着近卫亲军向西疾驰而去。
  “走!”范朝西的热血也被点燃了,管他娘的什么谋反不谋反,先干了再说,要是能凭着这个机会青史留名,脑袋被砍十次也值了,右手紧握着缰绳,双腿一夹马肚,“驾!”地一声,跟着瞿能疾驰而去。
  “驾!”“驾!”“驾!”他们两人身后的数万明军争先恐后的追了上来,生怕自己到手的立功机会被别人抢了去。
  北风如刀,硬生生地刻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他们每一个人心里都清楚,在这种环境下骑着马急行军,就算是身上涂满了防冻伤的药,那也避免不了被冻伤,运气不好的话,还有可能是比较严重的冻伤,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退缩,甚至没有一个人犹豫,他们的脸上全都写满了坚毅,眼神中全都散发着灼灼火热。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也儿的石河,马哈木!
  与此同时,侥幸逃过一劫的马哈木已经是弹尽粮绝,强弩之末,他刚刚向北绕路时跟在身边的一百多名亲兵也走丢了不少,只剩下了几十个人,而且是缺水缺粮,狼狈不堪。许多士兵,甚至为了跑得更快一点,连武器都丢了。
  这天夜里,马哈木命令全军,不,应该叫全队人马停下来休息,因为他们实在是太累了,自从遭遇明军以来,他们就一直不停地在跑路,丝毫没有休息过,他们实在是不敢休息,明军实在是太可怕了,稍微一懈怠就会被追上来,就有可能身首异处。
  但是,今天是不行了,无论如何也跑不动了,就算是人不累,马也已经累了,再不好好休息,把马跑死了,那一切就全完了。
  马哈木估摸着自己的疑兵之计起到了作用,明军应该被他引开了,因此感觉稍微休息一下也无妨,就传令休息。
  此时的马哈木已经穷的叮当响了,连个像样的帐篷都没有,他的手下捡了些树枝,在马背上扯了些破毯子,给他和他的老婆搭了一个简易的帐篷。
  堂堂的瓦剌太师,瓦剌实际上的主人,现在就只能和他的老婆睡这样的帐篷,而他的手下们此时却连帐篷也睡不上,只能挤在外面升了几堆火来取暖。
  夜半时分,马哈木和孛儿只斤氏都已经沉沉地睡去,他们实在是太累了,就算是坐车让你坐这么多天你也受不了,更何况是骑马?晚上也顾不上做什么羞羞的事了,到头就睡着了。衣服都没有脱,一方面是保暖,另一方面是方便随时逃跑。
  外面的几十名近卫亲军也早早地就睡下了,人都不是铁打的,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长途逃命,他们也早就受不了了,之前能坚持下来,完全就是求生的欲望在支撑着他们,现在形势稍微一缓和下来,他们就支撑不住了,纷纷倒在火堆边上,呼呼大睡起来。
  只有一个人例外,这个人虽然是马哈木的近卫亲军,但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那就是把秃孛罗部的那个卧底的线人,不得不说,肃国的情报做的真的很不错,那个把秃孛罗部的间谍利用自己的关系网,竟然把内线安插在了马哈木的身边。
  这位间谍早就对大明的物产倾慕已久,可以说是已经铁了心的想要当蒙奸,只是之前一直没有机会,眼下见马哈木树倒猢狲散再不动手就是傻子了。说不定明军一冲过来连自己都会杀死,他们又不知道自己是安插在马哈木内部的间谍。
  这位间谍虽然也是躺在地上,但是却一直睡不着,始终是半眯着眼,竖着耳朵听周围的动静,等到他听到四周鼾声大作时,他终于意识到动手的机会来了,拼命博取富贵的机会来了。
  不过,他的内心除了激动以外,还有十分巨大的恐惧与紧张,因为他这可是行刺,跟大学考试作弊不一样,被抓住了跟老师说点好的就把你放了,这要是被抓住了,那可绝对是死啦死啦滴,而且还会死的很惨,依照马哈木的性子,他肯定不会一刀给自己一个痛快,十有八、九是将自己绑在马身上活活拖死,那种死法真是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这位间谍的内心再咚咚地打鼓,虽然害怕,但他还是决定放手一搏,因为这是他唯一的机会,若是错过了,别说是荣华富贵,命能不能保住都两说。
  他躺在地上,头枕着左臂,缓缓地睁开了眼,先是看了看周围的人没有动静,胆子便大了起来,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但不敢去拿刀,因为他害怕有人从背后盯着自己,装作想要小便的样子,漫不经心的走到一把插在地上的砍刀跟前,开始站在那里看似十分轻松的小解。
  同时,他的眼睛装作很随意地看着四周,明着是胡乱瞎看,实际上是看看这一队人有没有全部睡着,看了一圈确定他们都睡着以后,这位间谍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眼神中放射出一种凶狠和贪婪的目光,抽出插在地上的刀,缓缓地向马哈木所在的那个简易的小帐篷走去。
  他的心情是激动地,也是十分害怕的,激动是因为里面有好东西,有他十分想要的东西,害怕是因为前途未知,自己踏上这一步,很有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他慢慢地走到帐篷前面,握着刀的右手都开始颤抖,但他仍然不肯退缩,用颤抖的右手去挑帐篷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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