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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祁淮伸手想拉住她,却触碰到她的腰肢,他像被烫到了一样匆忙放开,冷声道:“不必麻烦,坐着吧。”
  裴昭颜疑惑的侧身看他,抿唇没再坚持。不过身为妃嫔,是要给皇上布菜的!
  想到这里,她连忙起身,又怕她夹的菜皇上不喜欢吃,她想了想,轻声问:“皇上想吃什么?”
  “做什么?”祁淮问。
  “臣妾给皇上布菜呀。”裴昭颜嗔他一眼,皇上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能被裴昭颜伺候也不错,祁淮便没有拦她,看着她软软甜甜的模样,口中不受控制的说:“水粉汤圆……”
  说完他微微有些不自在,冷声道:“算了,朕换……”
  他头一低,却看见裴昭颜已经夹起了水粉汤圆,显然是第一次布菜,不太熟练,竟要直接递到他嘴边。看她迷茫的模样,似乎还在疑惑他为什么不张口。
  祁淮愣了下,往桌上瞟了一眼,裴昭颜这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她干笑两声,飞快的把水粉汤圆放下。
  可是水粉汤圆滑腻异常,她又在半空中停了那么久,“啪嗒”一声,径直掉进了碧粳粥里,汤水溅了祁淮一脸。
  祁淮闭上眼,握拳忍住怒火,拼命安慰自己裴昭颜第一次布菜不熟练,不能生气。
  裴昭颜早就吓得把筷子放下了,又抽出腰间的绢子帮他擦干净,口中还在不停的道歉:“皇上,臣妾是无心的,您千万不要治臣妾……”
  祁淮睁开双眼,裴昭颜吓得失了声,她愣愣的看着他,哪怕脸上沾了汤水,他依然是俊美无俦的。剑眉星目,脸庞坚毅,像是生来便要上战场的将军,运筹帷幄,睥睨天下。
  祁淮吐出一口浊气,尽量微笑着说:“要朕教你怎么用筷子吗?”
  “皇上别这样笑,呜……臣妾害怕。”裴昭颜的手抖得要飞出去,她偷偷瞥他一眼,又飞快的把目光放在绢子上,越紧张便越擦不干净,她不由得气馁道,“皇上,您还是去洗一下吧。”
  祁淮看她一眼,站起身正想走,却又停住脚步,道:“你帮朕洗。”说完便径直去了净房,丝毫不管身后呆愣着的裴昭颜。
  算了,是她闯出来的祸,皇上不治她的罪已经很好了,裴昭颜认命的想道,又认命的跟着祁淮往净房走。
  净房中的水雾还未消散,香气丝丝缕缕的勾着人,裴昭颜有点脸红,这可是她刚刚沐浴的地方呀,外面不是有梳洗的地方吗?皇上怎么大摇大摆的就进来了……
  想归想,她也不敢问,目不斜视地用干净的绢子蘸了温水,轻柔的覆在他脸上,往复三次,终于没有了污渍,裴昭颜这才轻快道:“好了。”
  祁淮一直握拳的手也放松下来,他有点懊恼,明知什么都做不了,还非要让她离他近一些,他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两人各怀心思的又坐到了饭桌上,裴昭颜这次没有再询问他的喜好,除了水粉汤圆什么都夹,可是看着剩下大半的水粉汤圆,一个个软软圆圆的,她有点饿了。
  今日原本就没吃什么东西,晚上又因着皇上在,她没敢多吃几口。现在又被皇上吓了几回,她早就饿了,呆呆的看了好一会儿自己夹起来的菜,忍了又忍才没送进自己口中。
  祁淮早就看出她饿了,本想罚她继续布菜,可是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出现她委屈可怜的神情。他冷哼一声,赶走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随意道:“不必布菜了,陪朕用一些。”
  裴昭颜闻言大喜,连忙拿起自己的筷子,矜持的夹了水粉汤圆,也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啪嗒”一声,又掉回了盘子里。
  一连两次栽在水粉汤圆上,裴昭颜看着水粉汤圆直叹气,又忍不住舔了下唇,她真的好想吃呀,忍了又忍,她弱弱的问:“皇上,有银匙吗?”
