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

  而这样的决定,对于见证一切的大臣来说也是好的。
  只要认同五皇子的出身,皇家的脸面也就过去了,他们往后只要闭紧嘴,便还是稳稳当当当他们的差。
  一直没有作声的柳首辅率先跪下:“殿下仁厚英明。”
  有了人表态,朝臣们自然纷纷跟随。
  五皇子的身份就此定下,奄奄一息地殷沁也被人再重新带了下去。
  大臣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太子该再逼着他们表态,让他好早日接替皇位。结果太子还如平时,该怎么处理朝务就怎么处理,把要紧的当朝议定就散了早朝。
  在太子重新再议政务的时候,林以安就和吴子森功成身退,瞧瞧离开,去处理相应的后续。
  殷沁肯定不能够再放在外头,太子先前便有了决断,不让她留在京城。
  母女俩犯的错,不是一丁半点,如今又关系五皇子身份,肯定是打发得越远越好。所以太子直接判了流放边陲,让她们用余生去给所犯的错赎罪。
  等事情一样一样理清,林以安再回到府里时已经是华灯初上,苏眉与好友欢聚,根本不知宫里差点变天。
  她在送走客人后,本想小歇一会,结果睡到林以安回来都毫无知觉。
  林以安见她睡得香甜,听闻她下午还用过茶点,便没喊醒她,给她掖了被子,又出了院子。
  石头给他禀报说吴子森在客院也歇下了,还说不要送饭,石头拿不准只好再向他请示。
  “让他睡吧,饭菜让厨房热着,晚上也得有人当值,他醒了估计就要找吃的了。”林以安笑着嘱咐,石头应喏,又说道,“世孙来了,他……您见着就知道了。”
  说着,神色极为古怪。
  林以安知道林恒礼今晚肯定会来找自己,早吩咐不要拦他,点点头道:“我去见见,你且下忙去吧。”
  待林以安走到前厅,见到那个熟悉的背影,便明白石头为何表情古怪。
  昔日那个骄傲的少年公子剃光了发,穿了一身僧衣,就站在牌匾下。
  他见到林以安,行的还是俗家礼仪,撩着袍子,在林以安跟前跪倒磕了一个响头。
  林以安没有避开,只是定定望着他,等他后边的话。
  林恒礼抬起头后道:“恭喜三叔父大事已成,恒礼衷心祝福三叔父往后平步青云,与三婶娘平安喜乐。也恳求三叔父实践诺言,给予我妹妹们庇佑。”
  林恒礼还有一个嫡亲妹妹,卫国公府还等着清算,一旦丢了爵,府里姑娘们的亲事就难了。
  “我应下的事,从不会食言。”林以安颔首,“你在最后寻殷沁母子踪迹里有功,太子殿下是赏罚分明的人,不会再过多为难你,你也不必如此。”
  林以安的不必如此,是指林恒礼的剃度,这是要出家。
  林恒礼闻言愣了愣,伸手去摸头顶,倒是笑了:“就当我是带着私心吧。”
  这句带着私心,揉碎了说,那估计要说不清。林以安凤眸微眯,转身准备离开,在迈过门槛前又停下步伐,沉声道:“知道我前世为何没有对你动杀心,还留你一命。我不是怕沾亲人的血,是你……没有真正逼迫过她。你该感谢,你曾经是有一份真心在。”
  丢下话,林以安快步离开,身影很快就消失在翠竹丛后。
  林恒礼站在原地怔怔的,为他说的前世出神。
  他的三叔父说起前世,让他也想起那个将他按在苏眉牌位前磕头的三叔父……那个时候苏眉已经离世很久了,三叔父站在她牌位前,面上不悲不喜,可他能感受到三叔父的难过。
  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那个时候林家也是被收回了爵位,他父亲已经被判流放,他这个与豫王主事的人,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他已经做好被推到市井斩首的准备,可最终登基后的太子饶过了他和他的堂兄,卫国公府林家不再,两房的血脉却得到延续。
