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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见状,陆捷打算回卧室给她拿条毛毯。他先把贺佳言的大衣捡起来,大衣刚离开地板,装在口袋里的手机便掉了出来,发出一声干脆的声响。
  看着那躺在自己脚边的手机,陆捷开始有头绪。他把手机捡起来,贺佳言的手机没有设置屏保密码,他解锁后就把她曾使用过的应用程序列表调出来。他看了一圈,最终把注意力放在万年历上。
  陆捷把程序打开,弹出来的是本月的月历。他发现后天的日期恰好标记了一个标记,但没有任何备注,连符号也欠缺。陆捷盯着月历发呆,直到脑海闪过某段记忆,他才顿悟,贺佳言在车上露出的怪异表情,根本不是因为介意别人给自己送了礼物。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醒来的瞬间,贺佳言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她转动着眼珠,目光呆滞看着陌生的天花板纹路和仍然亮着的灯,直到想起自己身在何方,她才缓缓地撑坐起来。昨晚她特地在陆捷的酒柜里挑了一瓶最高度的洋酒,就喝了三两杯就轰轰烈烈地睡死过去。只有这样,她才能平静无澜地度过那漫漫黑夜。
  贺佳言选了一个日子怀缅这个可怜的小胚胎。她曾经想过把预产期当作纪念日,奈何孩子根本无缘来到这个世上,最后只能这个小胚胎形成的第一天。这些年来,贺佳言不太愿意记得这个日子,但又不能够完全遗忘这个日子,因而她只做了标记,并没有设置任何提示,有时候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昨天她恰好翻看日历,如烟的往事便扑面而来,猛烈得几乎让她无力招架。
  在陆捷家里住了那么久,贺佳言还真没有睡过他的床。昨晚他可能也疲倦,懒得整理客房的床被就将自己带回主卧将就一晚。他的床很宽,床褥不软,但睡起来还算舒服,起码能让她安稳地睡到天亮。她揉了揉眼睛,随后就看见陆捷正斜斜地倚在不远处的沙发上,至今还没有醒来。他身上也没有盖衣服或被子,清晨的气温有点低,他将手臂不自然地抱着胸前。
  由于是周日,他俩都休假,贺佳言没打算吵醒陆捷,抱了被子过去小心翼翼地帮他盖上。她的动作很轻,但陆捷还是被弄醒了。
  思绪有些许混沌,陆捷睁眼后就一动不动的,只是定定地看着贺佳言。
  被子刚搭在陆捷身上,贺佳言看他醒来,继而将手收回:“你还睡吗?”
  “不了。”陆捷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并不清明。他将被子拉下来,接着坐直了身体,衬衣被压了一晚,此时变得皱巴巴的。
  他的视线渐渐变得炽热,贺佳言被盯得很不自在,因而问他:“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陆捷仍然看着她,嘴唇微抿。
  单看陆捷的表情,贺佳言就察觉有点不妥。记忆只维持到躺到沙发睡觉的时候,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她站直身体,又问:“到底怎么了?我昨晚……发酒疯?乱说话?”
  陆捷只觉得难过。他还是情愿她发酒疯、乱说话,也不希望她把所有的悲伤和苦闷都藏在心里。他知道贺佳言就算再难过,也不会找朋友倾诉,更不会告诉父母喝长兄,以免他们担忧。能跟她身同感受的人只有自己,可惜,他不在她身边。或许她早已习惯,每当想起这段旧事,她只能独自熬过去。他确实亏欠了贺佳言很多很多,多得数也数不清。
  尽管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陆捷还是忍不住问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贺佳言愣了一下,察觉陆捷眼中的沉郁,她一点一点地明白过来。她将手收进口袋,视线落在拖到地毯上的被子:“你不知道的时候,还可以轻松地庆祝生日,要是知道了,你会吃饭也没有胃口。这又不是什么高兴的事情,没必要大家一起伤心。”
  陆捷沉声说:“那也是我的孩子!”