  祁淮扶额叹了口气,这个女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他亲手夹了两个放在她的盘子里,又若无其事的开始吃自己面前的东西。
  裴昭颜有些脸红,自己今晚丢了那么多次人,怎么能这样呢?于是她咽了下口水,没动水粉汤圆,夹了糯米鸡,荷叶的清香与鸡肉的肉香弥漫,回味无穷。
  这道菜倒是入口即化,香糯可口,她默默的吃了几口,余光瞥见祁淮放下了筷子。
  想起宫里的规矩,她也连忙放下,努力把自己口中的糯米鸡咽下去,垂首不语。
  祁淮皱眉问:“吃饱了?”
  裴昭颜违心的点点头。祁淮啧了一声,往桌上看了一眼,道:“朕亲手夹的菜,你不吃?”
  眼睛瞅着面前的两个水粉汤圆,滑滑嫩嫩的,像是两个挨在一起的小奶团子,奶声奶气的哀求裴昭颜吃了它们,裴昭颜到底还是没能抵挡住诱惑。
  以防万一,裴昭颜想了想,两只手各拿一只筷子插了进去,怕滑下去还摁了摁,动作随性极了,毫无一宫之主的威严。
  祁淮略无语的看着她,心里有些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纳了她。想是这样想,他却不由自主的拿起筷子帮她夹菜,直到摞得满满当当的,才命令道:“把这些吃完。”
  水粉汤圆差点卡在喉咙里,裴昭颜赶紧平心静气,终于咽了下去,她看着面前摞得有小山高的菜,皱眉道:“皇上……”
  祁淮并不理她,反而看了一眼床榻,淡然道:“若是不吃就睡吧。”
  裴昭颜自然不想睡,她拿起筷子磨磨蹭蹭的吃着,终于有了些贵女的气质。祁淮满意点头,哄着她说话:“从今日起,你便是朕的晗妃了,可有什么要说的?”
  做了妃子还要说奉承话吗?裴昭颜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师父说了,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本分,臣妾一定打理好后宫事宜,日后皇上立了皇后,臣妾定会辅佐皇后娘娘处理后宫事务。”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好歹也是说完了。
  皇后?祁淮皱眉,她怎么想的这么远?不过他也没再说什么,正想让她继续吃,却看见她眼中有泪光闪动,瞧着像是哭了。
  哭了……祁淮有一瞬间的恍惚,冷不丁得想起那日裴昭颜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祁淮莫名有些愉悦,他轻咳一声,意有所指道:“皇后不是谁都能做的,自然要历练一番。”
  裴昭颜不受控制的抬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莫名察觉到什么,又想不通,像是有一层迷雾笼在她眼前,她看不清,却又知道与她有关。
  眼睛怎么这么红,祁淮皱了眉,除了母妃和皇姐,他极少与女子接触,如今身边有了个能让他记住脸的姑娘,他哄着还来不及,怎么能让他哭呢?他想安慰她两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久他才干巴巴的说:“别哭了,朕不问了。”
  “皇上,臣妾让蓝玉橙心把这些收下去吧。”裴昭颜也没有用膳的心思,起身叫了人过来。
  祁淮一怔,正在思索着这两人是何人,蓝玉和橙心便进了殿中,一眼都没敢看祁淮,飞快的和几个宫女把饭菜撤了下去。
  祁淮想了想刚刚看见的蓝玉和橙心的模样,脑海中依然是一片虚无的幻影,他道:“既是你的大宫女,便也应了名字,穿蓝色和橙色的衣裳吧。”
  裴昭颜眨眨眼,欢喜的笑道:“好呀。”竟是一句也不问缘由。
  祁淮点头,心中松了口气,裴昭颜单纯,在她面前并不需要多想,只要把话说出来,她便会照做。
  和她在一处的时候,便是最放松的时候。
  喜烛静静的燃着,两人相对而坐,裴昭颜有些踌躇的瞥了一眼床榻,上面的百子千孙帐瞧着喜庆极了,她也困极了,可是她一点都不想……
  还没想完,祁淮便开口:“睡吧。”
  还是躲不过,裴昭颜抿唇站起身,等着祁淮先上榻。宫里的规矩便是如此,皇上要睡在里侧,嫔妃睡在外侧,若是有意外,先死的便是嫔妃,毕竟皇上的安危最重要。
  裴昭颜对宫规熟稔于心,可是祁淮却眉头紧蹙,他略不耐烦的问:“怎么不上去?”
