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从褚琪枫做事的种种迹象上来看,他初始时候的用意似乎的确是不遗余力想要褚灵韵的命的,可是最后关头却突然神来一笔又改变了策略。
  为什么?是他一早就计划好的?
  还是临时起意?
  褚琪炎的脑中灵光一闪,不由的压制住呼吸——
  褚琪晖被杀,他便马上利用了这个消息去搅局,抢下了褚灵韵的一条命,现在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褚琪晖的死真的全在他的计划算计之内,所以他精准的把握住了报丧的时间来实施了这场计划;而另外一种可能——
  是褚琪晖意外身死的消息刺激了他,让他突然改了主意,要用褚灵韵来死死的拖住南河王府的名声。
  换而言之,他是把这笔账记在了自己南河王府的头上?
  褚琪枫的作为,真的是叫人费解啊!
  褚琪炎想着,就忍不住勾唇笑了笑。
  李林并没有注意到他古怪的神色,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试着开口道,“世子,郡主那里,真的送她去广莲寺吗?”
  褚琪炎收回思绪,略略抬眸看了他一眼。
  李林连忙垂下头去。
  “由她去吧!”褚琪炎道,微微吐出一口气。
  李林见他主意已定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施了一礼躬身退了出去。
  褚琪炎侧目去看那创制之外他朦胧不清的影子,自嘲的苦笑出声——
  褚灵韵的存在对南河王府而言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活着还不如死了干脆,如果他真想要保她,那么之前根本无需等到褚琪枫改变主意他就会出面,其实那个时候他也是顺手推舟,在等着褚灵韵的事一了百了的。
  他对褚灵韵的姐弟感情是有的,但这感情还是不及他精心筹谋的天下大业,于是那时候他选择了袖手旁观。
  方才李林的暗示很明显,可是——
  他能对褚灵韵的生死选择冷眼旁观,却还是不能亲自对她下手的。
  所以,既然她命不该绝,那便就由她去吧!
  褚琪炎如是告诉自己。
  *
  东宫。
  褚琪晖的遗体被府衙差人运送回京,当天夜里就送回了东宫。
  褚浔阳本来已经更衣妥当准备睡了,闻言很是吃了一惊,有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你说什么?”倒抽一口凉气,褚浔阳皱眉看向带了消息进来的青萝,“你说谁死了?”
  “长孙殿下没了!”青萝道,脸上神色也略显了几分焦躁之意,“永州府的人送了尸首回来,这会儿已经进府了,说是在永州府附近遭遇刺客劫杀,连同护送他南下的衙差一起,一个活口不留!”
  褚浔阳很是反应了一会儿,这时候脑子里才彻底清醒了过来,赶忙道,“快,替我更衣!”
  青藤去捧了衣物过来,两个丫头手脚利落的服侍她穿戴。
  褚浔阳的心里砰砰直跳——
  褚琪晖突遭意外,就算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所有的矛头指向也必定是他们东宫,是褚琪枫!
  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以为褚琪晖如今已成废人就再没放在心上!
  “父亲呢?已经知道消息了吗?”一边快速的穿衣,褚浔阳一边问道,“还有哥哥回来了吗?”
