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四章 站着死
此时此刻的楚大泽，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拖着虚弱的身子，奋力挥出手中钢刀。
即便所有人都清楚，这无异于飞蛾扑火、无异于蚍蜉撼树，但那又怎样？！至少，他敢于去做那只扑火的飞蛾啊！
楚大泽的刀是冷的，但血是热的；握刀的手臂是软的，但骨头是硬的！
不去想那宛若天堑的强弱差距，不在乎一贵一贱的地位悬殊。楚大泽就那样将他生命中最后的力量，汇聚在这柄打磨了不知道多少次的钢刀上，宁可将这满腔热血洒在当场，也要炸裂出华丽的绽放！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是做苟且偷生的庸人，还是去做一个感动自己的英雄？哪怕只是一次，哪怕只是一瞬，楚大泽也要用他的实际行动，演绎出宁死也要捍卫的意念！
钢刀划破空气，发出不大不小的嗖嗖声，冲着台上那满脸鄙夷的教廷大祭司砍过去。
在围观百姓的眼中，这一刻仿佛变慢了速度，能够清楚的看到楚大泽因为愤怒而狰狞的五官；可以清楚看到刀锋劈向大祭司的轨迹；也可以清楚看到教廷大祭祀眼底深处的耻辱不屑。
“爸爸，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角落里的观众群内，一个只有五六岁、满脸天真无邪的小孩子，疑惑的问向身边的父亲。
而他的父亲，也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天界百姓。此时面对孩子单纯的问题，他没办法做出解答。
楚大泽为什么这样做？有答案吗？或许是有的吧。
但又有几个人能够理解这个倔强汉子内心的坚持？一时间，所有懵懂愚昧的在场百姓，都感觉到心里一根弦被莫名的触碰了。
或许是因为同情，或许是因为感动，或许是震惊于楚大泽如此偏执的坚持。刚才还冷漠旁观的在场百姓，随着楚大泽挥出去的钢刀而心头揪起。
喀——！
一声脆响，没人看到台上的大祭司有任何动作，但那柄静心打磨过的钢刀却在距离其体表三寸处，仿佛碰上了一层巨大的阻力，凭空弹飞崩碎。
钢刀飞的很高，打着转节节崩断，一片片碎刃像是冬日里枯黄的落叶，飘飘荡荡的落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那崩碎的刀身，就如同楚大泽生命的消逝；那碎片落地的声响，仿佛是一曲天地悲切的葬歌。
楚大泽随着钢刀脱手，整个人也直接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翻倒地。嘭的一声重重砸在地上，当场就摔出一口鲜血，却仍然咬着牙、倔着骨，虎目圆睁、怒发冲冠，一点点、一寸寸的从地上艰难爬起，挣扎着挺直腰杆，死死瞪着台上那傲慢的大祭司。
大祭司的神情从头到尾都是那般淡漠，几乎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低垂着眼皮鄙夷的看向楚大泽，轻声开口：“弱者，为何要战斗？”
“呵……”楚大泽哼笑一声，嘴巴刚刚张开便是汩汩血水涌出来，一口牙齿都染成了鲜红，如疯如狂般好似一颗劲松立在当场：“你问我为何战斗？哈哈哈哈……”
楚大泽没有回答，只是扬天大笑。笑罢，豪气干云的抬手怒指大祭司，一字一顿的断然发声：“宁愿站着死，不要跪着活！”
短短几个字，仿佛惊涛骇浪般回荡在这方天地。楚大泽站的是那么笔直挺立，如铜浇铁铸一般宁折不弯；反观那些围观群众，他们刚刚才经历了死里逃生的庆幸，一个个跪在地上膜拜教廷。
他们就是在跪着活，可又多么希望能够像现在的楚大泽一样光荣的站着死啊！可是，他们不敢呐……他们没有勇气啊……他们把楚大泽当成找死的傻子，可现在才明白，真正傻到极点的人……就是这些跪着活还要连连叩头谢恩的人们啊！
楚大泽带给大家的震撼已经足够多了，但台上那些教廷中人却依然个个满脸鄙夷。
那站在台前的大祭司更是轻蔑耻笑：“你以为你是什么？英雄吗？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看看你身边的这些人吧，他们刚才为了活命，有多少人希望你能快点死？想想你那些结队起义的战友吧，倒头来还不是树倒猢狲散，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做无谓的挣扎？”
大祭司看楚大泽的眼神，就像巨人俯视蝼蚁：“站着死？放心吧，你不会死的那么轰轰烈烈。”
