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在场的有不少的人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可这样夫妻当场反目成仇的戏码可还是头一次见,愣是没有人上前去将两个人给拉开。
  陆中乾被这么多人看着只觉得丢人, 气急败坏,最后居然和宣氏当场打了起来。
  眼见着事情越闹越大,陆谨言也好心地让婆子去拉开他们。
  宣氏这次只怕是真的伤了心, 被拉开之后开始捂着脸,哭嚎了起来,“我怎么这么命苦!老夫人,我要去找老夫人给我的做主!”
  也正如宣氏所愿,这事还是惊动了老夫人。可毕竟是丑闻,还牵扯了长辈,她自然是不够格儿去旁听,倒是头上“绿的发亮” 的陆谨言也跟着过去了。
  宣氏今日的举动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也就更加想知道到了老夫人面前宣氏还会说出怎样的话,便一直等着陆谨言回来,准备问问看。
  陆谨言等到夜深之后才回来,她原本趴在小几上半眯着,听到的动静之后硬撑着爬了起来,迷迷糊糊地问:“事情怎么样了?”“算是解决了吧,二伯母那边没再闹了,也下令禁止再提起这件事。”
  江婉容瞬间清醒了过来,“那二伯母能忍得下去这口气?”
  “先前是闹了一会,左右就是说要和离,说是见到二伯就恶心,这日子没有办法过下去。”他说得简要,实际上远不止如此。宣氏在这件事情上异常刚烈,足足哭了一个时辰,言辞激烈的控诉陆家二爷的不是,以及诉说这么多年自己有多不容易。他都算是耐心好的,都被吵得有些头疼。
  老夫人先前一直任由她发泄着,还一边陪着不是,说是自己没有将陆家二爷教好。可在宣氏说出和离之后,老夫人的态度就完全变了。
  她也没有劝宣氏应该如何如何,只反问着:“要是你真的想要和离,我也绝对不拦着你,这是中乾犯的错,我不偏帮着。可你也要为孩子们想一想,谨实才算是刚起步,两位姑娘都没有婚配。和离倒是一时爽利了,可这让孩子们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宣氏便像是被人扼住喉咙一般,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是呀,陆中乾不值得她留恋,她也早就受够了这气,可她的孩子们该怎么办。谨实倒是还好,还有功名傍身,以后还能有出路。可是她的两个女儿该怎么办?
  婚姻之事对女儿家重要极了,若是传出这样的丑闻,以后她的女儿还怎么找一个好人家。
  老夫人见她稳定下来之后,才掏出心窝子一点点劝说,“你仔细想想,你刚刚做的事情是不是过火了,闹得这么多人知道。以后传扬出去,别人都是要在背后戳着脊梁骨的,你说说听见别人骂我们,你心里真的能过得去?”
  徐氏坐在一旁听着,心里忍不住咋舌,她自己知道自己不是什么特别厚道的人,可和老夫人比起来简直是大巫见小巫。她暗自告诫之自己,日后真要是和老夫人对上了,一定要打起千万分的精神,否则说不定就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宣氏可不是就连骨头都不剩,原本就是陆中乾做了那种腌臜事情,现在她反倒是质疑起自己的不对来。可是她有什么不对呢?她想不明白,一下一下锤着自己的胸口,声嘶力竭着:“我怎么就这么命苦。”
  可哭闹没仍旧没有什么用,她被人拿捏住七寸,就很难再翻出什么水花来。
  江婉容在听到完整的过程之后,心里莫名难受着,有种喘不过气的的感觉。宣氏自私,喜欢阴阳怪气,也登不上什么台面,可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在陆家二爷的这件事情上,不过就是一个寻常的妇人,没人去怪罪加害者,反而是对被害者过于苛责,难道仅仅是因为性别的缘故?宣氏这还算是好,娘家还有些权势,闹到最后老夫人少不得同自己的体己里拿出一些来补偿她,那其他和她一样的妇人呢?
  有些事情就是不能往深处想,不然窥见的真相便会让人遍体生寒。
  身旁的男人像是看穿了她的那点心思,伸过手揽过她,“你不会遇见这样的事情,不用担心。”
  江婉容看向他,目前看来他真的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夫君,家世显耀、天子近臣、相貌优越、那种事情上也尽可能地体谅她。除了偶尔的不解风情,他近乎是一个完美的人。
  可这种完美能够维持多长时间?
