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节

  想起昨晚盛小黑的异常,盛言楚嘴角一抽:“哪有,它许是到了换毛的年岁吧。”
  盛小黑才出生没多久就被盛言楚买回了家,刚抱回家时,盛小黑还不能吃东西,程春娘没事的时候便用竹棍导米汤喂养,这会子见盛小黑秃得不成样,程春娘笑过后开始担心。
  “要不找京城卖狗的胡商帮着看看?哪有掉毛一夜掉成这样的……”
  “不用,”盛言楚大抵能猜到是昨晚的变故,揪了揪盛小黑摇来摇去的尾巴尖尖,轻笑道:“那次游街回来后我就问过胡商了,小黑不是狗,说是他们西北的凶兽,叫狡。”
  “小黑是狡?”月惊鸿不敢置信的摸摸盛小黑,手掌一翻,几撮黑毛静静地躺在手心,“玉山有祥瑞异兽,名为狡,长相似狗,身上却有猛兽的斑纹……”
  扒开盛小黑秃的只剩细嫩白皮的脑袋,月惊鸿纳闷:“不对呀,我记得西北的人说异兽狡头上长了牛角,小黑它没有!”
  盛言楚:“书中所说的异兽狡当然有牛角,但小黑怎么可能是西北神兽狡,狡是西北祥瑞之兽,有它在的地方,老百姓便能过上顺风顺水五谷丰登的好日子,这样的异兽早就神化消失,而衍生出来的异兽,比方小黑,统统都唤为狡,不过是想图个好兆头罢了。”
  人都可以进化,高山上的神兽狡亦然,千万年后,说不定狡的牛角蜕化了呢?
  趴在那久了,盛小黑站起来走了两步扑哧抖了抖,周身的黑毛就跟弹棉花似得飘得到处都是。
  “呸呸呸……”飞了满嘴的绒毛,盛言楚往后退了两步,“娘,你这两天别让小黑去铺子转悠,这毛要是飘进了菜里…啧…”
  程春娘忙将铺子的后门合上,今个铺子要开张,程春娘还有很多事要忙。
  朝考结束后,盛言楚得跟庶吉士们聚一聚,也没空,月惊鸿忙着卖宅子,扒了两口饭就出去了,盛允南则要帮程春娘打下手……
  总之,几人忙开后,盛小黑只能可怜兮兮的被拴在大树下。
  -
  去翰林院前,盛言楚先往聚金楼跑了一趟,梅老爷早已在聚金楼门外等候多时,见到盛言楚的马车,梅老爷眼眸一闪,跑过来上了马车,须臾,下来的梅老爷手中多了一块蓝墨石。
  这块蓝墨石盛言楚开价四万两千两,按照聚金楼的规矩,他能到手两万一千两现银。
  梅老爷思索片刻,建议盛言楚价钱再往上提一提,盛言楚摇头没答应。
  他已经收集了很多白雾,蓝墨石对他而言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物,既然金家想要,他卖个面子给就是了,就像当年金家心善恳请老皇帝准许商户子科考一样。
  一时的善心,有时候能影响无数人。
  梅老爷将蓝墨石交给了刘掌柜,严明卖客要两万一千两的现银,今日聚金楼没有义卖,刘掌柜单独去雅室见了金家老爷子,蓝墨石一奉上,刘掌柜添了一句话:“老爷子,那卖客见您一片救子心切 ,故而只要两万一千两…”
  “好说好说…”金老爷子忙让随从取银票,却听柳掌柜慢条斯理道:“您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金老爷子拿帕子将蓝墨石裹起来,精明的老眼一抬:“你讲。”
  刘掌柜:“这蓝墨石可就这么一块了,您得掂量着给您孙儿用,若再…咳,金公子怕是无力回天…”
  “就一块了?”金老爷子慌了,“怎么就一块了呢?我家子桑这几天寝食难安,光一块怎么够?你得帮帮我啊,要不,你带我去见出手这墨石的人,管他十万八万银子,我都出!”
  刘掌柜摇摇头:“规矩不可破,老爷子您得担待,何况这墨石真的就剩一块了…不然卖客也不可能翻倍向你要银子。”
  金老爷子往椅子上一倒,握着蓝墨石一阵颓然,哑着声音:“…一块不够哇,御医说他的身子坏了,若再不好好将养,怕是…怕是…”
  说到最后泣不成声。
  刘掌柜淡淡道:“那卖客说他有一妙计,端看老爷子您能不能做到了,若是能做到,公子不说活百岁,必能平平安安一辈子。”
  金老爷子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什么法子?”
