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这是不是意味着在这件事里他没有选择许诗薇?
  现在没了和他对着干的气势,谈听瑟忍不住飘忽地移开目光。
  靠墙屈腿站着的男人似笑非笑,今晚格外正式的打扮把他每一分优点都勾勒到了极致,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她怦然心动。
  完美得太不真实。
  “你要来就来吧。”她清了清嗓子,微微抬起下颌,转身脚步轻快地离开,多了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陆闻别盯着她的背影,半晌收回视线。
  **
  晚上八点,夜色彻底笼罩而下。
  百叶窗收了起来,练功房朝阳一面的玻璃墙清楚透出夜景,谈听瑟视若无睹,紧紧盯着镜子里,一遍遍完成挥鞭转。
  右腿随着旋转伸展出去平行地面,紧接着屈膝收回,足尖贴近左腿。随着脚尖一次次轻巧地踮起又落下,每一次旋转以肉眼看上去精美得仿佛不差分毫。
  她想象着此刻自己身处舞台灯光下,观众席一片昏暗,但有一个人的身影格外明晰。
  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最后一次旋转完成,她足尖点地倏然停止,怔怔地对着镜子平复呼吸,肌肉慢慢松懈下来。
  忽然门被人敲了三下,她蓦地惊醒。外面的佣人手里提着个精致的红色纸袋,上面是烫金的英文单词。
  “这是什么?”
  “刚才陆先生让人送来的,说是给您的礼物。”
  “礼物?”谈听瑟一愣,接过纸袋后拿出里面同色的盒子,迟疑地用指尖拨开了金色的搭扣。
  里面躺着一条满钻的手链,每一颗的切割面都静静折射着室内的灯光。
  这个牌子她再熟悉不过,也大概估计出了价格。愣愣地看了两秒,她拿起手机翻出某个早就拿到却从没联系过的号码。
  正要鼓起勇气打过去,来电显示却忽然霸占屏幕,吓了她一跳。
  谈听瑟犹豫片刻后点了接听,刚刚平复的心跳又急促起来,“喂?”
  “东西收到了?”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他嗓音也淡淡的,大概是工作时分神给她打的电话。
  “嗯……为什么突然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
  “上回德州的回礼。”
  “……因为我帮你赢了钱吗?”
  陆闻别“嗯”了一声,纸页翻动的声音还在继续,“不习惯让小姑娘帮我赢钱,我自己坐享其成。”
  “我只是随便玩玩,顺便帮你赢钱。”她着重强调‘顺便’两个字。
  手链的价格已经远超出那天她帮他赢的数目。
  他轻笑,“那就谢谢你的‘随便’。”
  “不客气。”她抿了抿唇,终于对着盒子里的手链笑起来,“谢谢你的回礼。”
  挂断电话,谈听瑟攥着盒子雀跃地舒展四肢做了几个大跳,接近镜子时伸手撑住镜面堪堪稳住身形,脸颊因为运动充血和兴奋泛起红晕。
  她拿出手链戴在手腕上,对着镜子反复端详。冷淡的银色让她想到了陆闻别的袖扣与腕表,这好像是他的偏好。
  是不是为了还“人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他送自己的礼物。
  谈听瑟指尖轻轻摩.挲排列整齐的细钻,眼眸亮晶晶地笑起来。
  ……
  第二天晚上谈听瑟抵达海城,刚落地陈秘书就打来电话,叮嘱她司机已经等着接她去酒店。
  “我知道了。”她慢慢往外走,“你……你们还没回松城吗?”
  “这边的事务已经结束了,今晚我们就订机票返回。不过谈总的意思是他直接回朗庭湾的别墅,就不回度假村了。”
  “今晚?你们忙完了?”
  “是的。”
  “那……”
  好一会儿没等到下文,陈秘书不解地追问了一句:“谈小姐?”