  她点了点头,回答他也是在告诉自己,“我知道,我也没有害怕。”
  因为天色太晚,两个人匆匆洗漱一番之后,就躺下了。但是两个人都没有睡多长的时间,陆谨言还要去上朝,等他走了之后,她也清醒过来,直接让丫鬟进来侍候洗漱。
  晴安告诉她另一个消息,“罗姨娘没了,就是昨天晚上的事情。”
  江婉容之前也有过这样的猜测,饶是这样,在知道罗姨娘突然没了的消息的时候,还是等了许久才能喘过气来。
  “昨夜老夫人亲自发话了,听说是用了一碗毒酒,走的时候也没个体面,直接被拉了出去找个地方埋了。”晴安顿了顿,叹了口气,“也算是报应吧,若是她没有害了安姨娘,也不至于回丢了性命。”
  江婉容没有说话。
  陆谨言调任的文书下来得急,老夫人就直接将她叫了过去问问她,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明白她也什么都不了解之后,才旁听侧击地问起她要不要跟着一起去梁平。
  “你们都还是年轻的时候,趁着这个机会多往外面走走,多好。哪里像我现在,就是离开这京城稍微远些,就开始惦记着家里面的事情。”老夫人拉着她的手,语气不急不缓,声音依旧温柔得不得了,“你们还刚成亲,分离远了也不好。两个人在那边也算是提前体会一下过日子的感觉,要是合适的话,也要个孩子。你这个模样多好啊,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也是漂亮极了。”
  老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劝着她一起去梁平,要是放在昨天之前,她肯定坚定地觉得老夫人这是在为了她好,但是现在她反而不确定起来。
  不过她也没有将话给说死,“我再想想罢,这总归是件大事,我得要和谨言商量一下。”
  “也是这个理。”老夫人点了点头。
  她是想要和陆谨言将事情说明白,奈何他调任之前还有很多事情急着处理,一连几天忙得连人都没有看见。
  陆谨言是在四天之后的晚上回来的,才进门还没有将斗篷解下,就开始来找她,“听说今日城外会放烟花,等会儿我们一起去看看。”
  “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好好就放了烟花。”
  “听炼丹的道士说,今儿是九天玄女的生辰,皇上特意下了命令要给玄女娘娘庆生。”他皱眉看向自己,身上还是几天前的衣服,有些难以忍受,便匆匆走向旁边的房间,“我先去换身衣裳,等会出来找你。”
  呆在平北侯府的日子也匮乏得很,听说能去城外放烟花,江婉容还是有些高兴的,连忙也换了身衣裳,等男人也收拾妥当之后,便一同坐上马车出门了。
  马车在离城门两百米多米的地方就停了下来,他们下车之后就看见一整条摆着小摊的长街。
  这条长街上多是卖各式特色食物,炸焖蒸煮,酸甜辣咸都有,香气从街头一直飘到了街尾,却神奇地不会串在一起。他们来得晚,街上早就有不少的人。当中有人在摊位前等着,已经买到自己想要的食物之后,就到中心摆着的一排桌椅前大快朵颐起来。他们脸上都挂着喜悦的情绪,没有什么忧愁,单纯因为面前的食物而高兴起来。
  江婉容看着看着也有些饿了,百爪挠心般想要将东西都买来尝一下。陆谨言倒是没有说什么,陪在她身边,偶尔食物递到嘴边了,也会象征性地尝上两口。
  他也没有忘记叮嘱,“少吃一些,外面的还是有些……有些不是特别讲究,尝尝就是了。”
  江婉容“嗯嗯”点了点头,动作却是不停,虽然每样都只吃了一点,但是耐不住种类多,走到街尾时,她就差不多有些撑了。
  不过两百米的路程,他们却花了不少时间,江婉容颇有些不好意思,“走吧,我们现在去城墙上去看烟花。”
  她的话刚落完,便听见烟花特有的长啸声,一朵烟花直接窜上天空,直接在天空绽放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是嗯……那什么……
  ☆、084
  这才是一个开始, 后面的烟花像是得到了指令一般,相继出现在天幕上,努力地展现出自己最好的样子。
  那种转瞬即逝的美丽瞬间惊艳了整个天际, 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连身边的女人也全神贯注地盯着天幕上。
  她相貌极为美艳,额头光洁,边缘处还有一圈毛绒绒的碎发,在美颜当中多增加了几分柔软。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 她的骨相要比寻常人优越许多, 鼻梁高而突出,下颌线像是一笔绘成,整张脸上见不到多余的赘肉。
  此刻她正捧着一碗刚买的酒酿, 酒酿冒出的热气氤氲了视线,倒是显得更加柔和起来,他不由地将手更握紧了几分。
  江婉容察觉到他的动作,突然回过头来,笑着问他:“怎么了?”
