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
这个嘛
沈百终在柜台上放下了一锭黄金。
明日!明日!明日我就能为两位大侠做好棺材!老板笑道,发丧的人和墓地我也可以安排好,客人只需等着就是。
好,棺材要送到巷子里的那家客栈去,你一定知道是哪一家。
我当然知道。老板道,镇上只有那一家客栈。
只有一家?沈百终突然问道。
对!只有一家。老板道,神水宫就在这附近,那里的仙子娘娘们从不允许我们多开店的,这里的客栈只有一家,酒楼只有一家,青楼只有一家,就连棺材铺也是只有一家。
你刚刚是不是说你最近有许多订单?陆小凤也突然问道。
没错。
这镇子最近死了很多人么?
那倒没有。老板道,这些棺材都是同一个人订的。
哦?
这人好像知道有很多人要死似的。老板也觉得有点奇怪,不由得皱起眉来,他总共订了五口棺材,几乎用光了我这里的好木头。
五口?
这人的一家老小莫非都遭遇了不幸不成?
陆小凤刚觉得有些同情,就又听到了老板后面的话,他一听到这些话,就好像被自己好像是被人照着鼻子打了一拳一样。
因为老板是这么说的,他说,这五口棺材都有了主人,他要我们在上面刻字,这些人的名字还很好听,楚留香、胡铁花、姬冰雁、陆小凤还有沈百终,你说这名字些好不好听?
陆小凤说不出。
于是老板又道,起这些名字的人可真有文采,只是这陆小凤兴许是个女孩子吧。
沈百终点点头,应该是个女孩子。
对,这些名字里我最喜欢的就是陆小凤。老板也来了兴致,这名字实在好听,虽然简单,却让人觉得这名字的主人一定既乖巧,又可爱,是个非常美丽温柔的大家闺秀,我若是有了女儿,一定要让她叫小凰。
沈百终又点点头,正色道,有理,这位姑娘一定美丽动人。
老板叹道,只是不知道这个女孩子遭了什么罪,竟会和四个大男人死在一起,实在是可惜可叹。
陆小凤已经面无表情,道,这个女孩子一定是生来就倒霉,说不定她就不该叫这个名字的,叫陆大凤,陆大枣或者陆翠花这样既不温柔也不可爱的名字,往往才能活得久一些。
老板怔了一下,竟然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贱名字总是好养活的。
陆小凤反而说不下去了,只好咳嗽一声,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们,是什么人订下了这五口棺材?
是一个老太太。
什么样的老太太?
七八十岁的老太太。
七八十岁的老太太有很多,随便敲开一家人的门,说不定就能找到一个,这根本算不上是线索。
沈百终和陆小凤走出棺材铺,走到了街道上,两侧的茶楼人声喧闹,路边的摊位人来人往,雨后的空气清新而又通透,阳光也很明朗,陆小凤的心却好似沉进了谷底。
已有人替他订好了棺材,不仅替他订好了,也替楚留香订好了,就连沈百终也有一口。
这绝不是在开玩笑,这几乎是把目的摆在了他们眼前,幕后之人竟如此猖狂,现在就已为他们选好了死期。
陆小凤杂七杂八想了一大堆,回头去看沈百终时,竟发现他还是一点没变,沉默地跟着他走,好像他去哪里,都会奉陪。
你难道一点也不担心?
沈百终摇摇头,不担心。
为什么?
因为没有用。
没有用?
没有用。沈百终淡淡道,金九龄已经死了,他临死前虽说出了自己的秘密,说出自己与红鞋子合作、与宫九合作的真相,但我们却也本就要对付红鞋子和宫九的,算是一种复仇。
是。
楚留香三人想必已在神水宫内,我们纵然想做什么也没有法子。
对。
剩下的两口棺材是你和我的,所以我只需看好你就足够。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又拽了拽头发,你这么一说,事情倒好像变得简单起来。
本就很简单。沈百终冷冷道,谁要动你,谁就得死。
陆小凤笑了,我若是有个妹妹,一定把她嫁给你。
说完这句话,他又觉得有些不对,于是换了种说法,我若是个女人,倒不如把自己嫁给你。
只可惜我已有喜欢的人。
你已有了喜欢的人?陆小凤瞪大眼睛,为什么我不知道?
因为我是刚刚才喜欢上的。
陆小凤呆住,我们刚刚似乎只见过两个老板,还有一个厨子。
是。
陆小凤的表情越来越奇怪,所以你喜欢上了哪一个?