  “皇上要睡在里侧,”裴昭颜被他一吓,解释的话更显怯懦,“臣妾是皇上的妃子,是要保护皇上的。”
  什么狗屁规矩!
  祁淮冷哼,以前她犯的错不知多少,现在规矩倒是记得清楚了。他没再说什么,径直去了床榻边上,又转身看着小媳妇儿一样亦步亦趋跟过来的裴昭颜,心情又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开始脱衣裳。
  裴昭颜讶然的看着他,心里有些惊奇,皇上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吗?不是应该她帮他脱吗?
  她把微微举起来的手放下,心想这样也好,也省了她尴尬,皇上还是很好伺候的嘛。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给她皇上布菜时的模样,裴昭颜抿唇,又自顾自的为自己开脱。这是她第一次伺候皇上,有差错也难免,一回生二回熟嘛,下次她肯定会做好的!
  暗暗握拳为自己打气,裴昭颜抬起头,看见祁淮精壮的上身。
  她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连忙拿手捂住脸,又慢慢转过身,心里却还记得师父昨日给她看得那副男女对坐的图,此时的窘迫却让她想起女子的腿似乎是盘在男子腰上的,那是、那是……
  是什么她也不太清楚,但是能让人看一眼便脸红心跳的,想必就是神秘的洞房花烛夜要做的事情了。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刺激着她的感官,裴昭颜不敢去看,盯着窗外的明月出神。啊,月亮好大,月亮好圆,月亮好像皇上鼓鼓的肌肉。
  想着想着,裴昭颜又脸红了,她暗自唾弃自己,好歹是个正七品的画师,怎么连个像样的词都找不到。她兀自镇定了一会儿,便听见祁淮叫她过去。
  裴昭颜磨磨蹭蹭的转身,飞快的瞟了一眼祁淮,衣着完好,她松了口气,这才敢抬头看他,问:“皇上怎么不进去呀?”
  她的脸上是一派懵懂天真的神色,说出的话却是……祁淮轻咳一声,掩盖住自己的旖旎心思,慢慢道:“你睡里侧。”
  裴昭颜诧异的看他,又和他争辩:“不行的,宫里的规矩便是如此,皇上一定要睡里侧。”
  祁淮又开始不耐烦,他懒得教训她,直接道:“若你不睡里侧,今晚别想睡了。”
  那也太惨了!裴昭颜咬唇,飞快的上榻去了里侧蒙住头,又悄悄露出一双桃花眼,声音含含糊糊的:“皇上,臣妾可以睡了吗?”
  祁淮看着那双眼睛片刻,不自觉的别开眼,轻轻嗯了一声,这才躺了进去。
  男子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席卷过来,裴昭颜忘了呼吸,紧紧闭着的眼睛泄露了她的不安,她微微动了动,到底还是没敢侧身睡,依然平躺着感受着枕边人的动作。
  祁淮也没动,他本以为什么都不做,这一夜很快便会过去,没想到身边多出一个人,还是他心心念念的人,他怎么也睡不着。偏偏又有轻轻悠悠的香味钻过来,笼住他的身躯,迷惑他的心智。
  “熏得什么香?”祁淮声音微哑,试图驱除自己想要扑过去的想法。裴昭颜是唯一一个可以让他记住脸的女子,日后是一定要留在他身边的,所以不能着急,要让她喜欢他,要让她离不开他。
  “没有熏香呀,”裴昭颜的声音低低的,有些口齿不清,她极力清醒过来,继续说道,“是妙妙给我的香膏。”竟是连自称臣妾也忘了。
  祁淮也没介意,又问:“你认识秦梧?”
