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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公子,十姨娘现在已经回了芳华院,没再和二爷有过多交集,您千万要冷静。”
  “滚出去!”顾华庭睁了眼,怒气未消,双拳咯咯作响,一拳就捶在了桌案上,平日里习武的人,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梨花木的桌子,也被他砸出裂痕。
  崔禹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叶蓉尚且不知阙和院发生的事,回了芳华院。
  她久不回来,曦蕊就在院外等了许久。见远处终于有了人影,快步迎上来。看叶蓉衣裳湿透,面上着急,不住地责备春香“你这个小妮子,怎么照顾姨娘的,怎叫姨娘弄成这副模样?”
  春香也知道自己的错处,不该离开姨娘跟着西院婉秀姨娘走,心里自责委屈。
  “好了,你们两个先去给我备水,再去熬一碗姜汤过来。”
  叶蓉咳了一声,拦住曦蕊接下来的话。曦蕊也知道现在不是埋怨的时候,在外面待久了,免不得姨娘要吹风,再着了风寒就难办了。
  把叶蓉送进屋,两人就去小厨房烧了水。
  曦蕊在灶台下添柴,用木棍戳了戳春香,“今夜倒底发生了什么事?姨娘怎么全身湿着回来了?”
  春香没了往日的活泼,老老实实答道“西院的婉秀姨娘拉咱们姨娘过来说话,然后又让我跟她回去取东西,说是送给咱们姨娘。等我回来时,姨娘就坐在湖边,全身湿漉漉的。”
  她生怕曦蕊责怪她,又加了一句,“本来我是不想离开姨娘的,是姨娘叫我走的。”
  曦蕊心思稳重,生来聪慧,心下思量几回,把手里的木柴添了进去,“你是说,姨娘知道西院婉秀姨娘在搞鬼,故意把你支开。可明明昨日她和姨娘还亲亲热热的,看不出间隙,怎么会这么快就变了脸?而且,咱们姨娘不会水,婉秀姨娘这么做,岂不是要置咱们姨娘于死地?”
  春香也纳闷“我总觉得姨娘好像有什么事瞒着咱们。姨娘的屋子不让咱们进,还总是奇奇怪怪的?”
  “别想了。”曦蕊拿手里的树枝打她,“姨娘对咱们好就够了,咱们上哪去找这么好的姨娘。姨娘自己的事,她自有主张。”
  春香想来也是,煮好姜汤,就端着先走去了主屋。
  叶蓉换了寝衣,头发擦得半干,靠在床头。也不知顾华庭知道今夜的事,会怎么想。她虽有九成的把握顾华庭会不再来找她,会厌弃她,可还是怕失算一成。
  顾华庭对她的与众不同,这半年她看得出来。若是出了万一他动了杀心,毕竟自己私下里还是他的女人,他若是直接厌弃了还好。要是再一怒之下,做出点出格的事,到最后就不好收场。叶蓉现在只盼着顾华庭就此放过,两人别再有交集。
  记得以前就听说过,顾华庭曾一掷千金,从勾栏院买了一个头牌回来放到了府里做妾室。后来就是因为这个女人落水,被府中小厮所救,还被人看光了身子。再后来,这个姑娘是个可怜的,在府里没传出风声,被当做下人发买。
  叶蓉再怎么说也是府里的姨娘,救她的人更不是什么小厮,而是府里二爷,再退一步,这件事没人知道。顾华庭更不会放肆到把东院的人如何。
  这般安慰自己,叶蓉才觉得好些。她躺在美人榻上兀自出神,殊不知窗外渐进的一道人影。
  “今夜蓉儿可真不乖。”顾华庭跳了窗子,落在地上,拂袖走了过来。
  第15章 吴侬语
  叶蓉一惊,从美人榻上倏的起身,因站得急,双脚未着罗袜,犹如一截白藕,圆润的脚趾蜷缩在一起,在地上局促地站着。
  她美眸睁大,怔愣地看着面前的人。小脸未施粉黛,显得更加苍白。
  顾华庭大步走过来,站到她面前。食指挑起她的下颌,叶蓉闭着眼,不去看他,因落水而显得惨白的唇瓣抿在一起,双睫颤颤,惹人怜惜。
  顾华庭腾出的拇指在她娇嫩的唇瓣上磨砂,粗粝的指腹略带着一层薄茧,是他整日习武落下的。他每磨一下,便觉得掌下的人就抖一分。
  他敛下眸子,淡淡地瞥向叶蓉,指腹的动作停下,嘲讽道“蓉儿莫不是以为我给不了你妾室的名分,你就要做我的堂嫂?”