  贺佳言受不了他那充满内疚喝懊悔的眼神,丢下一句“我去洗漱”后狼狈地转身。她才跨出两步,陆捷就从身后抱住了她,他的气息、他的温度,紧紧密密地将她笼罩,接着就听见他哑声说:“佳言,让我抱一抱你……”
  腰前交叠着陆捷的手,贺佳言轻轻地搭在上面:“你别这样,都过去了不是吗?你回英国吧,不要再回来,这样你就可以跟这几年一样,没有负担、没有顾虑地过日子。不久以后,你一定会碰见比我更好的女生,你们会组成一个新的家庭,有属于你们的孩子……”
  说到后来,贺佳言已经轻微的哽咽,但她还是压着哭腔把话说完整。
  “贺佳言,你舍得吗?你告诉我,你真的舍得吗?”陆捷听得很不是滋味,他的心酸了又疼,疼了又酸。
  跟贺佳言分开以后,陆捷经常设想,假如他能够控制自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悬崖勒马,贺佳言就不会怀孕。没有怀孕,她就不需要堕胎、而他们更不会分手甚至不相往来。早知道放纵自己的贪念会铸成如此大错,他绝对不会偷尝禁果。可惜,这个世界并没有早知道这回事,也没有一种灵丹妙药可以医治后悔。
  贺佳言很想斩钉截铁地说舍得,可惜这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她仰起脸深呼吸,费劲地把将近涌出眼眶的泪水逼了回去。
  没有听到肯定的答案,陆捷被吊在悬崖边上的心稳了些许。他紧了紧手臂,贴着她耳际说:“佳言,我们重新要一个孩子吧。我保证,这次我绝对不是做伤害他的人,更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
  贺佳言身体僵直地站在原地,呼吸也不自觉地停滞了半秒。
  陆捷的语气十分缱绻:“就像你刚才说的一样,我们会组成一个新的家庭,有属于我们的孩子……”
  耳际被他的一呼一吸撩得发痒,贺佳言稍稍挪开脸,声音不太稳:“你还没清醒呢,我们迟点再谈。”
  话毕,贺佳言就掰开陆捷的手。陆捷不松开,将下巴抵在她头顶:“我很清醒,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佳言,我们……”
  贺佳言立即打断他:“陆捷!”
  陆捷安静下来。
  心有点慌乱,贺佳言也沉默了。
  等了片刻,陆捷才按着贺佳言的肩头,将她转过来。他垂眼看着她,很认真地说:“你不希望我说,我就不说了。你知道我想说什么的,就算你不给我机会,也应该给自己机会。你放不下我的,你还对那个孩子耿耿于怀,就证明你没有真正放下我。既然是这样,我们为什么不能够在一起?”
  他的目光就像一个紧密的大网,贺佳言觉得自己任何情绪也躲不过他的眼睛:“太突然,我……”
  后半句话她究竟没有说出口,陆捷问她:“你什么?”
  贺佳言抬头:“我想回家,你给点时间我静一静好吗?”
  陆捷动了动唇,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依言将她送回公寓。
  将车前停在她公寓楼下时,陆捷没有立即解开中控锁。贺佳言看得出他还有话想说,于是坐在副驾驶室静静地等。
  “我下周三走,大概十来天后就回国,你到时候给我答案?”陆捷转头,尽量压着错乱交杂的情绪,“无论是答应还是拒绝,我都希望你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
  道路两旁的树木被吹西北风得左摇右摆,好些干枯的叶子落在挡风玻璃上,车厢里实在安静,贺佳言似乎能听见两者相触的声响。她揉捏着自己的手指,先是左手捏右手,接着是右手捏左手,就是没有应声。
  这是贺佳言纠结时很喜欢做的小动作。陆捷看了一会儿,接着将右手伸了过去,展开手掌将她的半合的手包裹起来:“要不这样,我留下来陪你爸妈过年?”
  贺佳言反射性地甩开他的手,用力地瞪了他一眼。
  陆捷挺喜欢她半嗔半怒的样子,又提议:“或许,你跟我回英国见我爸妈。”
  她终于忍不住骂陆捷:“你发什么神经!”
  “对呀,”陆捷自我调侃,“自从重新遇见你,我就一直在发神经,还一天比一天厉害。你再折腾我,我没准会疯掉。”
  “是你自讨苦吃。”贺佳言评价。
  陆捷叹气,他将中控锁解开,然后对她说:“回去吧,我不在的时候,好好照顾自己。”
  心情被陆捷搅得天翻地覆的,贺佳言过了好几天才缓得过来。
  农历新年渐近,贺佳言开始休假,她收拾了点东西回家过年。贺佳墨特地到公寓接她,回程的路上,他对贺佳言说:“楼下那个黄阿姨,前段日子在海洋馆看见你跟一个男人和一个小男孩在一起。”
  贺佳言立即问:“爸妈知道吗?”
  “知道。”贺佳墨回答,“是咱妈当着咱爸的面告诉我的。他们知道你年底工作忙,所以才搁着没问你。”
  “他们有什么反应?”贺佳言追问。
  “我没看出来”贺佳墨提醒她,“不过肯定不太高兴,你注意点吧。”
  苦思着对策的时候,贺佳言听见他问:“是不是陆捷?”
  她没有说话,贺佳墨就当她默认了。他有点头疼:“妹子,你们到底怎么一回事?”
  贺佳言也很迷惘,看着车窗外越来越熟悉的风景,她突然对贺佳墨说:“我……想跟陆捷结婚。”
  贺佳墨不知道该叹气,还是该松一口气。良久以后,他才说:“你有把握日后不会后悔就结吧,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也支持你。”
  —本章完—
  ☆、第三十三章
  回忆吹乱温柔梦
  第三十三章
  当晚,贺佳言满腔忐忑地回家。她刚进家门,围着围裙的陶安宜就从厨房里出来:“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特地等到六点半才做饭呢。
  “哥来接我了,所以回得早。”贺佳言环顾了客厅一圈,没有发现父亲的踪影,于是问,“爸呢?”