  当时他认为,是林以安怕被外人说心狠手辣,连嫡亲都不放过,只是留下他们给自己攒个好名声。
  原来……真正的原因,还是因为苏眉。
  林恒礼伸手捂住了脸,泪水从他指缝中涌出。
  前世他为了给豫王夺嫡,利用苏眉,软禁她,却也爱她,最终也还是负了她。虽然没有拿最卑劣的手段逼迫她与自己成为真正的夫妻,可他还是害了她啊。
  林恒礼跪在哪儿,悲怮痛哭。
  林以安不知道林恒礼什么时候离开的,回到床前的时候,苏眉还在睡着。
  他低头,想要亲亲她,才刚俯身,她却先睁开眼,双手自然地就勾住他脖子,自己凑前来在他唇印上一吻。
  “谁家夫君,可真俊呐。”她退开,笑得古灵精怪。
  林以安伸手将这天下最可爱的女子搂到怀里,下巴蹭着她柔软的发顶,满足地道:“眉眉家的。”
  ——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故今生有你,执子之手,与子皆老。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应该属于正文完结了,不过眉眉和林三还有没写完的,明天还有更新~~而且我还有一章债没还,我一定会还清的!
  注: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出自宋·乐婉《卜算子·答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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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章 续
  “再往左边一些……不是那个, 它边上那个。”
  苏眉努力地仰着脖子,盯着杏树的枝桠,给正在摘杏子的林以安提示。
  爬上树的林以安袍摆塞在腰带里, 露出雪白的膝裤和一双修长的腿。他一脚踩在树杈中, 一手勾着树干,半个身子都向更远的树枝探去, 好不容易才够到苏眉说的那个杏子。
  将杏子攥到手里,他利落地跃下树。
  馋猫已经蹦到跟前, 将他给的杏子用帕子包着擦干净, 先放到他唇边:“夫君辛苦了,先让你尝第一口。”
  说来也奇怪, 现在才刚到六月,整颗杏树的果子都还青累累,偏偏红了那么一个。
  苏眉是早晨无意走过时发现的, 待林以安下差回来,将让他上去给摘了。
  林以安不客气,小小咬了一口,果肉微酸的味道先在舌尖蔓延,下刻便是让人满足的甜。
  他点点头, 苏眉笑着也咬一口,欢喜得直眯眼睛:“挺甜, 看来今年可以多做些果脯。”
  小小的杏子,两人就站在树下,你一口我一口分食。苏眉还将核给洗干净收了起来, 一通忙完,才坐下用饭。
  小夫妻俩相处,从来没有那么多规矩, 身边也不要人伺候。
  林以安给她夹了一筷子的鱼肉,把她碗里的青菜夹到自己那边道:“多吃些肉,最近怎么就紧着那些绿油油的东西吃,下巴都尖了。”
  苏眉苦夏,饭量越来越少,人也越发地懒。有时候林以安出门她懒在长榻上,回来的时候还是见她在那儿,再问一应丫鬟,都说她一整天就没走动几步。
  为此林以安总是变着法子逗她多动动。
  早上会早起一些,将人给拉起来,到杏树下教她打拳,沐休就带她到庄子里散散心……但这饭量,就是不见再涨回去。
  苏眉见他愁眉苦脸的,还是忍一忍,把鱼肉给吃了。
  她最近是真的吃饭不香,特别是鱼啊肉啊的,看着就觉得腻得慌。
  她细嚼慢咽,好不容易把鱼肉咽下去了,转而殷勤给他布菜:“我年年都这样,等到了八月就好起来了。你才要多吃些,翰林院很辛苦吗,都清减了,袍子总感觉宽了不少。”