  身后是喧闹的人群在那一瞬间都成了背景,全世界只剩下她笑时的模样, 眼里亮晶晶的,里面有大片大片盛开的烟花, 热烈的,欢喜的,单纯地让人生出许多喜欢她。
  长身玉立的男人微微侧过身子,俯身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正好远处传来烟花的长啸声, 一朵几乎占据了整个天际的烟花霸占了整个天幕。江婉容从小到大自然也看过不少次烟花,可远不如这次来得震撼,激动到脸色都有些红, 指着天幕对男人说,“快看!”
  当今皇上真是出了大手笔,这次的烟花整整的放了一个时辰,等到结束时,江婉容还有些意犹未尽,玩笑着说:“现在我倒是希望天天都是玄女娘娘的生辰,这样的话就能天天出来看烟花了。”
  “你若是喜欢的话,我们也可以买一些自己放着。”
  “那没有多少意思。”江婉容就差掰着手指头来算,“这种烟花得一次放很多才好看,那就不知道要废多少银钱。我们以后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可不得是省上一些。再说了要是真的能天天看烟花,烟花也没有多少意思,还不如留下一点期待。”
  陆谨言并没有反驳。
  看完烟花之后时间都已经不早了,江婉容在外面呆得自由,还不想就这么快回去,就提议说下人们都先回去,她再和陆谨言在后面慢慢走回去。
  陆谨言才听了这个决定,就在她的头上轻拍了一下,反对,“这儿离府上还有不少的距离,要是真的走回去的话,只怕你的这双腿都不想要了。”
  “怎么可能,我体力那有那么差。今年和姣姣一起上山礼佛,不也是我自己走上去的。”她还是有些不服气,掐了一下他的胳膊,小声地控诉着:“旁的人在成亲之前,都会一起出去逛逛。有些自幼在一处长大的,在一起的时间更是多。偏偏我们是什么都没做过,别说是游玩了,就是成亲之后,你在府上的日子都是用一只手能数得过来的。”
  陆谨言是一位极有原则的人,但是这种原则在自己的夫人面前显然是不怎么管用的。见她搬出了这个理由,他倒是认输得很快,“那就走吧。”
  街道的两旁都点着灯,她慢慢吞吞地走在男人的后面,专门踩着他的影子往前面走。虽然已经成过亲,但实际上她也就是十六七岁的女子,看上去只觉得娇俏。
  陆谨言恍惚有一种带着孩子出门的错觉,无奈地将她拉到前面,板着脸说了一句:“好好走路”。
  “陆大人,这管天管地还管到了走路不成。”江婉容歪着头看他,故作不解地问。
  陆谨言不动声色地牵着她的手,往前面走去,“你是我夫人,自然是要管的。”
  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温度沿着两个人相握的地方传递给了她,连带着也生出了许多异样的情绪。她看着男人宽阔的肩背,又想了想自己即将要说出口的话,嘴角渐渐沉了下去。
  她多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忘却那些仇恨与纷扰,如一对普通的夫妇一般,简简单单生活在一起。
  可是不能。
  在走到平北侯府门前时,江婉容忽然停了下来。
  陆谨言走了两步之后,发现身边的女人没有一起跟上来,回过头来,深邃的眼里写着疑惑,像是在问:“怎么了?”
