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底

  沐朝夕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不记得了,那就再来一次。
  说不定来着来着……就记起来呢。
  就像习武,忘记刀法,得拿起刀挥一挥,才能再次找到感觉。
  白术在混乱的正德后宫混了十年,不是白混的,心慌如狗,表面依然淡定的说道:“我现在没心情,男欢女爱,首先要你情我愿,如此,方能享受鱼水之欢。”
  “明明你昨晚——”
  白术:“没错,我昨晚空虚寂寞冷,说好只有一晚,第二天就无瓜葛,现在天都亮了。我这个人,向来冷情冷性,说不要就是不要,无论之前多么恩爱缠绵,事后都没有什么余情留恋,否则,我也不会与结婚十年的前夫麦厂花和离了。”
  麦厂花那种神仙般的人物,居然说弃就弃。
  以及,自己的初夜喂了狗,实在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
  看着白术冷淡的样子,沐朝夕顿时觉得扫兴。
  沐朝夕放开她的肩头:“你打算什么时候还人情?”
  白术揉了揉酸疼的肩窝:“非要以睡觉这种方式吗?我可以帮你加官进爵的。年轻人,目光放远大一点,前途要紧。”
  你休想碰我。
  沐朝夕脆弱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开始自我保护:“你记得还欠我一个人情就好。我沐朝夕年纪轻轻,家世又好,想要什么女人得不到,何必在你一个和离还带着十五岁拖油瓶的女人身上吊死。”
  白术鼓励的点点头,“沐千户这样想就对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以后沐千户若遇到麻烦来找我,我一定还你人情。现在,我打算睡个回笼觉。沐千户昨晚忙得很,出了不少力气,想必也累了,白府有许多空房间,请沐千户随意。”
  沐朝夕如何睡得下去?
  他气得快炸了。
  他觉得自己被玩弄了——诚然,他是自愿的,白术钓鱼,愿者上钩。男欢女爱,你情我愿。
  但是老子根本不记得啊!真是亏大发了。
  就像去酒楼,点了一桌子山珍海味,菜上齐了,你食指大动,然后……你眼睛一闭一睁,酒菜全没了。
  店小二拿出账单,“客官一共二两银子,只收现银,概不赊账,谢谢。”
  我都不记得吃过,怎么甘心掏银子?
  沐朝夕越想越气疑对白术恨之入骨,又思之入骨,这个女人太神秘了,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总不能听她一人之言。
  沐朝夕决定探一探这个女人的底细。
  沐朝夕只是一个初入官场的新人,三年前因平宁王谋反,保护南京城的战役表现优秀,而得到正德帝的垂青,一句话将他从南京锦衣卫平调到北京锦衣卫。
  可是他跟着正德帝来北京才三个月,皇帝就驾崩了,他立足未稳,新帝嘉靖帝登基,奶兄陆炳成了北京锦衣卫指挥使,一上来就安插亲信,他这个承蒙先帝恩惠的千户受到排挤,贬到西安门看大门去了。
  一个看大门不可能有本事说出“你去查一查,三分钟之后我要知道这个女人所有信息”霸道王爷之类的话。
  沐朝夕没有捷径可走,只能自己查。
  他找到了一个帮手,就是在“华清池”澡堂的找到他的、并借给他马匹的周小旗。
  孤掌难鸣,沐朝夕想要逐梦锦衣卫,需要左右手抬轿子,一个人单打独斗是没有前途的。
  周小旗是锦衣卫籍,军籍是世袭制,北京本地人,当年永乐帝还是燕王,就在北京藩王府的时候,周家的祖先只是一个农民,扛着家里的镰刀跟着燕王靖难之役造反,一直打到南京,建文帝自焚,燕王登基,周家籍贯由此变成军籍。
  之后,周家一代代人宦海沉浮,祖上也曾经阔过的,最高坐过千户的位置,到了周小旗这一代,家族平平无奇,混得一般,但是作为北京的地头蛇,优势是消息灵通,人脉宽广,要不昨天周小旗也不会那么快从华清池澡堂子找到沐朝夕。
  沐朝夕把周小旗的马还回去,说道:“多谢你借马,我已经在衙门领用了新坐骑,昨天多亏了你帮忙。”
  周小旗连忙谦道:“沐千户客气了,沐千户这种出身高门还有本事的人,迟早会飞黄腾达。”
  沐朝夕说道:“你知道的,我从南京锦衣卫平调过来,在北京一个熟人都没有,这里到处都是手握实权的达官贵人,我一直郁郁不得志,领着千户的俸禄,干着小卒的活。只有你瞧得起我,是我结交的第一人,如今我有机会在皇上面前露脸,自然要报答你,不晓得你愿不愿意跟我做事?”
