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救命恩人（二更）
章昕昕一脸懵的看着说出这句话的柳向榕，这大冷天的桥上有什么风景？河面结冰，北风呼呼的吹！
她反驳的话没说出口已经绿灯了，车子过了岗就上了桥。她尽管不喜欢这里，可不得不承认珩水大桥的霓虹灯真的漂亮，以前都是离得远远的看，如今身临其境当真是美不胜收。
章昕昕看着车子驶下桥，松了口气，结果车子调了个头又上了桥，难道今晚要一直在桥上兜圈？她不禁开口：“哥哥，就这样看风景吗？你这样像是桥梁监理。”
柳向榕笑了，说了句：“马上停。”
他这句话说完，车停了，章昕昕的心也停跳了一瞬，他真会踩雷，这位置正是她当初要跳桥的地方。
柳向榕下了车，走到副驾驶给章昕昕开门，门开的一瞬章昕昕全身哆嗦了一下，最终她还是下了车。
冷风萧瑟，两岸灯火通明，不是高峰时段桥上过往的车辆不多，柳向榕这种有洁癖的人竟然走到了护栏边伸手摸了摸眼前的栏杆，他回头看了看还站在车边的章昕昕，开了口：“过来，抱抱你。”
章昕昕觉得胸闷，柳向榕说今天带她来的地方有他要娶她的契机，可这里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个好地方，难不成当初看到她哭到休克的还有柳向榕？
那还不如让她直接跳到桥下，给她个痛快。
柳向榕见她不动走了过来，牵起了她的手，一惊，这手怎么这么凉，忙揣进自己兜里，两人慢慢的沿着人行道走了起来。
章昕昕现在心慌的厉害，她忍不住开了口：“柳向榕。”
被叫了大名的人觉得新奇，但没有多问，回应：“嗯？”
他的声音那么好听，上扬的音调里莫名有着雀跃，章昕昕却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再次开了口：“你是不是在这桥上见过我啊？”
两人停下了脚步，柳向榕转过身看着章昕昕目光灼灼，他说：“你想起来了？”
章昕昕听到这话，都要哭了出来，还想起来！想不起来都要疯了，真想起来我该怎么面对你？
他看着她的表情并不像想起来，有些失落，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章昕昕的手，挺直了身板，对章昕昕伸出一只手做出握手的姿势，正色道：“你好，救命恩人，我是那个学霸，想起来没有？”
章昕昕听到这话，救命恩人？脑海里轰的一声炸开了无数的记忆碎片，她的心脏狂跳，双手发抖，她没有握住柳向榕的手，走到他身前伸手摘掉了他的眼镜，把垂在额前的发撩了上去，她看着这张脸慢慢的和记忆中那张满是雨水的狼狈的脸重合，颤着声音说：“是你……”
记忆如洪水冲毁了章昕昕眼中的堤坝……
这是章昕昕第一次跨越马路中间的护栏，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做了自己曾经唾弃的事。
今天她在自习室竟然睡着了，醒来时已经晚上十点半了，出了自习室的大门没走几步竟下起了雨，她懒得穿校服外套，又一想自己那把蕾丝的阳伞，被雨淋湿怪心疼的索性放弃了平日里走到27路站点打车的习惯，挥手叫停了一辆出租车迈了上去。
她看着窗外逐渐变大的雨势，庆幸上了车，可因为换了乘车方向要经过珩水大桥心里不是滋味。
因为马路中间护栏的原因，她在27路站点比在自习室门口打车便宜了叁元，但去27路站点要先步行一千多米，条条大路通她家，省叁元并不是她真正的目的，而是那条通往她家的路不会经过珩水大桥，尽管过去了半年，她还是不想经过那里，除了那对老夫妻，珩水大桥见证了她懦弱无能痛哭流涕的过往，她看到那座桥便有些胸闷，而今天她又要经过那里了。
车子甫一上桥，她便觉得有些不自在，桥上的霓虹灯映在流着雨水的车窗上显得朦胧，她不觉看向马路另一侧的人行道，半年前就是在那一边大桥的围栏外她找了一处风景绝佳的地方选择轻生，当然，轻生未遂。
只这一眼，却让她浑身的血液倒流，扯开了嗓子喊了声：“师傅！停车！”
“啊？”司机问了一声，但还是踩了刹车靠边停了下来，嘴里嘟囔着：“这桥上不能停车啊，姑娘。”
章昕昕掏出一张百元钞票塞给司机，说了句不用找了，快速的下了车。
司机有些懵，大半夜的一个小姑娘在桥上半路下车也就算了，还多给了这么多车费，于心不忍，司机按下车窗准备把钱还给小姑娘，可哪里还有那姑娘的影子，扭头寻找，竟发现那姑娘穿过车流走到了双实线处的护栏，双手一撑，灵活的翻了过去。
司机终是松了手刹，准备离开，这姑娘精神不太正常，他瞄了眼后视镜见那姑娘等车流的间隙飞奔着冲向了一个同样穿着校服的男孩子，他想着现在的孩子都早恋，绝尘而去，可驶下桥的一瞬间一股异样在心里产生，是错觉还是雨天视野不好，他怎么觉得那个男孩子站在大桥护栏的外边呢！没给他多想的时间，路边有人挥手打车，他暗道可能是自己看错了，摇了摇头载上了新的乘客。
司机可以当自己是错觉，但章昕昕不可以，她看着男生把书包扔在路边，翻过了大桥护栏，那一瞬间，像极了曾经的自己。
柳向榕站在大桥栏杆的外边，女生站在栏杆的里面，雨很大浇的两人的头发都贴在脸上，她喘着粗气，打量着柳向榕的校服，是枫城高级中学高叁的学生，她先开了口：“学霸也有烦恼，我以为只有我这种人才有烦恼。”