  “他到楼下下棋了,应该差不多回家了。”锅里的菜烧到一半,陶安宜说就就匆匆忙忙地回到厨房。
  将行李箱推回房间后,贺佳言到厨房帮忙。其实大部分的活儿已经干完,她能做的只有递个盘子之类的小事,刚把最后一个菜盛好,贺元就回来了。
  陶安宜笑了:“你爸肯定装了雷达,每天吃饭的时候总可以准时回家。”
  贺佳言也笑:“您跟爸都相处大半辈子了,你做饭要用多少时间,他怎么会不知道。”
  吃饭的时候,贺元询问了一下贺佳言的工作状况。贺佳言如实相告,同时也有点紧张,她总觉得父亲询问自己的工作状况只是为了切入主题,他真正的目的或许就是弄清楚楼下黄阿姨转述的事情。
  贺佳言心惊胆战整个晚上,父母始终没有提及那件事。直至躺到床上,睁着眼睛发呆时,她发觉自己想得太多了。也许父母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们又不清楚她和陆捷现在的情况,最多只当她结识新朋友却没有跟他们交代。
  新年将至,街道和各大商场都张灯结彩,四处皆是一片喜气洋洋。贺家这对老夫妇每天都回出门购置贺年用品,他们不想贺佳言经常闷在家里上网和睡懒觉,于是带着她一同出门。
  尽管父母已经年迈,但贺佳言觉得自己的精力还不如老人家的充沛。她陪着两老逛了整个上午,原以为完成任务就回家,不料他们只在附近的小餐厅吃了午餐,接着又到文化市场选购对联。
  贺元对字画很有研究,他率领着妻子和女儿,从第一个商铺走到最后一个商铺,仔细地对比过各家手写对联,最后才选定一位发须发白的老伯的手迹。
  那位老伯问他们:“写什么内容?”
  陶安宜和贺元看着那几页对联集锦,挑来挑去也没有挑到符合心意的。贺佳言提议:“就最顶头那副吧,挺好兆头的。”
  他俩没有回应,那位老伯就说:“来写对联的客人,家里有老有幼的就喜欢写合家安康一类的;家里经商做生意的就喜欢写财源广进一类的;家里有孩子念书升学的就喜欢写学业进步一类的,今年你们有什么新年愿望?”
  贺元继续看着对联集锦,而陶安宜就说:“我愁我这女儿,她哥几年前就结婚有了小孩子,她倒好,现在都不愿意谈朋友。大叔,要不您帮我写一副能开桃花运的对联?”
  在旁的贺佳言听了,真的哭笑不得。她对陶安宜说:“妈,您别闹了,写这种对联肯定会被邻居们笑话的。”
  “你以为我们被笑话得少吗?”陶安宜没好气地说。
  闻言,那老伯眯起眼睛打量着贺佳言:“这姑娘长得好,不用愁,真的不用愁。”
  陶安宜说:“长得好有什么用,再过两年就不好了。”
  贺佳言假装什么也没听见,幸好自家父亲终于选了一副朴实又喜庆的对联,才结束了一场让自己无奈至极的谈话。
  直至旁晚,他们才带着大袋小袋的年货回家。贺佳言负责开车,陶安宜跟贺元坐在后排座位,兴高采烈地计划着明天要去哪里添置新衣服。
  搭乘电梯的时候,他们居然碰见了楼下的黄阿姨。远远看见了她,贺佳言就涌起不祥预感。
  这位黄阿姨是他们小区比较讨人厌烦的长舌妇人,她已经退休好几年,平日无所事事,最喜欢就是打听八卦和搬弄是非。贺佳言对她“敬”而远之,只是眼下狭路相逢,就算想躲避也躲避不来。
  黄阿姨在等候电梯的人群里看见了贺佳言,眼睛马上亮了起来。她快步向前,熟稔地跟贺家一家子打招呼:“买了这么多东西,办年货去了?”
  陶安宜“诶”了一声,接着问:“你家的也办得差不多了吧?”
  “是呀,我儿子跟儿媳妇总爱大手大脚的花钱,不就是过年吗?他们就使劲地给我买东西,吃的用的都堆满家里的储物房。”黄阿姨一脸骄傲,随后又将话锋一转,“佳言,你应该多点回家陪爸爸妈妈,以后嫁人就要相夫教子,可没这么多的空余时间了。我上回在海洋馆看到一个女孩子,特别像你,不过她跟着男人还带着孩子,我又不敢肯定,那到底是不是你呀?”
  一个未出嫁的女人,跟着男人倒不是什么大事,但带着孩子就相当让人好奇,在场还有三两个不太熟悉的人在场,他们似乎也有意探听。
  贺佳言平静地说:“您没有看错,那人是我。”
  黄阿姨换了一副很惊讶的表情:“原来真的是你,那孩子是谁呀?看着可不是聪聪呀。”
  贺佳言只好解释:“他是我上司的儿子。”
  多耐人寻味的关系。
  电梯恰好抵达,他们都没有再说话,一群人都涌进了电梯厢。
  回家以后,陶安宜进厨房做饭,贺佳言本想跟上去,贺元把她叫住:“佳言,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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