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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从前他尚可用烈酒将情绪强压下,可今夜,他不欲再压了。
  晋滁的眸光打她松散的鬓发移至那难掩惊颤的美眸。定了瞬,而后他低眸慢慢喝了口酒。
  既然她是因由,那便由她来解了他梦魇便是,他又何必自苦。
  “过去。”他的身体朝侧移开了些,朝向绣床的方位,无声示意。
  不等林苑反应,他又嗓音喑哑的暗示:“除非,你愿意在这。”
  林苑趁此从他禁锢的逼仄空间脱离,却未朝绣床方位去,反倒往珠帘的方向急挪了两步。
  “殿下。”她掐了掐手心,待面色大概平静,就抬手掠了下鬓发,温声轻笑:“太子殿下当真令人大开眼界,对一嫁过人生过子的妇人心生惦记,也不怕污了您那千金贵体。”
  晋滁阖了眼,及时遮了其中戾色。
  纵然知道她是言语相激,他依旧还是生了怒。
  因为她嫁人与生子,是他最为介怀的事。
  明知此为他逆鳞,她却偏偏特意点出,也无非是想以此激他拂袖而去。
  他咬紧牙槽冷笑。
  她的确玲珑心肝,也足够了解他。
  若在昔年,他确是会拂袖而去,可今时今日,他不会如她意了。
  晋滁睁了眼看她,见她噙着轻笑柔弱的立在珠帘前,就抬手抚了下额头上的疤痕。
  还有昔年的这些教训历历在目,他又岂能再受她蛊惑。
  况且,他也想就此看看,她究竟如何给他下了蛊,如何就缺了她不成。
  林苑由着他的动作看向那突兀的疤痕,一瞬间也想起昔年之事,脸色不由变了变。
  忍着额头微微刺痛,晋滁看向她,忽而一笑:“换作旁的妇人,孤自是介怀的,毕竟夫人也清楚,从前孤便是去那青楼寻欢,找的也皆是清倌。”
  语气微顿,他慢笑:“若是夫人的话,孤倒可以破一回例。”
  他话音刚落,林苑就转身拨了珠帘,急跑出去。
  晋滁却也不急着去追,转而踱步去那绣床旁,斜倚着床架,掀眸疏懒看向那急遽晃动的珠帘。
  林苑使劲拽了两下房门,可那两扇雕花木门好似焊在了原地,纹丝不动。
  门竟是从外头给锁上了。
  她直着身子僵在房门处半会,手指仍拽在把手上。
  外面矗立的人影隐约倒映在木门镂空处。
  她怔怔的呆看了好一会,忽的扯唇苦笑。
  即便能打开又如何,左右还能让她在他眼皮子底下逃了?
  她亦不过在做无用功罢了,指不定还给他增添了些狎戏的趣味。
  “孤给你半炷香的考虑时间。”
  这时,内间传来他微喑的嗓音:“半炷香后,你在哪,孤便在哪。”
  林苑白了脸晃了晃身子。她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晋滁满意的看她颤着手拨了珠帘回来。
  却未等他唇角的弧度微扬,他又听她凉着声讽道:“太子殿下大概真是生冷不忌罢,便连我这守孝的妇人也不肯放过。”
  晋滁眸底腾起隐秘的灼光迅速压成了危险暗光。
  她当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激他生怒,意欲逼他气急离开。
  “昔年孤年轻,方让夫人耍的团团转。”他不怒反笑,眸底冰冷:“夫人的计俩还是收下罢,莫待真激怒了孤,逼孤今个夜里下狠手折磨你。”
  林苑的脸色刷的下雪白。
  晋滁看她道:“只要你不再惹恼孤,孤也不会太过为难你。”
  林苑缓缓抬眸,眼圈微红的看他一眼,下一刻却突然屈了膝朝他跪下,膝行两步,伏了单薄孱弱的肩,哭倒于他面前。
  “殿下,如今我已为罪妇,充入教坊,跌进泥淖,连家人都因我为耻……落到这般田地,您还不解恨?”她哽咽连连:“夫亡子丧,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就算昔年我有负殿下,如今也得了报应,殿下如何就不能放过我?”
  晋滁蹲下了身,抬手抚过她泪湿的脸。
  “你的眼泪已经对孤不起作用。”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的面颊:“孤最后一次警告你,别再在孤跟前提你夫。至于你儿……”
  顿了瞬,他低眸道:“你还能生。”
  林苑猛地抬眼看他。如看没心没肺的禽兽。
  说出这等话来……他竟能说出这等话来!
  可还是人!可还是人!!
  他松了手起身,居高临下的睥她笑道:“还有十息,你确定要在这?”
