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9)

  当然,在那之前得把他手里所有的药方都拿过来。
  叶舒阳走出六亲不认的畅快步伐。
  沈清琼死了那么多年了,把东西拿出来替叶家做份贡献不应该吗?
  横竖放在叶尧手里,也是浪费。
  他心中的郁气通透到底,只觉得面前引领他前行报仇的父亲的背影是那么的高大威猛。
  备车。叶华全扬声道,我倒要看看,叶尧那小畜生当着我的面还能耍出什么手段!
  白城挖药方的插曲很快被叶尧抛到了脑后。
  就算这几年他们声势不错,发展迅速,但和天恒比起来,无异于在大船面前举着手臂的蚂蚁,要去操心他们也太闲情发作了。
  叶尧看了看时间,距离岑文告诉他的落地时间只差一个小时不到。
  他带了帽子,关门出去。
  路过院子的时候,他隔着围篱朝步重的屋子看了一眼,门是关着的
  昨天步重就跟他说过这几天要出差,正好岑文回国,叶尧婉拒了他把厨子留下的好意,决定跟自己久未见面的好兄弟好好叙叙旧。
  到机场的路不算近,但走环城的高架也不需要很久。
  叶尧叫了辆车,窗外的暑日掀出扭曲的热浪,叶尧挪了挪位置,离空调出风口更近了些。
  不远处的大厦还在施工,手脚架上的工人顶着日头赶工,即便这时候不是正午,窗外的温度隔着玻璃都能感受到。
  都不容易。前面的司机显然也看到了,叹息感慨道,我本来觉得自己天天大太阳下满市跑着养家糊口已经够苦了,但每次瞧见他们,忽然就会知足。
  叶尧问了句:这种温度,工头不怕中暑?
  中暑也没办法啊,活总得有人做,工期是限定的。司机摇头,虽说有高温补贴,也不会在正午赶人干活,但这鬼天气,哪怕太阳下山都能让人一声汗津津的,哎,作孽
  叶尧默然。
  等等!司机忽然低呼道,那人怎么回事!?
  叶尧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就在他刚才见到的施工的大楼上,一个人似乎是突然滑脱了手,电光石火间整个身体落到脚手架的外面,在半空飘飘荡荡摇摇欲坠。
  司机倒抽一口凉气:这可特么是十六楼啊!
  他们前行的方向正好要绕过那栋楼,叶尧皱起眉头,打开窗户,隔着这段距离都能听到大楼那边传来的惊呼声,天哪快报警的尖叫此起彼伏。
  师傅。他对司机道,麻烦您找个附近的路口,咱们绕道过去。
  司机吃惊:你要去看?
  对。叶尧催促他,麻烦您快一点。
  司机心里嘀咕这年头居然还有这么特意绕路去看热闹的小年轻,瞧他眉清目秀的模样也不是八婆的人啊。
  一边嘴里提醒着:咱们这样过去,绕的路可有点远了啊。
  叶尧扒着窗户:没事,不差钱。
  这财大气粗的语气,一听就很好宰。
  司机手里痒了痒,还是守住了自己的良心:你这可真是
  他叹了口气,劝道: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没必要去凑热闹。
  叶尧转回头,同样叹气:师傅,我其实也不想。
  只是这出一次门就碰到一次跳楼事件,未免太巧了点,忍不住就想去看个究竟。
  而且他心里不知怎么的微乱,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
  十分钟后,他们的车子停在了附近的空地上,叶尧多给了司机一张币,让他在这里等自己。
  他下了车,朝着已经围了一群的人走过去。
  头顶上挂着的工人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只有蚂蚁般大小,像是黏在蛛网上的小虫,在风中如同快被吹灭的蜡烛一样苟延残喘。
  110要来了没有!
  人快坚持不住了!
  上面没人能拉一把吗?
  你看这个位置,整个人都出去了!怎么拉?
  那也得想办法啊!
  周围一片嘈杂。
  叶尧耳力敏锐,可以听到那人挂在悬崖边上般拉长成尖利刺耳音调的叫声,饱含着恐惧与绝望,像是有人在他耳边拿着锯子死命切割。
  他揉了揉耳朵,四下看了看。
  上次中二无比让他长翅膀的药已经用光了,现在即便想救人,他也没办法比消防大哥们做得更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人的嘶吼渐渐低下去,没了力气,声音却愈发尖利绝望,底下的人再焦急,根本帮不到他。
  救救我!我有老婆,我还有孩子我在不在了,他们怎么办
  凄楚的哀嚎遥遥落尽众人的耳中。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走到绝路的吼声如同回光返照般陡然拔高。
  叶尧尚且来不及反应,就听头顶猛地响起野兽一样的咆哮,紧接着,人群中的惊呼轰然炸开!