  叶蓉蓦地瞪大眼,看向他,那双平时温顺的眼羞愤至极。眼红了一圈,氤氲着雾气。
  顾华庭仿若未见,接着道“看来还是我对你太好了。”
  他放下手,抬臂把她搂在怀里,垂首一.品.芳.泽,味道憨甜,犹如佳酿。
  叶蓉脑中混沌,现在与自己心中所想大相径庭。他没有厌弃她,依旧来她这,还生了怒。
  她眼里含泪,这个混账,究竟还要缠着自己到什么时候?
  “姨娘,姜汤熬好了。”春香端着温热的姜汤在外面叩门,“姨娘,您睡了吗?”
  叶蓉身子刚落了水,发凉,被顾华庭这个发烫的铁块这么搂着,竟也不觉得冷了。她听见春香的声,记起自己进来时怕落水发寒,让她熬了姜汤。被他楼得紧,只能攥拳垂着他的后背,趁着喘息的空隙出声,“您,您先放开奴婢。”
  顾华庭双手按着她的肩,稍稍松开,抬眼看她,呼出粗气,道“正好让这两个丫头进来,看看她们端庄温顺的姨娘和我在一起时现在有多么勾人。”
  他语气不似作假,像是铁了心要让春香,曦蕊知道自己和他的事。叶蓉这事瞒了这么久,虽然知道这两个丫头忠于自己,不会出卖她。可毕竟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了一分险境。
  “去开门。”顾华庭道。
  叶蓉犹豫地抬眸乞求道“六郎,能不能再等些日子?”为今之计别无他法,她只能拖延。
  顾华庭手微微抬起,指腹划过一端的红豆,圆润饱满。叶蓉脸上生了红润羞涩,她轻咬着唇,小巧的耳垂红得像是在滴血。
  “今日不让你长点记性,谁知道改日你还会背着我做出什么事。”他说的轻巧,但眼里一闪而过的狠厉薄凉还是让叶蓉心里一悸。
  豆大的泪珠连成串从她眼里掉下泪,砸在顾华庭的掌心里,热得烫人。顾华庭心下躁意更甚,若是旁人在他面前哭的这么厉害,早就被他打发去旁处了,也不知在她这是中了什么邪,还能耐得住性子陪她。
  叶蓉越想越委屈,泪水越来越多。
  顾华庭按了按突突地眉心,喝她,“行了。”陡然拔高的声量,让叶蓉止住了声,也让外面的人听了个清楚。
  春香冷不丁就听到屋里男人的声,疑心是自己听错,端着半凉的姜汤,叩门的速度加快,“姨娘,您歇着了吗,奴婢要进来了。”
  这院里就她们两个丫头,但保不准会有起贼心的下人觊觎姨娘的美貌,私自钻了姨娘的屋子。依着姨娘谨小慎微的性子不会声张。
  春香生怕自家姨娘受了欺负,越想越害怕,仗着胆子,正要推开那扇紧闭的门,突然,这扇门就从里面打开,而面前的人让春香竟忍不住软了腿脚,“六,六公子?”
  西院风流浪荡的六公子怎么会在这,难不成他和姨娘…
  春香心里此刻如一团乱麻,尚未剪开,手里的碗就被端了过去。
  顾华庭面上黑着,关了门,只字未语。
  春香站在外面,被关上的门沿碰了满脸的灰。
  叶蓉抱着双膝坐在榻上,顾华庭给她披了一件外衣,端着姜汤搅了搅喂到她嘴边。叶蓉心里有气,别过头,不去理睬。
  顾华庭撂下碗,力气放的大,姜汤的汁溅了满桌,“你若再闹下去,知道我在你屋里的人可不只有你那两个丫头。”
  见着榻上的人没甚动静,顾华庭拱了拱后牙槽,端着姜汤的碗喝了一口,掰过她的脸,对上那瓣唇就把他含着的姜汤渡了过去。
  他环着叶蓉的腰身,轻生低语,似是诱哄,又似是威胁,“顾华奚现在回来,不过个几月是走不了。日后你能避着就避着,我不许你再去见他。”
  曦蕊方才烧好热水,就见春香慌慌张张地回来,她道“你慌什么,给姨娘送姜汤,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春香喘了口气,“你还记得我昨日与你说的姨娘窗下的人影?”
