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黄油曲奇（上）

  这次的战争持续了超过80个小时。秦枕半夜被巨大的警报声唤醒时，刚刚迷迷糊糊睡着了不久，她看了一眼脸上没有一点困意的漆陨，问道：“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漆陨抱着她坐了起来，低头亲吻了她的眼角，才说道：“结束了，他们正在返程，你要出去吗？”
  秦枕的大脑瞬间清醒了，她撑着漆陨的手臂，转身下了床，飞快换好了自己的衣服，看着也换好衣服的漆陨，脸上露出了一点放松的笑容，“走吧。”她还不忘记拿上放在保鲜柜里的小点心，那是这两天她烤好的黄油曲奇，漆陨带着她到餐厅借用了厨房。
  这样的轻松却在她踏出住宿区大楼的一瞬间已然消失。没有了建筑物的隔音，嘈杂的机械轰鸣和人声鼎沸汇合在了一起，交织成令人心浮气躁的混乱。秦枕站在大门口，往下看去，整个广场灯火通明，似乎整个营地的人都在忙碌，这样的忙碌甚至比前几天交战更甚。人们都在大声疾呼着，广播里不断出现不同的引导调度的声音还有……更多的战损和伤亡人员的播报。
  秦枕嘴角的弧度被抹平，她抿着唇，听着广播里的声音，一个个数字在她脑海里不断跳动，在她逐渐接近广场时，数字终于化为了现实，与广场上的场景融合在了一起。
  空气中都是金属燃烧的难闻气味，或明或暗的不详火光四处闪烁，黑灰色的烟从断裂的机械上冒出灰白色和黑色交织的烟雾遮挡着人们的视线。不断奔跑的医疗人员从残破的机甲或飞船中抬出了血淋淋的人体，不同颜色的血液从伤者身上留下，汇合成更加令人焦虑和恐惧的血腥味。痛苦的哀嚎和隐忍的哭泣从四面八方传来，如同锯子一般在人们敏感的神经上来回割下更多的伤口，秦枕张惶四顾，目光无法聚焦，最终发现，这里，似乎每一处都是这样的场景。
  细细的雨丝从黑暗的空中飘落而下，打湿了所有的地方，但是没有人愿意停下脚步。代表着急救的红色光芒在每一个破碎的巨大机械中闪烁，秦枕无声地走过一个个跪地痛哭的人，他们听到了广播里播报的牺牲名单——更多人甚至是在太空中直接死亡的，高能量武器让他们连尸首都不可能留下。雨水落在他们的脸上，秦枕已然分不清泪水和雨水的区别。但是，他们根本没有悲伤太久，他们很快站了起来，去帮助那些被勉强救下的同胞们。
  秦枕看着他们在细雨中从步履蹒跚到坚定的身影，她并不知道他们失去的是什么，亲人、战友、朋友或者是爱人，但是，无论是谁，都会给他们留下一生都难以忘记的痛楚和遗憾。他们明明知道这样的结果，却依然义无反顾，他们从来就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战斗。
  “克兰……克兰……”虚弱的呼喊唤回了秦枕的神智，她寻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却是躺在医疗床上已经陷入了昏迷的希贝尔。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防护服，被克兰紧紧地压在了医疗床上，鲜血从她身上涌出，不到几秒，就已经将白色的床单浸染成了大片令人心悸的暗红色。
  “希贝尔，别怕。”克兰的没有带着眼罩的右眼也出现了水光，他看着陷入了梦魇一般痛苦的爱人，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一滴水珠从他脸上落到了希贝尔被细雨晕染开血迹的苍白脸上，他的脸色甚至比希贝尔更加难看，却依旧温柔地安慰着她，“我会陪着你……别怕，希贝尔。”
  希贝尔不知道是不是回忆到了什么痛苦的场景，不断挣扎着，让其他医疗人员的操作都难以完成。她的手挣脱了克兰的压制，在空中胡乱地挥舞着，忽然大声叫道：“救救她！克兰！救救潼恩！”她挣扎的动作更加剧烈，鲜血涌出得更快，克兰脸上出现了更加深刻的痛苦，他低头亲吻着希贝尔的头发，想要安抚她。忽然之间，希贝尔的挣扎却安静了下来，克兰抬起头，看到了不知何时过来的秦枕伸手握住了希贝尔的手。
  黑发黑眸的女人被细雨和灯光所包围，像是传说中的神明一般笼罩着淡淡的光晕，她温柔地伸出手抚摸着希贝尔脸颊，希贝尔不知道是不是终于失去了所有精力，停止了一切挣扎，让医疗人员终于能够靠近，进行治疗。克兰看着秦枕，眼眸逐渐恢复了平日的温和，“谢谢你。”
  秦枕轻轻地将希贝尔的手放在了医疗床上，后退了一小步，才看着克兰，翘起了嘴角，摇着头说道：“是我应该谢谢你们。”她再一次看了一眼安静下来的希贝尔苍白的脸，希贝尔脸上似乎还带着一些稚气，漆陨说她刚刚二十岁，两年前她因为谋杀一位A级人种被投入了监狱，在转运中被伯特和信升抢了回来，之后，她在无人之地住院了半年，出院后扛下来了最严酷的训练，最终成为了一个在前线战斗的机甲战士。
  希贝尔想杀的那个人曾经是伤害潼恩的人之一，伯特和信升因为逃亡未能彻底杀死那个人，最后却被希贝尔完成了——她靠着引诱接近了那个人。希贝尔来到无人之地后，一度失去了活下去的想法，直到负责照顾她的克兰送给她了一条缝制得不那么完美的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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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个词语叫谵妄，指的是神志错乱、迷惑、语无伦次、不安宁、激动等特征并时常带有妄想或幻觉的暂时性神经失常。而产生这个综合征，并不一定是大脑方面的病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