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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小师妹,你什么时候画完养心殿啊,咱们以后还有的忙呢!”
  “不着急呀,皇上说我可以随意进出养心殿,大概一个月就可以画完啦!”裴昭颜掐着手指算了算,眯着眼笑的可爱极了。
  “可是宫里人都说,你和皇上……”不自觉的对上裴昭颜单纯懵懂的眼睛,师姐不自然道,“哎呀,就是那个!”
  “哪个?”裴昭颜眨眨眼,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满不在乎的继续说,“我知道了!师姐别怕,皇上说他会处理好的,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小师妹的态度有些奇怪,以防万一,师姐思忖片刻,还是问了出来:“小师妹,你说的事是什么事?”
  “当然是我和皇上的事呀,你放心吧,皇上很少会管我,而且师父也说了,让我专心画养心殿。”裴昭颜捂脸,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我觉得皇上和师父都高估我了,我只擅长花鸟画,可是宫室……”
  话还没说完,师姐叹了口气走远了。裴昭颜疑惑地挠挠头,也跟着走了,没走两步又有一个师兄问了同样的问题,她只好又解释了一遍,师兄也叹了口气走了。
  真是的,不就是作画吗?裴昭颜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师兄师姐都这么不放心她?而且皇上不会凶她也不会嫌她吵闹,连宫女太监也听她的差遣,皇上对她还是很好的,所以怕什么,她一定会把养心殿画的很好看的!
  兴冲冲的来到养心殿,裴昭颜一眼便看见紫檀正在香炉前摆弄香料。美人调香也是赏心悦目的,她有些手痒,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低声道:“紫檀姐姐,我给你画张画吧!”
  紫檀扭头见是裴昭颜,有些腼腆的笑着拒绝了:“我不过是个宫女,怎么能劳动裴司艺,您还是专心画养心殿吧。”
  裴昭颜认真的摇摇头:“紫檀姐姐别这样说,我也是个孤女呢,若不是我师父,我早就饿死冻死了,所以咱们都是一样的人,哪有什么高低之分。”
  “但是现在不同了,您是画师,我是奴婢,总归是不一样的。”紫檀把香夹放下,神色有些哀伤,声音也低低的。
  裴昭颜觉得有些奇怪,以往紫檀都是端庄大方的模样,鲜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她正思索着要不要问一问,便听见李公公说皇上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再开口,紫檀接着调香,裴昭颜开始研墨。
  祁淮急匆匆赶来,又挥挥手把人都赶了出去。
  裴昭颜早已习惯了两人独处,她上前行了礼便继续研墨了,祁淮也没在意,开始批阅奏折。自从裴昭颜来养心殿作画,他便把奏折放在这里处理,美其名曰监督裴司艺作画。内里打得什么主意,除了裴昭颜,养心殿的人都看得真真儿的。
  小半个时辰后,裴昭颜有些累,她往上看一眼,见皇上还在认真的写着什么,她没敢动作,站在原地小幅度的扭扭发僵的手腕和小腿。
  “累了?”祁淮头也不抬便道,“累了便过来歇歇。”
  去哪儿啊?裴昭颜茫然的看了一圈,也没找到一个坐的地方,她正想拒绝,便见祁淮往外侧挪了一下,分出榻上大半个地方,随意道:“过来坐。”
  当然不行!裴昭颜瞪圆了眼睛,那是皇上坐的地方,她怎么能抢呢。于是她摇着头后退两步,小声道:“臣妾不累。”
  “过来,”祁淮不耐抬眸,神情中带着不满,“非要让朕请你?”
  裴昭颜咬唇往前走了两步,走到阶前又停住了。祁淮原本舒展的眉又皱起来了,裴昭颜忙道:“臣妾坐在这里就好,皇上不必管臣妾了!”说着她一屁股坐了下去,转头朝祁淮笑的心虚。
  也不嫌凉,祁淮冷哼,觉得她有些不知好歹,可是偏偏他就吃她这套。他动了动唇,却没再说话,而是低下头继续批阅奏折了。
  可是奏折上却出现了一个人影,可怜巴巴的坐在冰凉的地上,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瞧他,让他心生怜爱。
  祁淮忍不了了,他把毛笔一撂,起身站在裴昭颜身边,慢慢伸出手,命令道:“起来。”
  裴昭颜看了一眼他修长的手指,咬唇自己站了起来,又福身道:“多谢皇上。”
  谢什么谢,祁淮冷哼一声,也没觉得有什么,他慢悠悠的收回手,俯视着还在行礼的人,鸦睫微颤,晃晃悠悠的荡到他的心里。
  于是祁淮脱口而出:“裴司艺。”
  裴昭颜抬眸,茫然的看着他,像是不明白他怎么还不让她起身。
  “裴昭颜,”终于,他一字一顿叫出她的名字,看着她瞬间瞪圆了的眼睛,才缓缓开口,“做朕的妃嫔,你可愿意?”