陆小凰。沈百终淡淡道,她的名字既然是从陆小凤而来,一定会很可爱,很温柔。因为陆小凤就是一个很温柔的大家闺秀。
陆小凤松了口气,叹道,你一定是被司空摘星和张平野给带坏了,竟然开这样的玩笑,怪不得人们常说孩子大了,总是不爱听大人讲话的。
沈百终不理他。
陆小凤自己是闲不住的,他们找棺材铺,选棺材样式已用了一上午,现在他已经饿了,听到街道两旁酒楼里定哩当啷的碗勺碰撞声,就更饿,饿到想咬自己一口。
所以他立刻拉着沈百终坐到了一家面摊上。
面摊的老板是一位老婆婆,她的腰已几乎直不起来,已几乎要弯到地上去,脸上也有许多皱纹,看起来简直已有八九十岁,可就是这样老的老婆婆,竟还在外面卖阳春面。
这也是陆小凤选这家摊位的原因,他总是想照顾照顾别人,总是想让别人也能过得好一点,让别人可以和他一样快乐。
老婆婆笑得很慈祥,上了年纪的老人,不管年轻时有多暴躁,总是会收敛一些的,特别是看到有礼貌的年轻人,他们的脾气往往就更好一些。
这位老婆婆看他们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自己的孙子一般,给他们的阳春面也比别人多了好大一勺。
陆小凤于是也回敬了许多笑容,他这样的人笑起来,谁也不会觉得讨厌的。
于是老婆婆又立刻加了好几片青菜进去。
一个年迈老人的善意,这大概是陆小凤这几天遇到过的最好的事情。
沈百终看着老人家从热气腾腾的开水锅边走过去,才低头开始吃面,他刚低下头,就停住了。
陆小凤笑道,怎么了?是不是太烫了?你该等一等
陆小凤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下了。
因为沈百终已拔出刀来,斩向了还在笑的那位老婆婆。
碗里的面洒出来,洒在桌上,冒出嗤的一声烟气。
第38章 他帅吗
刀光如白练,切断了这老人的退路,沈百终的衣角在空中翻出凌厉的弧度,谁也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谁也没有看清楚他的刀要斩向什么方向,下一瞬,就有滚烫的鲜血溅出。
本来慈眉善目的老妇人,现在的脸色已变得煞白,她的表情也已狰狞,翻滚之间从裙中露出了脚上的那双红鞋子。
鞋子上不绣鸳鸯,也不绣花,绣得是漆黑的猫头鹰。
红鞋子!
公孙大娘一落地,就立刻点了胳膊上的穴道,若是点得不及时,她这条胳膊就再也别想要了。
公孙大娘刚一点完穴道,就又拔出了两把宝剑来,这两把剑后都系着鲜红的绸缎,剑身也只有普通长剑的一半,正是两把奇特的短剑,公孙大娘左手拿了一把,另一把本该在右手,现在就叼在嘴里。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①
公孙大娘虽扮做了一个老婆婆,可这剑法使出来,无论是谁也说不出丑这个字来,比起石观音男人见不得的武功也不差分毫,仿佛就是一位绝世的美人在宫殿里为你起舞,而这杀机也就藏在舞里,只是却叫人怎么也察觉不到,只愿沉醉在这舞中不愿醒来
沈百终当然不会被迷住。
剑光闪烁间,公孙大娘已刺出了几十下,招招致命,好像游动极快的鱼,又像是花蝶,紧紧绕着沈百终飞舞,可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根本够不到沈百终一片衣角。
两个人在面摊上交手,短短几息已过了数百招,却连一个碗也没有打破,一根筷子也没有踩断。
他们对自己的控制力实在已到了可怕的地步。
忽有一声短促的哨声传来。
桌边一个壮汉脚下放着个布袋子,这个壮汉是个庄稼汉,他的袋子里自然也就是放着大米小米,本是谁也不会在意的,可就是这袋子,在哨声之后,突然射出一道红光,直直地扑向了沈百终的衣领。
公孙大娘立刻抬脚就踢,将自己的短剑当作暗器一般踢了出去,她的人也如同影子,迅速向后退去,眨眼之间就退到了那口大锅之后。
等她退到大锅之后时,眼睛里已流露出了一种快意,一种诡计得逞后的快意,无论是谁能杀死天下第一都是值得骄傲的,不管这法子是不是阴狠,是用毒还是使诈,这本身已是值得吹嘘的资本。
短剑已被绣春刀击落。
公孙大娘面色沉静,她本就不认为自己的偷袭会得逞,她信的是那条蛇!