  啊!!
  叶尧霍地抬头。
  随即,瞳孔骤缩。
  那挂着的人上半身还是死死拉着斜出钢筋的动作,下半身却已经古怪地立起,肢体像是被扭曲成奇怪的形状,撕拉着从体内伸出几条细长古怪的节肢状的东西。叶尧定神看过去,在他极高的目力下,破开躯体时滴滴答答淋下的液体粘稠发黄,还带着暗色猩红的血丝,看一眼,仿佛都能嗅到那股腥臭的、充满腐蚀性的味道。
  像蜘蛛。
  一个上半身还是人,下半身却已经变成蜘蛛的怪物。
  这是什么东西!?
  天哪!!
  有人转身就跑,有的人一边紧张,一边又有着见到新奇事物的兴奋,拿出摄像拍照甚至当场直播,一副为了热闹完全不怕事大的嘴脸。
  叶尧眉眼敛成密不透风的沉静,他悄无声息地穿过人群上前,伸出手,接到了一丝从上面飘下来的液体
  滋
  手心瞬间一阵疼痛,像是被一根粗针刺了一下,痛意钻入骨髓。
  叶尧收回手,看着那块眨眼被腐蚀掉皮肤露出里面粉色肌理的伤口,缓缓抽了口气。
  这是什么?
  高浓度的酸,放到任何一个正常人身上都能顷刻间把肉.体腐蚀得干干净净,而那个几秒钟之前还是个不小心失足、完完全全的人,竟然毫无反应地全身到处渗出来
  就像是,在眨眼间整个变成了另外一种诡谲可怕的生物!
  叶尧脑子里不知怎么的想到了上辈子在修真.界的某些禁药。
  他的心脏莫名地扑通跳起来,朝着大楼的方向不由自主地走过去。
  啊!!
  头顶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嘎吱声,巨大的钢筋被蛛腿缠绕着,竟然硬生生被掰出一条裂缝!
  在它底下的人群惊恐地四散而逃。
  巨大的动静还在持续,牙酸的声响连带着整个楼身都在震动,叶尧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些沿着钢筋混凝土传来的颤动,宛如蛛网上巨蛛爬行时留过的痕迹,威势熏天,震慑着匍匐在它身下的所有生物!
  他看着那些从未完成的建筑里连滚带爬鬼哭狼嚎冲出来的工人们,嘴唇忍不住地微颤着。
  真他娘的疯了!
  他到底穿越回来没?
  该不会其实还在上辈子的洞府里闭关,这些日子不过是大梦一场?!
  他暗骂了一声,抬脚就准备冲进去弄个清楚,警车拉着警笛的声音却在此刻呼啸着由远及近。
  叶尧顿住脚步,转头,瞧见一排的警车吱地停下,车上下来几十个衣着干练的人,飞快把住了街头和街尾,面容沉肃行动迅速,警戒网拉起驱散人群,没一会儿的功夫,叶尧就被人流裹挟着不由自主地远离建筑。
  这些人不像是一般的警察啊。
  叶尧若有所思。
  有专门的人负责,他混进去就不太现实了,不过至少,这里的情势也用不着他再担心。
  叶尧勉强按捺下心绪,抬头又望了眼那已经面目全非完全看不出原来面目的人,正要离开,预备等后面解封了再过来瞧瞧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转身的刹那,他眼眸忽地一凝。
  警车上又下来了一个他眼熟的身影。
  一个昨晚还和他在一起吃晚饭、告诉他这几天要离开c市去出差的人。
  步重。
  他被人推着从车上下来,仰头凝眉,脸上的神情像是数九寒天冻至彻骨的冰,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感受到那股逼人的寒意。
  他身边的人簇拥着他缓缓靠近建筑,却没有一个人离他身周半米的距离,这空间像是刻意被留出来,微妙又奇异,似乎是尊敬,又似乎是畏惧。
  叶尧停下后退的脚步,吃惊地睁大眼睛。
  这样高高在上毫无温度、甚至让人觉得胆颤的步重他从来没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二合一章,提早更新啦,啾~
  第三十八章
  叶尧后退的脚步停住,趁着人群嘈杂,他在转角的地方往后一退,整个身影缩进大楼的阴影中。
  心跳到这时候还在持续着不寻常的节奏,叶尧轻轻捂住,有一种要窥探到什么秘密的感觉紧促地敲着他的神经。
  突然的变异、怪物、明明说要离开却又出现在这里的步重
  叶尧心中一动,不知怎么想到了母亲给他留下的那本笔记。
  沈清琼临走之前拿着这本笔记郑重交到他手上,叮嘱他一定要妥善保管并且不要让叶家人知道。当时的叶尧年少不懂事,可即便懦弱,还是记得自己答应亡母的事,没有向叶华全透露半分。
  自打叶尧重生回来,他也研究过好几次,可无论怎么看,都是一本再普通不过的日记,当中记着沈清琼临终前几年的心事,其他的没有什么不对劲。
  可眼下这个节骨眼,第一个从茫然的思绪中跳出来的,竟然就是它。
  别哭了,外公不是不来看小尧啊,只是他有事情要忙
  对,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小尧,如果你有一天长大了,接触到我们沈家炼药药方的事但愿,你不要走上你外公的老路
  这句话如同闪电劈过天穹一般地出现在脑海中。
  叶尧整个人愣住,停在原地。
  这语气,这声音,分明是他母亲沈清琼的。
  可是她是什么时候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他为什么完全不记得?
