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战与不战
陈泰文他们的首飞结束了，然而空战仍旧在继续。
驻地内，唐老头子的酒越喝越多，面对空荡荡的宿舍，李海洋也开始频繁地做着噩梦。
1940年至1941年，可以说是中国空军历史上最黑暗的一年，1940年夏季后，日军经法国傀儡政权—维希（贝当）政府同意，入驻越南。其后，日本驻越空军成了空袭中国大西南战略后方的主力之一。
随着时间的推移，敌我战力严重失衡，日益失衡，在1940年至1941年这个跨度中，日本空军基本掌握了中国空军战场的制空权，这一段历史，尤其以1940年下半年至1941年底为重。
时间进入1941年三月，陈泰文他们的训练在持续展开，此时的陈泰文已经能够驾驶霍克战机升空，进行短距离飞行了，不是他不愿意开的更远，飞得更高，实在是因为中国空军在空中已经没有了制空权，一旦飞出去，很有可能就飞不回来。
西南大山内，两名衣不蔽体，正在就着雨水吃着干粮的“野人”突然感受到了大地一片震动，当他们抬起头的时候，发现一群犹如野蜂般飞舞的日本战斗机正飞速地略过头顶。
看到这一幕，一名“野人”直接扔下了手中发黑的饭团，以及其矫健的步伐爬上树顶后，从脖子上取下望远镜朝着天空看去，另外一名“野人”则是直接冲进了旁边的山洞，从山洞里搬出一个电台，熟练地将电台启动了起来。
“方向西南，神秘新式战机一十二架，时速三百八十！”
在树顶上负责观察的那名“野人”快速地将一个个数据报了下来，得到这些信息之后，负责打开电台的那名“野人”也快速铺开了一张地图，将一些绘图工具摆在了一张小桌上。
那名负责观察的“野人”从树上跳下来后，立马在地图上标出了自己所在位置，然后快速地在地图上建立起了水平坐标轴，计算出飞机飞行的水平夹角，这名“野人”直接比好直尺，用红色铅笔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红线。
红线所在位置，正是他推测出来的日本飞机所要飞去的地方。
“肖青，你们西南联大的学生就是不一样，看着图上作业，做的真漂亮！”旁边负责电台的“野人”看着正在作图的这人，一脸佩服地说道。
这人正是肖青，如果不是仔细分辨的话，就是连陈泰文站在他面前也绝对认不出，眼前这个身体精瘦，动作灵敏，眼神炯炯有光的人，这是西南联大他的同班同学，那个纨绔子弟肖青。
投笔从戎是肖青一直以来的目标，甚至在李海洋都没打定主意去参军的时候，他就冒出了去当空军的想法，但可惜的是，他虽然有着一腔热血，但在面对严苛的飞行员选拔考试的时候，肖青一连试了两次，都没有通过飞行员招录。
一心想着从军的肖青找到了自己的哥哥肖唐，利用肖唐的关系进入了部队，肖青好歹是一名大学生，在遍地文盲的时代，肖青凭借着自己能读书识字，迅速得到了观察哨这个“重任”，而在报务员眼中漂亮的作图功夫，在他看来也就是基础水平罢了。
“别扯淡，赶紧报！”肖青白了自己的同伴一眼，然后将作图工具推向一边，沿着地图上的红线开始报起了地名。
“盘州、富源、沾益、马龙、崇明....”