  “唔,是呀,他和妙妙青梅竹马,日后是要成亲的!”说到这里,裴昭颜这才笑了一声,心里有些期待,又有些黯然。能有青梅竹马真好,她怎么就没有呢?
  “你喜欢他?”祁淮试探道。
  裴昭颜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毫不在意的回道:“喜欢呀。”
  祁淮有些吃味,他想把她扯过来狠狠打一顿,是他的女人了居然还在惦记别的男子。想到这里,他的手动了动,毫不费力的摸到了她的衣袖。
  正要使力,又听裴昭颜道:“这样的弟弟谁不喜欢呀?”
  祁淮把手收了回去,心里松了口气。
  又是一阵沉默,听着裴昭颜的呼吸声越来越均匀,祁淮不想让她睡,他觉得有些奇妙,总想和她说说话。正想开口,他便看见她翻了个身,把后脑勺对着他。
  “你可知妃嫔不能侧睡的规矩?”祁淮冷淡的开口,声音却蕴着怒气。
  裴昭颜被他一吓,连忙平躺着了,刚酝酿好的睡意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努力睁大眼睛,有点疑惑的问:“什么时候有的这个规矩?”
  “朕方才定下的规矩,”祁淮大言不惭的开口,“你有意见?”
  她敢有意见吗?裴昭颜偷偷撇撇嘴,瞟了他一眼,却见他闭着眼睛,呼吸绵长,似乎已经睡着了。
  难道是在说梦话吗?裴昭颜便没再管他,一整日都紧绷着身子,她早已坚持不住,终于沉沉坠入了黑甜梦乡。
  祁淮睁开眼睛,揽着她的腰把她的身子转过来,让她的脸对着他。她似乎感觉不舒服,嘤咛一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却离他更近了一些。
  于是一张睡颜便在他面前放大,温柔无害的模样。他屏息凝神,在依然明亮的烛光中细细瞧着她的脸。
  除了比旁人好看一些,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了,祁淮忍不住伸手在她脸上摸了摸,只觉得滑腻无比,香气更甚。
  她是在蜜罐子里养大的吗?这么香。
  被这个无厘头的念头一吓,祁淮怔了片刻,忽然笑出了声。今日和裴昭颜待得太久,他也快变得蠢笨了。
  可是日后还会待得更久,念头一起,他心里便酥酥麻麻的,像放风筝,裴昭颜便是风筝线线,稍微动一动便会牵动他的心。
  祁淮伸长手臂,从她的颈间和软枕的缝隙间穿过,终于闭上眼睛开始酝酿睡意。
  两人交颈而卧,神仙眷侣莫过如此。
  门外的李德福一直在细心听里面的动静,可是自从两个宫女进去再出来,里面就没什么响动了。
  他焦急万分,不应该啊,皇上能记住裴司艺……不,晗妃娘娘的脸,肯定是喜欢晗妃娘娘的,按理说今晚应该被翻红浪才对,怎么也得出点声儿,怎么如此安静?
  他在门外来回踱步,又怕吵醒耳力极佳的皇上,硬生生的止住步子,望着月亮直叹气。这可怎么办,皇上已经十八岁了,好不容易有了个看得上眼的女子,纳也纳了,同床共枕也同床共枕了,还如此不开窍。
  难道皇上也不懂怎么做?李德福心里不由得着急起来,原本是找了个教养嬷嬷的,可是皇上说不用,如今……看来得找个皇上信任的人教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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