  绝对不行的!
  裴昭颜噌的一下站起身,完全懵了,许久才结结巴巴道:“皇上,臣妾、臣妾只是个画师,不配……不适合做嫔妃。”
  “合不合适朕说了算。”或许方才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但是已经说出口的话,他便不会再改变。
  一室寂静中,祁淮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裴昭颜茫然的模样,慢悠悠的开口:“回去和你师父商量一下,朕等着。”
  虽说是商量,可是他话中哪有什么商量的意思。裴昭颜茫然中掺杂着一丝后悔,她该听师父的话,不该来教皇上画画的。
  祁淮看着裴昭颜强自镇定的往外走,怕人跑了,他又道:“明日此时,过来作画。”
  那道快要踏出门槛的背影一僵,像是没听见一样,飞快的跳过门槛跑走了。
  祁淮静静站在原地,心中忽然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现在只需要等待便好,等待她来到他身边,与他并肩。
  第21章 欢喜
  裴昭颜飞快的回了画院。
  “怎么了?冒冒失失的,”裴学士皱眉,看着越大越没规矩的裴昭颜,不由得厉声道,“慢些走!”
  裴昭颜没听,飞快的跑到她身边坐下,张了张口又闭上,起身谨慎地把门窗都关上了,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师父,我闯祸了!”
  裴学士被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弄懵了,听了她说的话心里一咯噔,慢慢问道:“何事?”
  “皇上说,他要纳我为妃。”裴昭颜飞快的说完低下头,双手把衣裳绞得不成样子。她好后悔,为什么要教皇上画画,为什么非要进藏书阁,不然也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她咬唇闭上眼睛,滚烫的眼泪滴落在手背上,又在衣裙上晕染出一片深色的水渍。
  见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裴学士心软了些,探身摸摸她的头发,缓缓道:“不怪你,皇上迟早会纳你为妃的,不过如今早了一点而已。”
  这话让裴昭颜心惊,她喉间哽了下,急忙问道:“师父,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早就说过,皇上看上你了,你还不相信,如今……”她叹了口气,“说这些也没什么用,我好好教教你规矩吧。”
  裴昭颜闻言还有些难以置信,“师父,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得到肯定的答案,她没再说话,许久才艰难道:“师父,我知道了,皇上让我明日去养心殿作画,我会小心的。”
  裴学士默了默,看着裴昭颜失魂落魄的模样,她心里也难受。
  劝走了裴昭颜,她又坐了片刻,才往养心殿走去。既然皇上让昭颜与她商量,肯定是有事要说的,既然如此,还不如早些过去,也省了麻烦。
  到了养心殿,皇上果然在等她。她还未行礼,祁淮便伸手扶起她,道:“师母坐吧。”
  裴学士仔仔细细的打量他一眼,见他眉目英挺,举手投足间傲睨万物,显然可以独当一面了,他是天生的帝王。
  可是不知怎的,她却想起从前那个怯懦的小皇子来。
  那时因为他的母妃李贵人体弱多病的缘故,祁淮只是个不得宠爱的皇子,先帝连他的名字都没记住。
  某一日忽然得知他都长这么大了,终于让他进了太学读书。
  皇子通常五岁入太学,他已七岁,才终于得了读书的资格。幸而李贵人是个博学的,自幼便教他认字,他也聪明,是以学的也不是很吃力。
  甚至可以说是极有天赋,回回提问都是他第一个站起来,只为让夫子们在皇上面前轻描淡写地夸赞他一句。
  裴学士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正被几个比他年长的皇子一起欺负,说他爱出风头,说他有娘生没娘养,捡起个什么就笑嘻嘻往他身上扔。
  他也不反抗,只默默的盯着他们,似乎要把他们的模样都刻在骨子里,迟早有一日他要报复回去。
  他自幼便是知道隐忍蛰伏的,除却在课上抢了受宠皇子的锋芒,只是为了让先帝能记住他,对他的母妃李贵人好一些。
  可是他并不知道先帝并不关心皇子们的功课如何。同时这也为他带来更多的不幸,比如其他皇子的排挤与欺负。
  裴学士也有孩子,见了祁淮,自然是极为心疼的。彼时她的夫君章太傅还只是个太学的夫子,她便找了个提问功课的由头把他们都赶走。她在原地站了片刻,不忍心看他倔强的眼睛,还是回去了。
  回了府她便和章夫子说了此事。后来问起祁淮,章夫子说他再也不第一个站起来了,在一众资质平庸的皇子里更显平庸,再也没受过欺负。
  只有他们夫妻知道,祁淮是在隐忍,只为寻找一个机会坐上皇位,后来终于如愿以偿。
  如今他终于说出了想要昭颜入后宫的话,谁又知道他忍了多久?