  “曾管家已经去请太子殿下了。”青萝道:“郡王爷这会儿还没回,不过这么大的事,府衙肯定要先向宫里报丧,得了皇上的首肯才能把长孙殿下的遗体送回来,这会儿郡王爷应该已经知情了。”
  褚浔阳的心里略带了几分烦乱,穿戴妥当了就赶紧奔去了前院,和褚易安刚好是前后脚过去。
  远远看向前面院子里停着的以掩盖黄绫的尸首,褚浔阳在面对褚易安的时候心里突然就生出几分莫名紧张局促的情绪来,轻轻的唤了他一声。
  褚易安没说什么,只看了她一眼就径自往前走去。
  曾管家满头大汗忧心忡忡的跟着。
  他的步子很稳,看上去情绪也很稳,似乎没有因为这噩耗传来而受到多大的震动。
  褚浔阳从后面看着他宽阔的脊背,却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隐隐觉得她这背影几乎是透露出几分苍凉的味道来。
  褚易安走过去,在那片黄绫前面默然站了许久。
  “请太子殿下节哀!”送褚琪晖遗体回来的官差齐齐跪在他面前,大气不敢喘,只一个领头的压抑满是沉痛的主动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褚易安一直没有说话,直到那衙差住口之后良久,他缓缓的蹲下身去,抬手掀开那黄绫一角。
  下面褚琪晖一动不动的躺着,面上血痕凝固,应该是地方官府为了怕事情拖得久了要担待责任赶着就把尸首给送了回来,他的仪容无人打理,彼时一双眼睛还惊恐无比的圆瞪着,瞳仁里光影涣散,还是清楚可辨他临死前那一刻的恐惧和绝望。
  对于褚琪晖,褚浔阳是没什么感情的,可到底也是在同一个宅子里一同生活了十几年一起长大的,这一刻骤然见他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被横着抬进门来,心里也是莫名一堵,隐隐的一声叹息。
  褚易安蹲在那褚琪晖的身边又是许久的沉默。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尤其是那一行官差,每个人都紧张的满头大汗——
  若是褚易安为此迁怒,完全有可能直接将他们都推出去斩了。
  大夫人等人也都闻讯从后院赶了来,这院子里满满当当挤满了人,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直至这死寂般的沉默局面之下,褚琪枫从人群里稳步走出,弯身下去轻轻的扶住了褚易安的肩膀。
  “父亲!”他回来的急,虽然试图压抑,声音里也还带了一丝急促的喘息。
  褚易安的肩膀猛地一震,那幅度有些大,就连站在后面的褚浔阳也有所察觉。
  然后下一刻,他终于缓缓抬手出去,以宽厚的手掌合上了长子死不瞑目的双眼。
  之后起身的动作,褚易安再没有迟疑过一瞬,一边转身往内院他书房的方向走,一边有条不紊的吩咐道,“曾奇,准备发丧吧!琪枫你去拟折子,明日一早呈送进宫,请旨将你大哥以皇室礼仪下葬。丧礼吊唁的事,姚氏你去安排!”
  说话间他都再不曾回头,也没看任何人一眼。
  曾管家命人将褚琪晖的遗体带下去打理,又让人送了那几个衙役离开,大夫人也各自散了分头下去准备。
  褚浔阳一直站在原地没动。
  褚琪枫朝她走过来,在即将错肩而过的时候他止了步子,抬手轻拍了下她的肩膀道,“天晚了,回去吧!”
  “哥哥!”褚浔阳抿抿唇,神色复杂的扭头看向他。
  “什么也不用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褚琪枫笑笑,那一笑依旧温暖如初,看的褚浔阳心里一阵酸涩。
  她知道自己不该怀疑他,而且她也的确没有怀疑过他,可是这件事——
  除了她以外,只怕是连父亲也都要忍不住怀疑是褚琪枫做的了吧!
  她看着他,心里突然起了无限委屈的情绪,转过身来,把脸藏在他肩头用力的抱住他,字字肯定道:“哥哥,我相信你!”
  说话间,两行眼泪坠落,氤氲了他肩头一片湿气。
  ------题外话------
  呜呜,陛下您为了臣妾一掷千金,都刷成贡士了,臣妾心虚无以为报,我决定了,要给你那俩分身加戏哈哈哈,云姬榕瑶,等着被拖出来死命的被虐吧!