  夫妻俩心疼彼此,林以安倒是什么都不拒绝,她给什么吃什么,等吃到七分饱就停下筷子。然后再拉着她去散布。
  宅子买来后园子大半都重新修缮过,小湖中间加修了水榭,两人就先沿着湖边走一圈,再到湖心的水榭,依偎着看日落的彩霞。
  林以安慢慢跟她说着朝堂里近期的事。
  “表哥上回立功,吴家先前被牵连,殿下准备在月底登基后就下旨,让舅舅重新领兵,帮着岳父一块镇守边陲。”
  苏眉捏着他手指把玩,是被他传染的毛病,沉吟道:“是准备让舅舅去守先前爹爹打下来那片城池地界吗?那样表哥不也得去,他马上就要成亲了……”
  “他估计成亲之后带白姑娘一块过去吧。白姑娘将门虎女,拳脚功夫都会,到边陲比留在保定可能更自在一些。”
  “就是边陲对姑娘家来说还是苦一些。”苏眉有些不舍,她跟白朝朝还挺合得来的。
  白朝朝性格是真的好,而且见识比闺阁里的姑娘家多,跟她一块儿,总有说不完的话。
  林以安侧头,猜到她心思,笑道:“殿下登基,京城各大营、还有兵马司都会慢慢调整,徐徐图之吧。”
  这话的意思,是太子其实更想让吴家在京城,只是现在不好安插。
  苏眉双眼一亮,整个人又欢畅起来,或许等太子登基,她爹爹和兄长以后也有能回京城的一天。
  夫妻俩正闲聊着,管事就送了封信过来,正是边陲那边来的。
  林以安自然就担当起小厮的工作,帮她把那封家书拆了,一字一字读给她听。
  傍晚的风拂过湖面,带来丝丝凉意。
  苏眉固定发髻的缎带在微风中轻荡着,她从靠着林以安的肩头变成枕到他腿上,蜷缩着把短榻挤得满满当当的。
  林以安念到一半就发现她又犯懒了,无奈笑笑,继续往下读后续内容。
  她忽地就又坐了起来:“成亲?!哥哥这就要成亲了?!殷姑娘,就是之前宋知县夫人带来的那个殷姑娘吧!”
  她兄长怎么就跟殷姑娘好上了,她还以为那个殷姑娘早回金陵,被家里许别人了。
  “也许这就是缘分?”林以安扶了她一把,她刚才起得急,差点要栽下去,继续说道,“殷娘子也姓殷呢。”说起殷娘子,苏眉就要叹气了:“说是缘分倒也不假,只是殷娘子到现在也没愿意到京城来,我挺想见见她的。”
  不过这点难过还是被苏临要成亲的消息给冲淡了许多,她重新露出笑,让他再继续往下读:“这里头肯定有我们不知道事发生,我 就说怎么会那么厚厚一沓纸。”
  林以安这才再往下念。
  原来金陵的殷家人一直没有放弃,在苏眉回京后,殷家人居然还教殷姑娘用手段去跟苏临发生点什么。
  殷姑娘也是个刚烈的,在收到家里的来信后,当晚就悬梁自尽。
  好在丫鬟发现得早,堪堪救回来,可人是还有气,却昏迷过去,到了天亮的时候进去多出气少,眼看要不行了。
  宋夫人也是个狠的,到这个时候居然还想着苏临,就特意派人到军营里,说要借军医一用。
  县城里郎中都没有办法,也唯有军医再看看能不能妙手回春。
  人命关天,忠义侯自然是借人,然后再让人打探,才发现殷姑娘居然被家里逼得自尽,就在苏临面前提了一嘴。
  父子俩自此就把事情放下了。
  也是殷姑娘命大,到底熬过来,出了鬼门关。
  当她听闻宋夫人居然到这个还是想着帮家里攀上忠义侯,羞愤欲死,可她没有再寻短见,而是直接绞头发说要当姑子,也不要当家里一枚连尊严都没有的棋子。
  宋夫人哪能真让她绞了头发,但还是怕她再寻短见,最终拗不过先把人送到附近一所尼姑庵里带发修行。
  为此金陵殷家人来信说不会再管她的死活,权当殷家没有养过她这个姑娘。
  自此,殷姑娘就和殷家断了,在庵里修行,大冬天都要担十担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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