  两人良久无言。
  祁淮打破沉默,终于开口:“师母放心,朕……”顿了顿,他继续道,“我不会逼迫昭颜。”
  他舍弃属于天子的自称,此刻他只是一个真心实意求娶佳人的少年郎。
  裴学士吃了一惊,她有些难以置信的问:“皇上的意思是?”
  “不会逼迫她圆房,除非她亲口对您说她心悦于我。”
  裴学士一向古板的脸上多了些讶然,她没想到皇上居然会为了昭颜做到这个地步,只是……
  “日后皇上佳丽三千人,昭颜单纯,该如何自处?”
  “佳丽三千人?”祁淮勾起唇角,从前百般隐忍尽数消散,如今终于锋芒毕露。
  他缓慢又坚定的说:“朕只要昭颜一人。”
  裴昭颜闷闷不乐的梳洗之后爬上了床榻,同屋的李韵早已呼呼大睡了。
  月光真好看,裴昭颜把手放在墙上,月光笼上一层薄纱,手指像在发光。她百无聊赖的低声叹了口气,或许以后的日子,每日都是这样吧。
  这是她想要的吗?裴昭颜小幅度的转过身,睡意袭来,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次日,裴昭颜强打起精神去了养心殿。皇上倒是在,没有批阅奏折,而是拿着书再看,她小心瞅了一眼,是《尔雅》,她也学过的。
  不过她没有说话,一声不吭的摆好了东西,开始作画。
  只是今日她却有些走神,磨墨的时候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皇上身上。他无疑是俊秀的,裴昭颜自认画不出他万分之一的神韵。
  这个男人,居然说要纳她为嫔妃。
  裴昭颜左瞧瞧右看看,也没看出来他哪里喜欢自己,或许是为了应付大臣,而她刚好长得顺眼些吧。她出神想了片刻,又怕他发现,默默低下了头。
  “朕好看吗?”
  祁淮忽然出声,裴昭颜磨墨的手顿了下,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她答:“皇上九五之尊,自然是极为俊秀的。”
  “朕不想听这些冠冕堂皇的说辞,”祁淮合上书卷,踱步到她面前,“朕要你说实话。”
  无形的压力像大网一样落下来,裴昭颜被迫抬头,看着他的眉眼,往日的戾气似乎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清隽。
  她仔细看了片刻,把自己一直动来动去想要作画的手缩回袖子里,稳住发颤的声音,尽量淡然道:“皇上九五之尊,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
  祁淮饶有兴味地哦了一声,又慢慢靠近她,直到能清晰的看见她脸上细小的绒毛,还有她眼里的委屈,像是马上就要变成眼泪溢出来一般。
  祁淮越发想欺负她,不由得欺身上前,脑海中忽然想起那日抱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表情,像是在心上人面前手足无措,让他忍不住心生欢喜。
  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见她眸中水色氤氲,不由得放缓了声音,低声道:“哭什么?”
  哭的朕想欺负你。
  第22章 出逃
  两人僵持着,眼见着他越靠越近,裴昭颜败下阵来,她动了动唇想说话,便有一个声音先她一步说了出来:“皇上,程丞相在垂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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