  刘掌柜缓缓而言:“那人出手的是蓝墨石,既是墨石,只要金公子沉下心居家将这块墨石写完,那人说了,金公子的身子定会好起来。”
  “是了!”
  金老爷子立马会意,“若他能安分守己的在家好好呆着,而不是去外边花天酒地,左右他还年轻,垮了的身子补一补总能好起来,何况练笔能陶冶性情…不错,是个好法子。”
  金老爷子喜眉笑眼的离开,盛言楚则得了两百多张百两银票。
  -
  马车往城西外跑,盛言楚拉起车帷:“去百花楼。”
  进到百花巷拐角,盛言楚将怀中鼓囊囊装满银票的木盒扔进小公寓,这才大摇大摆地往百花楼走。
  盛言楚过去的并不晚,等了半炷香的功夫,众庶吉士终于聚齐。
  “长孙兄家里出了事,一时不得空过来,他让我替他敬大家一杯。”
  盛言楚闻声望去,说话的是殿试二甲第二名的寿满如,留着八字小胡子,年岁约莫三十五左右,江南府人士。
  寿满如的一番话激起千层浪,俞雅之举杯轻笑:“满如兄替长孙兄敬我们?哈哈哈哈,满如兄什么时候竟和长孙兄走得这般近?”
  寿满如姓氏不好喊,大家便喊后面两字。
  盛言楚好整以暇地以手托着下巴,只听寿满如饮尽酒:“瞧俞兄这话说的,我不过是在来时的路上碰上了长孙兄,长个嘴为他传个话罢了,再说了,你我,还有长孙兄皆是翰林官,互相关照些也没什么。”
  解释就是掩饰,越解释就越有鬼。
  盛言楚冷哼一声,寿满如等庶吉士没钱买宅院,便借住在官衙后边的巷子里,而淮亲王府在南边,两处往百花楼来压根就碰不上面,除非寿满如撒谎…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俞雅之问过后便没人抓着此事不放,倒有几个庶吉士对着寿满如露出羡慕和嫉妒的眼神,长孙谷可是亲王之子啊,若是能跟长孙谷结交,那他们今后的仕途……
  推杯换盏几番后,有人大着舌头凑过来:“…你们听说了没?金家家主为了他那宝贝孙儿,花四万两银子去买一块墨石…”
  “什么墨石这么贵?”只要和银子沾边,必有一心想发财的裘和景。
  “好像是一块蓝墨石。”
  俞雅之也听说了此事,蹙眉沉思:“京城各大书肆都卖丹青所用的蓝墨石,一块蓝墨石也就卖三五两银子罢了,怎么出手在聚金楼的蓝墨石竟要万两?”
  “嗐,”寿满如笑,“金老爷子买得可不是普通蓝墨石,那块蓝墨石也不是做画用的,听说研墨开后写出来的字比咱们平常用的黑墨要好几分。”
  “对对对,聚金楼的人是这么说的。不过,这墨石还有另一妙处,金家嫡孙金子桑前些时日抱着蓝墨石去花楼挥洒,听说竟猛到一夜御五女…”
  “啧啧啧…”
  庶吉士们笑作一团。
  “可惜,那块蓝墨石里的药散得快,不出七天,金子桑就病了,金老爷子为了孙儿,便又求到了聚金楼,这就有了四万两买一块蓝墨石的事。”
  “金家不愧是财大气粗的皇商,四万两呐,就为了那么个不争气的孙子,连眼睛眨都不眨…”
  “你我这些人在官场拼搏一辈子,不对,两辈子,乃至三辈子怕都难攒够四万两。”
  “这可未必。”
  寿满如打断此人的话,手一挥指向盛言楚,笑眯眯道:“盛大人义父卫大人,如今升任了漕运总督,漕运一行可是肥差,一年下来,光养廉银油水就得有上万两,三年下来,怎么着也有——”
  “别说了满如兄!”有人拉拉寿满如的衣袖,眼睛往对面黑着脸的盛言楚瞥。
  桌上的人皆静了下来,纷纷拿眼神示意寿满如不要再往下说,寿满如这般大喇喇的将卫敬所得的养廉银拿到台面上说着实不该,这是卫敬的私密事。
  寿满如瞟了眼盛言楚,举杯的五指不由收紧,闷声坐了回去。
  盛言楚啜了口辛辣的酒水,冲众人笑笑,庶吉士们见盛言楚没生气,继续说起金家的事。
  饭毕,盛言楚陪着众人去城郊湖边走了一遭,庶吉士们聊得最多的无非是翰林院没油水,三年苦熬下去艰苦,盛言楚只觉无趣,便沿着湖堤赏景。
  遥见不远处柳树下站了不少侍女和小厮,想来坐那垂钓的不是寻常百姓,正欲转身时,声声咳嗽传到耳里,紧接着是下人的慌乱呼喊:“殿下!”