说完这句话，大祭司缓缓扬起手臂，隔空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当即，楚大泽就感觉脖子被人掐住，完全无力反抗的从地上提了起来，像是静候屠宰的羔羊，没有半点挣扎的余地。
但楚大泽从头到尾，那双如岩浆沸腾的眼睛却依然怒火不消，吃力的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要杀……便杀！我，楚大泽！可杀不可辱！”
大祭司像是把玩猎物的刽子手，轻蔑的视线上上下下游荡在楚大泽全身：“你还真是个硬骨头，到这个时候了腰板还挺的那么直啊！也好，我就先打折了你的腰！”
嘭！
话音刚落，一记无形重拳直接打在楚大泽肚子上，将肠胃震碎、腰椎崩断，整个人瞬间缩成了虾米，表情痛苦不堪。
但即便如此，楚大泽没有发出一声惨叫，紧咬牙关，强烈的痛苦让他额头瞬间布满豆大汗珠。眼睛中的愤怒丝毫不减，狠狠瞪着大祭司，声音干涸嘶哑：“我、日、你、姥、姥……”
“嘴很硬嘛……”大祭司哈哈笑了，看着悬浮在眼前半截身子已经失去知觉的楚大泽，轻轻晃动手指：“那接下来，就废了你的喉咙吧。”
咔——
又是一声脆响，楚大泽的喉咙直接被捏扁，炸出大团血雾，蒙了台下一片。
楚大泽眼前一黑，差点直接疼死过去，却凭借倔强的意志，奋力的抬起头，咕哝着嘴巴，用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的双唇，念了几个字的口形。
吴天在后台，正面看着楚大泽，能够清楚读出楚大泽的唇语，他说的是：干—你—娘。
吴天已经出离的愤怒了，其实不仅吴天，包括居委会的特工大妈、交易站的春雅小姐，还有混在人群中没有及时出城的原大泽军战士，全部都握紧了拳头，目眶欲裂的看着楚大泽饱受凌辱。
楚大泽仍然没有放弃，他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也要怒骂神使教廷。即便已经骂不出声，即便生命正在迅速流失，他也要将这份意志贯穿始终！
吴天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汉啊！滔天的怒火已经战胜了理智，一甩手腕就准备唤出仙女棒上去血战一场！
但突然的……
一股醇厚温暖的力量从四面八方将吴天整个人包裹了起来，牢牢按在原地动也不能动，正在吴天惊骇的时候，真圣老祖的声音传入耳畔：
“不要冲动，这是教廷故意做的诱敌之计。如果你现在冲出去，就等于中了他们的全套。”
不只吴天，人群中忍无可忍准备出手的各方伙伴，都得到了真圣老祖的暗中抚慰，这才没能做出怒火上头的冲动。
但吴天心有不甘啊！从心底里大声咆哮：“老祖！难道你就这么看着吗？你明明有着可以碾压教廷所有人的实力，为什么不出手帮助楚大泽？！他……他……他需要我们啊！”
“唉……”
真圣老祖的一声长叹，悠悠然响在心田，接着一双大手便从背后拍了拍吴天肩膀。
“傻孩子。”真圣老祖悄无声息的来到吴天身边，慈祥的安抚吴天不安的内心：“我也不想看到楚大泽这样一个铮铮铁骨的汉子如此遭受折磨，但别忘了他的主动牺牲是为了什么。如果你贸然行动，他迄今为止遭受的所有痛苦……不就白费了吗？”
“我……”吴天一时语塞，竟是无语凝噎，泪眼朦胧的撕扯着心绪：“我知道，楚大泽已经把他的意志连同大泽军托付于我。可是我难受啊！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出手！杀了在场教廷的所有人，然后我们远走高飞，他们难道还能追查到你头上不成！”
“你说的这些，我确实可以做到。”真圣老祖的语气那般无奈：“但是我为什么不出手的原因，你马上就会明白了……”
吴天与真圣老祖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广场高台的大祭司已经被楚大泽彻底激怒了，鄙夷的神情渐渐凶相毕露：“好，好一个顽强的贱民，你让我很意外。”
顿了顿，大祭司五指轻轻张合，一团炸裂的真气凝聚于手心：“现在，我就把你抹杀为比尘埃还要渺小的齑粉……看看你这身低贱的骨头，还能硬到什么时候！”
楚大泽释然的笑了，缓缓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死亡的降临。
突然，高台上的另外一名祭司站了起来，不冷不热的说了句话：“大祭司，别忘了我们的计划，他还不能死的这么干脆。”
闻言，大祭司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浑身一怔：“对，差点忘了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