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可怜之人
张威没想到他还能碰到卖身葬父这种事，心里看的有些不好受，扭头看了看王玉娘，发现她此时也是一脸的同情。
正在此时，从对面十几米之外的路口拐出来一胖一瘦两个手拿风火棍的人，看样子像是衙门里的差役。
或许是因为张威的穿着过于奇特，两个正在向此处走来的差役打量了一下他，然后不知瘦差役差役对胖差役附耳说了些什么，瘦差役眼睛盯着张威点了点头，一副了然的神情。
旁边几个看热闹的人见到衙差走来，主动往旁边躲了躲，好给他俩让路。
等他俩走到近前，胖差役对着包括张威在内几个看热闹的人问道：“怎么样各位，你们有没有愿意出钱买下这位娘子的？”
王玉娘带着一脸的同情扭头看了看张威，张威不知详情，没有吭声，另外几个人连连摇头，口中说着：“不买不买。”
胖衙役叹了口气，瘦衙役见此情景，对着跪伏在地的女子语重心长的劝道：“陆娘子，府尹见你父女可怜，允你五日在街市上卖身葬父，如今五日已过，仍然未有买家，你就收了吧。”
那陆娘子跪伏在那里没有回应，但是张威却看到她的肩膀轻轻颤抖了两下，他猜测女子此时应该是正在哭泣。
那胖衙役一脸为难的也劝道：“府衙替你安葬行了吧？虽说没有棺材，怎么也算是入土为安呐，这尸身老这么放着也不行啊。”
跪伏在地的陆娘子慢慢直起身，将头抬起看着面前的两位官差，带着哭音哀求道：“两位官差大哥，求你们行行好，再允我一日，我求求你们了……”
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虽说她的一身孝服已是不甚干净，脸上也有几道污渍，但是因为她的身材和面容不俗，却仍是显得十分俊俏。
她看着有十七八岁年纪，她的眼睛因为哭泣有些泛红，这种事本身就足够可怜了，此时加上她的相貌和穿着打扮，看在旁人眼里，却是显得更加可怜了。
张威不禁有些替她感到不平，心想这么俊俏的女子，居然卖身卖了五天还卖不出去，简直是没天理了，这后唐的男人眼光都这么高的吗，还是真的都连个女人也养不起了？
“陆娘子啊，你又何必如此执着，有棺材没棺材，那还不都是一样吗，不是迟早都要化为尘土？”瘦衙役一脸为难的说道。
“你就别难为我俩了，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啊，再说尸身老这么放着，虽说是冬天，可是万一腐烂生毒，那可如何是好啊，今天你无论如何都必须收了，绝无再拖延的可能！”胖衙役也是一脸的为难。
那女子跪在那里，见官差不答应，她流下了两行清泪，猛地将右手抬起，她手中有一块瓦片，将瓦片锋利的一角抵在了脖颈之上，哭着哀求道：“我求求你们了……若是不能给我父亲一个体面……奴家也只有一死了……”
她的声音很是凄婉，街上正在行走的几个路人，听说有人要自杀，赶忙驻足过来围观，神情似乎略带期盼。
张威看在眼里，同情女子的同时，对着路人一阵鄙视，心想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两位官差见她如此这般，为难之情更重，胖衙役双手一摊，无奈道：“陆娘子，若不是府尹同情你父女遭遇，怎么可能让你在这城中做出卖身葬父的事！这里可是京城！允你五日已经是开了恩了，再不可拖延了，你若执意如此，我们也没有办法……”
那位陆娘子见事已至此，咬着嘴唇，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父亲的尸身，哭道：“爹，女儿不孝，不能给你体面，这就来陪你了……”
说完她一咬牙，就要将瓦片刺下，围观众人神色各异，有的直直的看着，有的赶紧捂脸，两个衙差也赶紧想去阻拦，可他们离得稍远，哪里又来得及呢。
“夫君！”王玉娘惊呼一声，不敢看接下来的惨状，赶紧扭头躲开目光，本能的看向张威，可是她一扭头却发现他已经行动了。
张威离得不算远，在那女子说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动作，迅速出手将女子胳膊抓住，同时口中喊道：“住手，我来出棺材钱！”
两位官差见此情景，也都长舒了一口气，又听他说愿意出钱，也少了他们许多麻烦事，于是他们重新站到了一旁。
只有旁边看热闹的其中几人，见有惊无险，仿佛失去了一大乐趣，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转身离开了。
那个陆姓女子被握住手臂有些惊慌，片刻后回过神来，听清了张威的话语，她抓着瓦片的手松开，瓦片掉在了地上，张威见已无危险，也松开了手。
只见女子眼中含泪跪在地上，俯身便要对着张威磕头，嘴中说着：“多谢恩公，多谢恩公……”
她是女子，张威虽不忍让她磕头，却又不便去扶，王玉娘瞧见夫君神色，连忙上前一步去阻止女子磕头。
张威先从身上找出一些银子，大约有四五两，交给王玉娘，王玉娘扶起陆娘子，将银子塞到了她的手中，她接过银两，没想到会这么多，连忙推辞，坚持说只拿二两就够了。
张威开口劝道：“我看你实在可怜，你就莫要推辞了，赶紧用这些钱去为你父亲买口棺材，剩下的也足够你生活许久了，快些去安葬你父亲吧”说完他带着王玉娘转身就要走。
旁边围观的几个人和两个差役露出奇怪的表情，那女子更是一脸诧异，跪在那里对着张威的背影喊道：“恩公，不与奴家去府衙签订卖身文书吗？”
听到那陆娘子的呼唤，张威停住了脚步，但是他却没有回头。
在这乱世之中，天下凄惨的人有很多，自己的未来也没有个定数，说不定还要四处奔波，多带着一个人也显得麻烦，于是他开口说道：“不必了，这些钱送给你的。”
可听到张威说的话，那女子却并不罢休，跪在那里，将手中的银两捧着，对着张威的背影举起，口中说道：“那我不要你的钱！父亲常说无功不受禄，你不买我身，我也不要你的钱，奴家宁愿一死！”
张威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然转身，看着那陆娘子，语重心长的劝道：“你又何必如此呢，这些钱你尽可拿去，不要执着了，快去好生安葬你的父亲吧。”
此话说完，周围几个围观的人有的略带鄙视，有的暗中称赞，两个差役站在那里也觉得很有意思。
“可是我不能收下……”陆娘子双手捧着银两，眼帘慢慢垂下，开口幽幽道：“不瞒恩公，奴家名叫陆清霜，家父名叫陆怀慎，本是大唐候补官员，有告身文书，乃长安人士，当今陛下重复大唐，以告身文书选官，家父年初带着我从长安赶来魏州赴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