  盛言楚隐靠在树后张望,树下垂钓的人正是五皇子,此时的五皇子咳得脸色涨红,胸口起伏的厉害,数声闷咳中还夹杂着小厮侍女的疾呼:“血、血,殿下又咳血了…”
  “快快快,快扶殿下回去——”
  一阵手忙脚乱,大树下晕迷的五皇子须臾便被抬进马车回了皇子府。
  等一行人离去后,盛言楚方从大树后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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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时分,众庶吉士纷纷拱手各自回家,见盛言楚蹬上回甜水巷子的马车,走在后边的李兰恪欲言又止。
  回到李家后,李兰恪习惯性地铺平白纸做画,屋里的书童拿出墨料,手触及一块没拆封的墨石,书童笑了笑,将墨石呈给李兰恪看。
  “这块蓝墨石,盛姑爷送来有些时日了,爷今日要不要试试这块墨?”
  李兰恪洗净手,坐在那闭眸构思游湖图,忽睁开眼:“蓝墨石?”
  第129章 【三更合一】 玉沥酒的……
  书童将墨石摊开:“喏, 就是这块。”
  桌上的墨石隐约泛着蓝光,似有若无地透着阵阵清幽香气。
  “爷,要研墨吗?”
  李兰恪指腹抵在坚硬的墨石上擦了擦, 抬手一看, 指尖的粉末干燥,颜色比京城书肆买来的也要有质感。
  “这蓝墨石不像是擒文斋的东西?”李兰恪摆手吩咐书童研墨。
  书童端上砚台, 笑道:“爷平日用得墨石都是从擒文斋买来的, 小的瞧着盛姑爷这块比擒文斋的要好,想来是从别家书肆掏来的吧。”
  李兰恪挽起手袖,闻言皱起眉头:“京城那么多书肆,属擒文斋的墨石最为上等,这世上能比擒文斋还要好的墨石可不多见。”
  擒文斋一块墨石要价七八两, 绘制丹青用的蓝墨石一块得要十来两, 盛言楚从哪找到比擒文斋还要好的墨石?看着砚台上清亮纯澈的蓝墨,李兰恪不由绷紧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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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庶吉士朝考结束后, 盛言楚这些翰林官得以空闲有三天假, 原本这三天他都计划着和庶吉士们交流感情,可昨日寿满如在桌上对他释放的憎恨,致使他彻底绝了和这些庶吉士打好关系的念头。
  加之后面两天的宴席都是长孙谷做东, 他就更不想去了, 索性借口游湖着了风寒闭门在家休养,倒省了和长孙谷一干人硬着头皮打交道。
  “楚儿, ”
  铺子人多,程春娘忙得不可开交,连出去跑生意的月惊鸿都被程春娘按在家里帮忙,盛言楚也不例外,才从后厨出来, 就听他娘喊:“玉沥酒没了,你赶紧去买一些回来——”
  玉沥酒是古家的招牌酒水,一般人家很难买到,古氏招呼了古家人和程春娘的铺子签了契约,准许程春娘每月从古家酒坊买进十坛酒,十坛酒虽不多,但一个小铺子能匀到十坛玉沥酒已然了不得。
  来春娘锅子铺的食客,有一半人是闻着玉沥酒的气味从大老远奔来的,剩下一半则是馋铺子里香辣可口的锅子。
  总之,玉沥酒给春娘锅子铺增色不少。
  “我马上就去。”盛言楚甩甩酸胀的手腕,自打铺子开张后,他既是铺子里的账房先生,又是小二,手脚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望着铺子里或站或坐的一堆食客,盛言楚琢磨着还是聘一两个人到家里来才好,总不能他每日从翰林院累死累活的回来后还要噼里啪啦地打算盘吧?
  “走,小黑——”盛言楚解下树上的绳子,摸摸已经秃成肉球的盛小黑,笑道:“爷带你出去逛逛。”
  盛小黑身上的毛发已经脱完了,上手一摸,肉质软乎乎的,远远望过去,就跟一头白猪立子那,不过盛小黑是真的壮,没了黑毛后,浑身肌肉清晰可见,随着四蹄往前走,肌肉一股一股地跳跃。
  一上街,盛小黑立马招来老百姓的注目。
  “好…好丑,哈哈哈……”
  “娘,你看你看,大狗勾没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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