  沐朝夕觉得,前天夜里他还像个树桩似的在西安门熬夜站岗呢,今天就有本事带着一百个锦衣卫外出执行任务了。
  他要发达了!
  苟富贵,勿相忘。
  他现在向周小旗伸出招揽之手,周小旗一定高兴得感激涕零,立刻投奔他的怀抱。
  可这一切只是他的预想,现实是残酷的。
  周小旗一听这个,吓得赶紧牵着马后退三步,连刚才虚伪客套的样子都懒得装了,说道:
  “多谢沐千户抬爱,只是标下家里上有七十岁老母亲,下有新婚三个月的小娇妻,不能跟沐千户蹚浑水了,告辞。”
  说完,周小旗就翻身上马,要跑。
  沐朝夕岂能放过?一把将周小旗半拖半抱下来,“什么浑水?你把话说清楚。”
  周小旗挣扎道:“昨天东厂一枝花把咱们锦衣卫诏狱都砸了,我还怎么敢跟你混?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居然把东厂一枝花的前妻和干儿子抓到诏狱,我不能跟你,我不想死啊!”
  东厂一枝花?麦厂公?
  也对,他的确配得上一枝花的外号。
  沐朝夕不放手,“你对麦厂公如此了解,应该也知道他的前妻白司药对不对?你把她的事情给我说一说,我就放你走。”
  周小旗不肯:“麦厂花的前妻白司药更可怕,我不能说,你去问别人吧,求求你了。”
  周小旗越是讳莫如深,沐朝夕就越觉得周小旗知道很多。
  经过昨天尔虞我诈、几经反转的修罗场洗礼,沐朝夕一天一夜之间“成长”了,都能和离异带娃的女人一夜风流,不再是傻白甜。
  他开始腹黑堕落,威胁周小旗:“你要是不肯说,我就告诉所有人,是你借给我马匹去抓白司药的。你猜麦厂花会怎么对你?就像你刚才说的一样,你不说,别人也会说,但是你说了,把事说全乎了,我就不会告诉任何人马匹的事情。”
  周小旗打了个寒噤,思量再三,说道:“我其实也是道听途说。白司药在后宫行医,是正德皇帝面前的红人,常年出入宫中豹房。我一个区区锦衣卫小旗,没有资格认识她,所以我知道的,也就一件大家几乎都知道的大事。”
  “就是白司药和麦厂花血色的婚礼。正德初年的时候,刘瑾当权,是宦官“八虎”之首,野心越来越大,正德皇帝要除掉刘瑾,但是刘瑾势力太大,宫中徒子徒孙太多,容易被反噬。正德五年,正德帝给白司药和麦厂花赐婚,当证婚人,他们结婚当天,刘瑾和徒子徒孙都看在皇上和麦家的面子上,去麦府喝喜酒,麦家将他们安排在离戏台子最好视线的楼阁里吃席。”
  “白司药在喜酒里下了东西,徒子徒孙全部醉死,刘瑾上午还春风得意去贺喜,下午就被拖到午门斩首,宫里势力连根拔起,权倾朝野,死的时候却一点水花都没有。听说白司药和麦厂花婚后诸多不谐,是因血色婚礼上暴亡的恶鬼作祟。”
  自从遇到白术,沐朝夕几乎无时无刻怀疑人生,问道:“白司药和刘瑾有仇吗?居然用婚礼当诱饵。”
  周小旗说道:“白司药师从著名女医谈允贤,谈允贤是杨家妇,正德四年,杨家被卷进一场大案,杨家被株连,满门抄斩,连唯一的孙子都死在刑场上,只有谈允贤因以前的患者联名求情而被侥幸逃脱一死。那场大案背后主谋是刘瑾,据说白术进宫,是为了给杨家复仇,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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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允贤的孙子叫做杨濂,但不是历史上的那个打破头的杨濂。杨家被灭门了也是历史事实,只有谈允贤一人活着,继续行医写书,世界给她黑暗,但是她始终不放弃散发光芒和温暖,是个内心强大的女人。
  为了剧情,本书把杨家灭门时间轴提前了差不多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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