  “30号的演出,我爸不来对吗?”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谈小姐……”
  “我知道了,只是随便问问,不用告诉他。”
  谈听瑟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本来想提起唇角调整此刻低沉的表情,却只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其实她并没有抱什么希望,只是鬼使神差地总忍不住最后试一次。
  垂下手时手腕上有冰凉的触感往下滚落。她一愣,低头看向银色的手链,片刻后嘴角无意识地翘了起来。
  没关系,陆闻别会来的,他才是目前对她来说更重要、也更想见到的人。平时来自谈敬的压力与苛责已经够多了,她没必要再想方设法多承受一点。
  谈听瑟自嘲地笑笑,神情轻松地朝外走去。
  ……
  陈秘书安排好了一切。司机负责每天接送她往返于酒店和剧院,一日三餐责由专程被叮嘱过的酒店厨师负责,而她只需要专心排练自己的演出。
  每天的训练都很累,谈听瑟已经习惯了,不同的是这一次她对所有练习时的疲倦甘之如饴且期待着,因为这能让她最终的那场表演变得更完美。
  她想让陆闻别看到自己真正尽力了的表演。
  大概因为格外重视,所以表演前夕她也格外紧张,一直失眠到了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早晨醒来后又第一时间去看手机。
  屏幕亮起,界面还停在昨天和陆闻别的那几句对话上。
  【你是直接到剧院来吗?】
  【嗯,六点半落地。】
  【vip席进场的位置和普通座位是不一样的,就算迟到了进来也很方便。】
  【我大概八点二十才上场,如果飞机延误了也没关系。】
  后面陆闻别没有再回复,因为他直接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接通的那一瞬间她先听见他若有似无的一声轻笑,“这么紧张?”
  谈听瑟想也不想地反驳:“怎么可能紧张,一场普通的演出而已,我已经参加过太多次了。”
  “那就早点睡。”
  “等等。”她怕他要挂电话,忙出声阻止。
  男人嗓音低沉,好整以暇道:“怎么?”
  “……虽然我是没关系,但是开场了再进来肯定会影响其他人,你最好还是……别迟到。”
  电话里安静片刻。
  “你在听吗?”谈听瑟迟疑道。
  隔着一千公里的距离和冷冰冰的手机,她没能看见男人眼底浮现出星星点点的笑,以及微微勾起一瞬的唇角。
  “嗯。”陆闻别声线平静,言简意赅,“放心。”
  …
  贴紧耳畔的听筒传递声音时会给人亲昵的错觉,谈听瑟盯着手机屏上的对话回忆昨晚,最后捂住脸埋进被子里,把手机紧紧攥在胸口。
  半晌她深吸一口气,心情愉悦地掀开被子坐起来,赤脚在地毯上做了一连串的足尖碎步和小跳,轻哼着某段旋律走进浴室。
  **
  偌大的办公室空旷安静,播报某条财经新闻的女声成了唯一的声音。
  “……不能清偿到期债务,且资产不足以清偿全部债务,没有重整、和解的可能,符合宣告破产条件,依法准许其破产……”
  办公桌后的男人靠着椅背,身形笼罩在暗色的阴影里。只有搭在一侧的左手恰好越过明暗分界,阳光被银色腕表切割成刺目的光线。
  过了片刻,他抬手关掉了视频页面,接通来电按下免提。
  “正原宣布破产了?”聂显开门见山,语气轻松。
  “你对陆氏倒是比对聂家的生意还热心。”
  “看个热闹嘛,这可是你送给许老爷子的生日大礼。哦对了,今晚去生日宴的时候记得替我问个好。”
  “我没打算去。”
  “不去?那你那天还让秘书订机票?”
  “我去一趟海城。”
  聂显沉默了两秒,“海城?怎么突然要去那儿?”
  陆闻别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淡淡道:“私事。”
  ……
  航班并未延误,在海城落地时不到六点四十。
  临时司机为自己这位顶头大老板拉开车门,安静开往目的地时按捺不住打量一眼。
  一路上后座的男人都闭目养神,即便刚经历了两个多小时的航班浑身依旧一丝不苟,衬衣领口没有分毫褶皱。
  五十分钟后,车停在剧院门口。
  陆闻别从贵宾通道入场,在某个视野极佳的位置坐了下来。刚坐定,手机屏幕倏然一亮。
  几小时前陈秘书告诉他手术已经结束,现在谈敬亲自发来了一条消息,大概是刚从麻醉与昏迷中苏醒。
  【闻别,麻烦你让小瑟在海城多留一天。】
  陆闻别思忖片刻,简短地回了“好”。
  很快,观众席上的灯暗了下来,只剩暗红幕布前还打着一束光。他收起手机,抬眸看向舞台。
  身后无数的窃窃私语随着变暗的灯光渐渐隐没。
  这是一出不算太出名的芭蕾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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