  ps:嗯,安乐没死成,于是我换了个人死╮(╯_╰)╭
  ☆、第012章 忆当年
  褚琪枫的身子骤然一僵,本来下意识的伸手要去揽她,可手却是擎在半空,手指动了动,犹豫再三还是扶着褚浔阳的肩膀将她拉开。
  “哭什么?”褚琪枫抬手去擦她脸上泪痕。
  “我——”褚浔阳张了张嘴却又觉得无话可说。
  褚琪晖的死本来就有一半的必然,现在只是因为事出突然,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罢了。
  其实事情也并不算太糟,最起码没有任何的证据直接指向褚琪枫,只是不可避免会让皇帝、甚至是褚易安的心里都留了点疙瘩罢了。
  “哥哥,总之不管怎样我都是相信你的。”最后,褚浔阳也只是抿抿唇坚定的重复了一遍。
  褚琪枫的眼睛笑弯了起来,抬手去将她肩上有些乱了的发丝捋顺,竟还是有心情打趣道:“相信我什么?相信这件事不是我做的?”
  褚浔阳皱眉。
  她确定这件事和褚琪枫无关,甚至于如果说是褚其炎又使出的挑拨离间的招数可能性会更大一点。
  可是被人泼了一身脏水,她原是以为褚琪枫不会喜欢深入探讨这个话题的。
  现在褚琪枫开了口,她反而有些无从应对。
  褚琪枫替她整理好头发,仍是面色平静的看着她道:“浔阳,我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哪怕是陛下那里,他认为我是什么样的人也都无所谓,所以在这件事上你也不用替我觉得委屈,只是——”
  他说着,突然顿了一下,再开口的时候眼中笑意竟是不觉敛去,只是正色看着她道:“如果这件事真是我的做的呢?”
  褚浔阳想也不想,脱口道:“那你也是对的!”
  诚然不过是一句半真半假的玩笑,后面倒是褚琪枫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的愣住了。
  “哥哥,”褚浔阳握了他的手,刚从外面赶回来,因为走的太急,他的手掌的热度有些灼人,“不管你做了什么或是你会做什么,我永远都相信你,也永远都和你站在一边,这一点的立场永远都不会改变!”
  褚浔阳的音调不高,但是每一个字都坚韧有力。
  褚琪枫看着她明亮清澈的眸子,心中突然莫名一动,最后他却是模棱两可的笑了笑,目光延伸到远处看向方才褚易安离开的那个方向道:“你去陪陪父亲吧,说到底,在这件事上最痛也只是他一个人罢了!”
  褚浔阳的神色一黯,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眼,苦笑道:“这个时候,好像我们两个都不适合出现!”
  她好褚琪枫被视为一体,现在所有人都用怀疑的目光在审视着褚琪枫,如果他们兄妹两个有任何一个主动去接近褚易安话都会被当成是做贼心虚的辩解。
  “你去吧!”褚琪枫道,语气中略带了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不管那人是庸碌也好是自私无情也罢,在父亲那里他都是无可替代的,他不说,却并不代表着他不会放在心上,你去陪陪他吧,就当是替我做的。”
  “嗯!”褚浔阳点头,转身之前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重新又抬头朝他看去,“哥哥,父亲心明如镜,他心里必定十分清楚此事和你无关,你也不要多想,死者已矣,但父亲至少还有你呢!”
  “嗯!”褚琪枫含笑应了,眼底光影一闪,似是有种莫名的情绪浮动,但是待到褚浔阳想要细看的时候却什么也没能捕捉到。
  目送了褚浔阳离开,褚琪枫也一都站在原地没有动。
  折腾了整个晚上,再有个把时辰天就亮了。
  蒋六有些不安的小心往前凑了两步,试着开口道,“郡王爷,殿下那里您真的不过去看看吗?”
  “看什么?”褚琪枫笑了笑,对于褚琪晖的死他似乎是真的全无半点感觉,回头看了蒋六一眼,“让父亲出面替我澄清,说明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手心手背都是肉,这样做确乎是真的有点为难褚易安了。
  蒋六语塞,尴尬的垂下眼睛:“属下只是觉的——”
  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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