蛇却也死了。
就死在两根指头中间。
陆小凤轻轻将蛇放在一旁的桌上,叹道,你为什么非要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你为什么不能真的乖乖地去卖一碗好面呢?
公孙大娘怔住,她从来也没有这么怔住过,你,你坐的那张桌子
我坐的那张桌子确实很远,我也本不该过得来的。
没错!公孙大娘咬牙道,可你还是过来了!
你确实是个很聪明的人。陆小凤摸摸胡子,你用这老太太的易容去买棺材,又用这老太太的易容去卖面,实在是很妙的法子,无论谁也想不到你会这样大胆,因为凶手本不该这么笨的,不该这么容易就让人猜到。
可你干活实在不该这么慢的。陆小凤又道,一个会在风烛残年来出来开店的老人家,绝不会像你这样怠慢客人。
沈百终拿起刀来,抬起胳膊,在臂弯处缓缓擦净了鲜血。
公孙大娘冷笑一声,你说得轻巧,还不是上了我的当?
哦?
你会到这个摊位来,不就是为了照顾我这老太太的生意?沈百终迟迟不肯吃面,盯着我这里看,不就是担心我这老太太被开水烫伤?
你的易容术很不错。沈百终淡淡道,所以我们不能确认。
既然不能确认,不妨来试上一试。陆小凤笑道,我们总不能放任一位老婆婆被红鞋子围住,你说对不对?
公孙大娘冷冷道,什么红鞋子?什么是红鞋子?
自然是你的红鞋子。陆小凤道,就是你们那个喜欢割人手脚、割人鼻子、割人耳朵和舌头的组织!
陆小凤说完这句话,突然笑了笑,把手搭上那位庄稼汉的肩膀,死死压住他,对一个整日做农活的人来说,你的手实在是有些嫩了。
更何况,你的鞋子里怎么会有一道红边呢?你的鞋子里是不是还有一双鞋?
庄稼汉突然笑了,从他嘴里发出的竟然是那种少女的娇笑,如同银铃一般,虽然这画面很诡异也很恶心,但你也不能否认这声音确实好听。
久闻沈百终和陆小凤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她的话音刚落,摊位上所有的人就都站了起来,分别是一个书生,一个道姑,一个年迈的账房先生,一个屠夫,一个糊墙的瓦匠,还有一个穿着红衣服的丫鬟。
这些人也跟着笑,无论是男是女,都发出了很好听的笑声,她们当然也都是红鞋子的成员。
陆小凤又叹口气,还有一点就是,像我和沈百终这样有爱心的人总是不多的,这摊子上实在不该有这么多客人。
你们莫要笑了。陆小凤又接着道,我感觉自己简直是掉进了妖精窝。
他这句话说得红鞋子众人都黑了脸,沈百终倒是有点想笑。
你难道看不起妖精?公孙大娘冷冷道,就算我们是妖精,这么多妖精也足够咬死你们,再吸干你们的鲜血。
你可以试试。沈百终道,下一刀,我就斩你的头。
公孙大娘大娘突然笑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并不是一个死板的人,何必要与你们硬拼?
陆小凤的眼神逐渐变了,变得像是在看戏,看猴戏。
公孙大娘却还是不生气,她缓缓道,只要你放了我的三妹,我就让你们走,如何?
陆小凤又把手下的力气加重了几分,庄稼汉痛呼一声,屁股下的板凳轰然碎裂,她的人竟直接坐到了地上去。
公孙大娘和其余几人的脸色瞬间变了,道姑和屠夫更是直接拔了刀出来。
一把绣春刀从陆小凤的手腕边伸过,代替他架在了庄稼汉的脖子上。
你该去找个大夫看看。沈百终冷冷道,该骂人的时候,他也是一个很会骂人的人,你也该去找找你的接生婆,她一定是把胎盘当作胎儿送给了你的母亲。
公孙大娘的鼻子都几乎要被气歪,你放不放?
你该求我饶你才对。
好,很好!公孙大娘冷哼一声,突然放下手里的短剑,一把掀翻锅中的开水与面条,奔进了路边的茶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