顺着红线划定范围，肖青将地图上红线周围的地名一个个报了出来，飞机飞过的地方，都有可能成为日本人飞机空袭的地点，肖青的这名同伴，在听到肖青报出的地名后，按着发报机的右手也开始快速点动，发报机发出一阵阵有规律的滴答声。
“继续！还有没有！”眼见肖青突然愣神，报务员一边敲击着电报，一边紧急催问道。
肖青看着手指指着的两个两字，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轻声对身边的报务员道：“昆明。”
“什么？”因为操作电台，报务员并没有听清楚肖青说的话，只得大声重复问道。
“昆明！该死的，是昆明！他们的目标是昆明！”肖青指着地图上硕大的昆明两个字，一拳锤在了地上，刚才他连续爆出的几个地名都是县一级的存在，而在昆明这个省会城市，那红艳艳的红线直接将昆明二字射穿，看起来煞是扎眼。
按照当局防空司令部的设置，在技术条件落后的前提下，国民政府运用从周朝开始实施的“烽火台”体系，在对空防御上配备防空监视队、哨，而肖青他们，正是众多监视队中国的一个。
重庆，蒋公馆内，蒋某人手中杵着一根拐杖一脸严肃地坐在了会议桌的最前方，他的下手，数名空军将领正襟危坐，包括周至柔在内没有任何 一人敢大声喘气。
“布雷，通报一下情况。”扫视了一圈现场的空军高级将领后，蒋介石将眼睛微微闭上，强行镇定地幽幽说道。
一直站在蒋介石身后的陈布雷听到蒋介石的话后，打开手中的文件夹，从文件夹中抽出了一封电报，将电报内容念了出来。
“日神秘战机十二架飞向西南，预计飞行盘州、富源、沾益、马龙、崇明，监视点推测，日空军最终目标将是昆明，从现在看来，预计一个小时后抵达昆明上空。”
陈布雷，历任蒋介石侍从室第二处主任、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副秘书长、代理秘书长，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副秘书长、最高国防委员会副秘书长等职，深得蒋介石的信任，在通报敌情的时候也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因为信息准确详实，在陈布雷爆出一个个地名后，一众高级将领们脑海中也出现了一幅日军飞机飞行的轨迹图。
“陈先生，确定没有轰炸机？”在听完敌情通告后，周至柔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周至柔的话也让蒋介石微微颔首，身为一名空军最高指挥官，周至柔能一下子抓住关键点，这让蒋介石很是欣慰，听了周至柔的话后，陈布雷摇摇头，表示没有得到轰炸机的通报。
没有轰炸机能说明什么问题？十二架日本神秘战斗机成编队飞向昆明，他们的意图是什么？其实周至柔能意识到这点，却又说不出口。
“百福（周至柔曾用名）啊，你主掌空军，说说你的看法嘛！”蒋介石睁开了微闭的双眼，看着周至柔，对周至柔说道。
周至柔情知躲不过问话，稍微思忖一阵后，站起身冲着蒋介石敬了个礼，对在做众人说道：“日本人的意图很明显，他们出动的十二架神秘战机，其一，是寻找我空军主力，战而灭之，如此煌煌而来，说明日航空队根本无所顾忌；其二，即使找不到我空军与之决战，则会屠杀我贫民，此事不得不防。”
按照日本人之前的表现来看，周至柔说的绝对正确，能坐在这里跟蒋介石一起碰头的人有哪个是傻子？但是当周至柔说出问题所在之后，一干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如果蒋介石不点名，他们已经准备当好自己的死人了。
“你觉得打还是不打？”蒋介石点点头，没有否认他的推断，然后再次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其实说心里话，蒋介石是不想打这场空战的，他的空军家底子在几次跟日本人的对拼中都拼的差不多了，他也知道，自己的霍克和伊尔战机都不是日本人这种神秘战斗机的对手，日本人这种神秘战机速度快，小巧灵活，在它面前，自己的战斗机仿佛就是一个腿都迈不动的大胖子，怎么跟人家打？
这个时候他让周至柔来回答打与不打的问题其实也作出了周密的思考，毕竟在这之前，周至柔是坚决反对现在将中国仅剩的空军拉出来跟日本对拼的，蒋介石甚至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周至柔说出一个不字，那么他就会借坡下驴，让空军继续隐藏下去。
至于老百姓的死活？不好意思，蒋公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一点。一九三八年，正是蒋介石下的命令掘开了花园口的大堤，导致直接淹没了中牟、 尉氏、扶沟、西华、淮阳等地,又经颍河、西淝河，注入蚌埠上游的淮河，淹没了淮河的堤岸 ，冲断了蚌埠附近的淮河铁路大桥，蚌埠向北经曹老集至宿县，也都成了一片汪洋。
“打！必须要打！哪怕是全军覆没也要打！”让蒋介石意外的是，一向对空战持保守意见的周至柔竟然一反常态地表达出了要跟日本人对干的强烈态度。
周至柔的话也让蒋介石原本微闭的眼睛立马瞪开了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坐在自己左手边，一脸固执的周至柔。
“周至柔，我没听清楚，你说的是打？”蒋介石面容凝重，握着拐棍的手明显僵硬了起来，甚至因为太过用力，蒋介石手指关节也开始隐隐发白，刚才蒋介石还亲热地称呼周至柔“百福”，但是现在，却是连周至柔的全名都叫了出来，这很明显就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