  曦蕊点点头,“当时姨娘还不让人声张来着。”
  “那人就是咱们西院的六公子,现在就在姨娘屋里呢?”春香放低了声道。
  曦蕊听闻大惊,斥她,“你这个小妮子,净浑说些什么?姨娘清清白白,小心叫人抓了短。”
  “是真的。”春香争辩道“不信你自己去瞧,我方才亲眼看见的。”
  这种事春香不会拿他来玩笑,看来是真的了。姨娘素来稳重,和顾六公子的事其中定有隐情,“这件事你就烂在肚子里,不许说出去。”
  春香自然知道,姨娘待她们好,她们知恩,都会帮姨娘瞒着。
  几至深夜,叶蓉叫来她们添水沐浴。
  这次叶蓉没再避着人,两个丫头看着叶蓉身上的痕迹,不免有几分心疼。
  春香眼圈一下子红了,哭出了声,“姨娘,您…”曦蕊一个眼神让她别说下去,惹得姨娘伤心。
  叶蓉自嘲道“哭什么,寄人篱下,这种事少不得,你们既然知道了,叫我日后也方便许多。”
  叶蓉回来时,顾华庭靠在床头看书,屋里多了不少其他的经史,都是顾华庭让她置办的。自己在这屋里没事时就翻翻。
  瞧见她回来,顾华庭放下书,伸手搂过她,摸着她半干的头发,握在手里,便如绸缎一般,透着清香。
  顾华庭抱着怀中娇软,在她颈边细嗅着,“你送婉秀的脂粉味道极好,我怎么不见你给自己用?”
  送给婉秀的珍珠粉是她亲自制的,百花是她亲自挑选,味道清新宜人,对美容养颜有大用。叶蓉不给自己用,就是怕他真迷恋上这种味道,日.日不放过自己。
  叶蓉想编了个由头蒙混过去“奴婢…”
  她甫一张口,被顾华庭堵住,不愿再听她的巧言令色,直言道“罢了,纵使再香,也比不过你这个人。”
  第16章 忧思量
  叶蓉自那日落水后,受了风寒,过了好些日子不见好。咳疾加重,脸色愈加苍白。
  郎中来看过一次,说是落水着凉,加上忧思过重,才使得她的风寒好的这么慢。
  叶蓉本是不想请郎中,她在这府里大半年大病小灾的都一个人挺过来。若是请了郎中,她更害怕,自己早已不是不是处.子之身的秘密被人发现。
  奈何两个丫头不断在她身边劝她。昨夜她身上发了热,不断说着胡话,把这两个丫头吓得不行,到了白日就偷偷背着她去请了郎中。
  来的老郎中住在徐州城郊外,曾与春香是远亲,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春香都提前嘱咐过。老郎中通达人情世故,一提点就明白。
  两个服侍她的小丫头都明白姨娘所忧思的事。但也都知道,在这个顾府里,顾家六郎一人把持着顾家的西院,纵使是东院的二爷顾华奚也要让着他三分,如今叶蓉是顾华庭的掌中物,想要违背他是不可能的。
  送走了老郎中,曦蕊让春香去煎药。
  叶蓉躺的久,身子疲软,想坐一会儿。曦蕊就找来一个引枕放在叶蓉身后,让她靠着,能舒服些。
  曦蕊压了压引枕的棉絮,又给她捏着双腿,忽听叶蓉问道“你想说什么?”
  叶蓉话刚落,抬手拿着帕子掩唇,猛咳了两下,这一咳就止不住了。女郎羸弱消瘦,眉间尽是清淡之色。
  曦蕊心疼她,慢慢顺着她的后背,带着哭腔,“姨娘,六公子实在是太不知礼义廉耻了,您可是老太爷的妾室啊,他怎么能这么对您?”
  向来稳重的曦蕊见到姨娘如此憔悴的模样都忍不住冒犯主子。怪不得她总觉得姨娘像是有心事,自住进芳华院就很少笑。
  她原以为是姨娘本就不爱笑,或是姨娘好歹也是一个清白人家的姑娘,进了顾府为妾是委屈了她,脸上才不快,想不到其中还有这么一番缘由。
  叶蓉扯了扯嘴角,却是没扯出一个笑来,她擦了擦曦蕊眼角的泪道“傻丫头,哭有什么用,日后这种话不许再说了,莫让人听到。”
  曦蕊觉得丢人,她服侍姨娘这么久,向来稳重,从未哭过,“姨娘,您日后怎么办?”
  叶蓉收紧手中的帕子,往后靠在引枕上,敛下眼,“法子总是有的,日后你和春香多注意着西院的事,随时告诉我。”
  曦蕊点点头。
  春香端着药碗进来,搅了搅里面苦涩的药汁,叶蓉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喝了下去。
  春香颇为幽怨道“您这病怎么说也是因为六公子,可这么多天了,都不见他来看您。”
  叶蓉眼睛暗下来,放下药碗,擦掉嘴角的药汁,“日后这种话别再说了,我是老太爷的妾,和西院的没甚关系。”
  春香自知失言,被曦蕊暗中使眼色,没再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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