柳向榕回头，眼里毫无生气，眉头紧锁，看着眼中有同样情绪的女生，淡淡的一个字：“滚。”
她不以为意，自嘲的笑了笑，继续说着：“别人骂我都是用眼神，第一次有人开口骂我。”
她把手中的书包扔到他的书包上，双手扶着栏杆，歪头看着他，说：“要不一起？”
柳向榕的眼中有了情绪，扭过头，冷淡的呵斥：“离我远点。”
女生就像是没听到，笨拙的翻过栏杆站在柳向榕的身边，桥上的的风呼呼作响，可能因为雨势太大，刚才大桥上亮着的霓虹灯都熄灭了，下面的水面映着两岸建筑五光十色的灯光，闪电把夜空映的犹如白昼，几秒后震耳欲聋的雷声传入人的耳中。
女生听着雷声忽然笑的前仰后合，在那仅容两只脚的小平台上感觉摇摇欲坠，柳向榕皱眉看着女生，她，似乎比他疯的更严重。
“你看，一个人死多孤独，两个人最起码黄泉路上有个伴，我本来恐高又不会游泳，有你在身边我就不怕了。”女生低头看着下面的水面自顾自的说着。
他看着女生，那是东高的校服也是重点高中，女孩的头发有些短后颈上面的头发剃掉了，上面的头发好像一个锅盖，他动了动嘴唇，想了想终是没有开口，转过头去。
“你为什么想死？”女生见他不再看她，终是再次开了口，声音不大混在雨声里含糊不清。
良久的沉默，他才说话：“有人不想让我活着。”他说着脑海里浮现出那张温柔的脸，还有那些如凌迟一般的眼神。
“巧了，也有人不想让我活。”女生说着抹了抹脸上的水，把遮挡在脸上的头发撩了上去。
柳向榕扭头看她，瓜子脸，一双大眼睛但一个单眼皮一个双眼皮，右脸太阳穴上方有一颗痣，五月的夜雨还是很冷，因为穿着半袖夏装她的脸冻的惨白，但还是露出一脸的笑容，她不算高，一身湿透的白色校服裹在身上，勒出身体的轮廓，透出里面黑色文胸的颜色，她转向他，身子晃动差点掉下去。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感觉整个人都要窒息了，那一刻，他竟不想让她死掉，不对，应该是不想让她在他眼前死掉。
女生也吓了一跳，哆嗦着说：“我操，吓死我了，真的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啊！”
他的眼里有了异样的情绪，女生定了下神，有些可怜兮兮的请求道：“同学，爬过来容易回去难，你帮我下，我这，不敢翻回去了，你送我回去我就不管你了。”
柳向榕看着女生的胸口，她并没有挂胸牌，他好奇她的名字但想了想也没必要知道，听到她的话，犹豫了良久，终是先翻了回去。
他向女生身边伸出手，女生感激的笑了笑，小小的手紧紧握住他的大手，整个人抖如筛糠，他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这么胆小的人怎么会想死？
女生基本是被柳向榕抱过来的，回到安全的人行道上她双腿发软，两只小手交握用力的抱紧了他的腰。
两人沉默了很久，终于女生松开了手，向后退了一步，笑着说：“其实我不想死。”
柳向榕俯视着女生，淡淡道：“我知道。”
女生脸上的笑容敛去，正色道：“想死的那段时间过去了，还有半个月我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他没有说话盯着女生，女生又说：“我希望你也能熬过去，你是珍贵的存在，相信我，没有人比你自己更重要，我也不是什么能说会道的人，能说的也只有这些，看你是高叁的学生，我祝你高考顺利，金榜题名。”
他最痛苦的这段时间第一次有人跟他说他也是重要的、珍贵的，还是一个陌生人。
他的眼泪混着雨水流下来悄无声息，看着女生捡起书包从里面拿出来一把黑色的蕾丝阳伞走回他身边，递给他。
“打伞吧别感冒了，高考生得有个好身体，就当我送你的护身符。”女生说着抓起柳向榕的手把伞放在手上，见他没有拒绝，背上了湿透的书包。
“你我二人就此别过，有缘江湖再见，走了！”她说完转身就走，身后却传来声音：“你为什么要救我？”她停住脚步回头，安心的笑了，这个人能问出这句话说明他不想死了，回应道：“不是你救得我吗？”
柳向榕愣住，看着女生的背影，撑开了那把小小的阳伞，放空的双眼有了聚焦，冷漠的脸上有了一丝柔软。
女生回头看了眼撑着伞站在雨里的他，想起刚才他的问题，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为什么？因为看到你，就想到了那个可怜的自己，我淋过雨受过伤孤立无援，如今我变得强大所以想为同病相怜的你撑把伞啊……
四目相对，都是泪眼朦胧，柳向榕抬起了手想去摸章昕昕的脸，可他又不敢，手尴尬的举在空中，话也哽在喉咙说不出来。
章昕昕突然想到了两人家里那个玻璃储物盒中的蕾丝阳伞，原来那是她的东西……
不知为什么，眼泪就是止不住，章昕昕抹了抹眼角，又哭又笑的说：“敢情我救的是我自己的老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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