  周围的空气仿佛一瞬间带上了寒意,叶尧忍不住去深究这话背后的意思。
  是单纯地只是怕他醉心于清贫一世的药方研究有感而发,还是隐藏着更多的、不能让他知道的真相?
  炎炎夏日,额角硬生生沁出了冷汗。
  都离开!这里不许逗留!
  街道上传来的严肃声音把他惊醒,叶尧悄无声息地往后又退了几步,在警察路过之前成功将自己塞进了大楼角门的缝隙内。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叶尧轻吁口气,顺着裤子缝擦了擦手心的冷汗,刚一用力,另一只手搭着的门把却轻轻发出吱呀一声
  推开了?
  叶尧微微睁大眼睛。
  刚才看这门上绕着链子,他还以为是锁上了,敢情着绕着只是单纯的绕着而已。
  叶尧由衷地对施工方在安全方面的疏忽道了声谢。
  他盯着那黑漆漆仿佛掩藏了无数秘密的缝隙,片刻,缓缓叹气,终究伸手推开,悄然闪了进去。
  楼道内浸着没有人气的阴冷,同外面的炎炎烈日仿佛是两个世界。
  叶尧把脚步放到最轻,往里面走去。
  沿着走廊隐隐传来人声,大概是那些警察进了建筑,所幸这栋建筑是按大厦的规模修建的,楼梯不止一个,叶尧估算着他们的速度,不快不慢地挑了最远的角落匀速上楼,心里却止不住地冒出念头。
  步重也会进来吗?
  他在这件事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越往上,那人弄出的动静就愈发明显,隔着墙壁都能感受到震动,等到爬上十几楼的时候,叶尧已经看到了从天花板上窸窸窣窣落下来的飞灰,粉尘扬起落在他的头顶。
  低沉的咆哮听不出是人的声音,来自身体的变异似乎把理智人性一起吞没了。
  直到踩上正在施工的那一层。
  入目,嶙峋的水泥裸.露着灰白的颜色,光秃秃冷冰冰的,在洞开的门户洒进的阳光中无声地虬结着肌理。
  来自楼梯间间的阴凉悄无声息地退去,另外一种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威胁感却扑面而来。
  粘液、腥臭味。
  滴滴答答在皮肤表层刮起细小的颤栗。
  叶尧无声无息地在柱子的间隙移动,光影斑驳地投射进来,他脚步顿住。
  他终于看清了那个怪物。
  濒临死境的绝望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恶心、可怕和恐惧,熊熊烈烈地从那个盘踞在角落的巨大怪物身上汹涌炸裂开来。
  勉强保持着人形的上身披着刚刺般的毛发,黑亮坚硬,密密麻麻地覆盖在表面,嘴角流下的涎水把底下刚铺好的水泥腐蚀出一个又一个的小坑。
  他扬头望着外面,喉咙口发出呼噜呼噜的嘶哑声音,叶尧看不到他的正面,却能看到他躯干下还抱着的坠落时当成救命稻草的钢筋,已经弯折成姥姥都不认识的打结模样。
  这特么
  生化危机?外星来客??恶魔变异???
  叶尧咽了口唾沫:这力气也太大了!?
  他心头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
  上辈子在修真.界的时候,他听闻过一种隐匿在边界附近半人半妖的物种,力大无穷却没有丝毫人性,只会遵从本能把心底的欲望百倍千倍地放大、发泄出来,自相残杀残暴可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仙门中人前往绞杀,免得他们数量过多危害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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