  江婉容脸上的笑容已经没了,又恢复到往日里沉稳端庄的样子。她看着面前的男人,一步一步地往后面退着。
  男人发现到她的动作之后,眉心紧蹙,就要走上前去,“你这是做什么”
  “你站在那里不要动了,我有话想要同你说。”她又往后退了几步,直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开之后,她才停了下来。
  分明是夜夜宿在身边的枕边人,此刻却隐隐成了对立的趋势,江婉容心里其实没有多少的勇气,也不知道自己即将要做出来的决定是不是对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假装轻松地指了指两个人中间的距离,还能笑着说:“你看我们俩中间还有这么大的差距呢。”
  男人的表情也开始变得凝重,他孤身站在那里,声音较之平常要更低沉些,“你想说些什么?”
  “我就不同你去梁平了。”江婉容低下头来,盯着自己的脚尖,“在这京城,我有着许多身份,我们之间的距离就这么些,你走过来或者是我走过去都是可以的。可是去了梁平,我便只能是陆夫人……我不希望一辈子依附别人而活着。”
  那样到了最后,她便成了另一个宣氏又或者是罗氏,这是她绝对不希望看见的场景。可她知道,陆谨言虽然没有明说,可还是希望她能够一起去梁平。毕竟两个人也才成亲不久,分居两地也不是什么好事。
  在听完她的话之后,陆谨言的表情有瞬间的错愕,接着整张脸沉了下来,周身笼罩着一种低气压。他明显是在压抑着某种情绪,闭上眼睛之后睫毛都有轻微的颤动。等了好几分钟之后,他才缓过来,哑着声音说:“好,我之前也说过了会尊重你的选择。”
  他两只掌心朝外,做了一个摊手的动作,像是极为难堪地看着她,极为认真问了一句,“我什么时候勉强过你?”
  她没有回答,心脏的地方像是被一根针扎了一般,疼得难受,她分明是想说些什么来缓和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可是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
  两个人是一前一后回去的,出门时候欢天喜地,回来时阴云密布,任由谁都能察觉到中间的不对劲来。丫鬟们都放缓了自己的动作,比往日要更加小心,生怕一不小心就做了两个人中间的炮灰。
  江婉容洗漱完之后,便一直坐在床榻上等着陆谨言回来,可是等了许久时间也没等到男人从浴室中出来。
  她将今天自己说过的话又回想了一遍,觉得是有些生硬,就算是不想去也可以说得软和些。越想她便越觉得自己是有些过分了,在很久不见男人出来之后,抿着唇走进浴室里。
  男人早就已经洗漱好了,寝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人却是坐在春凳上,靠着一侧的椅背,闭着眼睛也不知是睡着还是没有睡着。江婉容放慢了动作走了过去,借着灯光仔细看面前的男人。男人容貌依旧是俊朗的,只是眼底有着一层青黑色,整个人也呈现出一些疲惫的神态来。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来的要放烟花的消息,从府衙里回来之后连片刻的休息也没有,便又兴致勃勃地带着她出去。
  是他自己想开烟花吗?说到底也只不过是想让她高兴一些。
  这么一想,江婉容的心里便又多了几分愧疚,身后想要摸摸他的脸庞时,原本在浅睡中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睛,抓住她的手腕往旁边一折。
  江婉容痛呼出声,而他也瞬间清醒过来,看清楚面前的女子才将手放下,嗓音沙哑,“你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你在做什么。”江婉容捂着自己的手腕,见男人没有继续说话之后,抿了抿唇坐到他的身边去,最后还是问了出来,“你是不是生气了。”
  陆谨言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坐在旁边,忽然他察觉到不对劲来,一只柔嫩的小手没入他的衣服中,然后来到小腹,最后在某个地方停留住。
  他前面几天一直忙着,不曾有过,所以在这次有反应很快,几乎是手在握上去的瞬间,就已经起了变化。他垂下眼眸,看见女子乖顺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一双风眼湿漉漉的,有着几分刻意的讨好。
  “不用了,我有些累了。”他将她的手从衣服中拿了出来,然后站了起来,要往外面走,“已经不早了,睡吧。”
  这种别别扭扭的气氛让江婉容心里面也难受着,拉着他的手,不让他离开。
  女子面上红红的,还带着一丝犹豫,最后仿佛是做出了某种决定,也没有再犹豫。素白的手搭上男人本就松松垮垮的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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