  见她死攥着拳,恨目切齿的瞪他,他慢慢收了面上情绪。
  “还有八息。”
  林苑闭了眼。
  片刻后,终是艰难的从地上起身,迈着沉重的双腿,往绣床的方向趔趄而去。
  晋滁看她麻木的侧坐在床沿,犹带湿痕的雪白脸庞朝里侧着,不由上前抬手掐了掐她的下巴。
  “把面上残泪擦净。为旁人流的泪,碍眼。”
  林苑抬手狠力拍掉他的手,眸光都未曾移过半瞬。
  抬袖拭净面上的泪痕,她就又静坐在那不动。
  晋滁低眸扫了眼手背上的红痕,也不动怒。
  拎起另一手中的酒壶,他抬起倒灌烈酒于口中,而后猛地朝外用力掷远空酒壶,挟着满身酒气,直接伸手将她推倒于床榻间。
  面前的女人馨香柔软,外头氤氲的光晕透过红罗帐笼罩她身上,落入他眼中,宛如红香散乱,旖旎缭绕。
  可此时此刻他双眸不见温情,唯有森森枭戾。
  因为他的脑中又开始控制不住的窜出一些画面来。
  她红衣素手坐在花轿中的,她白服素衣手扶孕肚的,她怀抱稚儿温言浅笑的……更多的还是,他曾几回梦里见到的,她辗转承欢于旁的男子身下模样的!
  亦如这些年来,每当他碰触其他女子时候,那些令人生恨的画面总会无端在脑中乱窜。每每至此,他的头疾便会发作,头痛欲裂,无药可缓。
  堪称是入了魔障一般。
  着实令人心头大恨!
  他冷戾的打量她,从偏向一侧的雪白面庞,到她孱弱瘦肩,再到那柔软无骨的腰身,最后至那纤细的双腿,玲珑精致的足。
  此时此刻,从上至下,她皆是他的。
  没有旁的男子,唯有他。也只能是他!
  晋滁上下的将她寸寸打量,脑中乱窜的画面越来越疯魔,相应眸光越来越森戾。
  在最后一次打量后,他微赤的眸光盯视着她无意识捂在襟口上的双手,压抑着声:“松手。”
  他声音一落,那双细白双手颤了下后,不自觉的收紧蜷缩,绞在一处紧紧攥着。
  他落了眸光向下,在她衣裳的下摆处停住。
  片刻后,裂帛的声音尖锐响起,却原来是她衣摆处,冷不丁被人凶残的扯烂。
  林苑惊颤的看他。
  他低眸看她,狭长眸子里暗芒涌动。
  “孤怕是要对你食言了。”
  不明意味的说完这句,他强忍着凶意半抬了身,褪下自己身上松垮的里衣后,就暗沉着眸去捉她那细弱的双手。
  今个夜里,怕是不能善了。
  第42章 为谁守
  夜色醉人, 月影婆娑。
  红罗帐内,晋滁只觉满室馨香,缠绕的他熏然欲醉。真正得到了她时, 销魂蚀骨的同时, 不免又想起昔年茶室相会时候的情景。
  那时他们两情相悦,独处一室私会时, 他难免就会起些难以自抑的情绪。可怕唐突了她, 怕吓着了她,每每他都强自压抑忍耐,不断告知自己用不上一两年,他们就成婚了。
  他敬她,重她, 护她, 与她守君子之礼,不逾雷池半步。他在她面前敛了放肆之态, 收了狂恣之心, 小心翼翼的待她,唯恐自己失控,与她独处时甚至连她手都不敢触碰。
  他不愿轻浮她半分半毫, 只愿能精心呵护她到大婚时, 与她名正言顺的温存缱绻。
  回想从前,他本是染了温情的眉眼落了寒霜。
  那时的他如何想得到, 她嫁的人,竟不是他。
  她的嫁衣不是为他所披,她上的花轿也不算他来亲迎。
  昔日,他珍而重之,忍得发狂也不愿轻浮碰触一下的心尖人, 到头来却是无情弃了他,转身就将她自己轻易给了旁的男人。
  他的心冷了下来,目光发沉的紧盯着她,兀自忍怒的再一次打量她的反应。
  此时她咬着唇,半睁着泪眼儿,细细的手指死揪着被褥。便是此刻意识涣散,却也下意识的将溢出的声压制三分,细指愈发用力攥着,贝齿也咬的发紧,瞧起来颇有些克制。
  这般习惯性的克制反应,他一看就明白了。
  这是旁的男子在她身上留下的烙印。
  是了,那御史家中,想必家教甚严,便是夫妻敦伦时候,应也是中规中矩,古板苛刻。
  她的这般习惯性的反应,自然也源自那符居敬的调教。
  “强压着作何?给孤哭出来!”
  想至此,他的眸底煞时燃起些暴戾来。
  强忍是吗,她忍得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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