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今日的药怎么这么苦?”五皇子还在回味嘴里的药,皱着眉问,“谁要见我?”
  往药里下了苦瓜汁的盛言楚吹起口哨:“还能有谁,那人嚷嚷是殿下未过门的王妃……”
  五皇子的俊脸瞬间垮了下来。
  第77章 【一更】 院试乡试尘埃落……
  五皇子翻年才十六, 但老皇帝不仅赐了婚事还赏了姬妾,旁的皇子也是如此。
  比方说太子,还没到十岁就成亲纳妾, 五皇子的婚事一拖再拖是碍于五皇子身体不好, 太医说五皇子身子虚,过早的泄元阳有损身体, 故而老皇帝在给五皇子选亲的时候, 瞄准的不是十四五岁的妙龄女子,而是八.九岁的小孩。
  盛言楚躲在密室里翻了几页书,耳朵却附在门口听着动静。
  院子里昨天还吐血卧床不起的五皇此刻跑的满头大汗,后边张牙舞爪追赶的赫然是之前在茶馆对他出言不逊的金玉枝。
  金玉枝套着现代的灵魂,行为举止全然没有嘉和朝闺秀女子的矜持和端庄, 老皇帝将金玉枝定给五皇子后, 朝廷上下的人讥笑五皇子的有之,羡慕亦有之。
  金玉枝跋扈嚣张, 但她是金家长房嫡孙辈, 这两年为金家推出了好几样新奇的生意,金家的生意因此更上一层楼,但钱在多也掩盖不了金家是臭商户的事实。
  皇子的妻室大多是文臣武将家的后代, 将一个商户家刁蛮任性的大小姐赐给皇子做正妃,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有人说五皇子捡到了宝,金玉枝是金家家主的掌上明珠, 嫁给五皇子意味着金家的钱财将成为五皇子的后盾,不过也有人耻笑五皇子,堂堂一个皇子娶商户女为妻,凭这一污点以后怎么在皇子堆里抬起头。
  如果商户女是个知书达礼温柔婉约的女子便也罢了,金玉枝在京城的名声宛如泼妇, 每每金玉枝在京城闹出笑话,老百姓总会拎出五皇子一并指指点点,妻荣夫贵,一损俱损,五皇子厌烦金玉枝这样的美人无外乎是因为金玉枝丢人现眼。
  盛言楚听着外边的动静,不由扯了扯嘴角,低骂一声:“恶人自有恶人磨!”
  五皇子昨天拉着他在一帮京官面前忽悠作戏,今天金玉枝就鸡飞狗跳的找上了门,听着外边院子里五皇子的低吼声,盛言楚乐不可支。
  这叫什么,这叫风水轮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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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敬在贡院带着一帮山长和教谕们日夜连轴批阅考卷时,五皇子和金玉枝也没闲着,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就差没把郡守府给翻个遍。
  没有五皇子的“刁难”,盛言楚的小日子过的相当有滋有味,每日陪他娘逛逛街,或是去城中巷子口的美食摊子走一走,累了就回密室抄书,亦或是受府学书生的盛邀去外边茶楼酒肆把酒言欢,总之惬意至极。
  翰林院潘才在驿站听闻盛言楚在城中逍遥自在,顿时将五皇子骂了个底朝天。
  “软骨头的东西!堂堂一个皇子吐了血竟然拿一个小秀才没辙,这要是传到京城岂不是笑掉大牙?”
  潘才破口大骂:“定是卫敬胁迫五皇子,不许五皇子责罚盛言楚!卫敬好大的胆子,义子做出如此胆大包天的事还能全身而退,可见卫敬只手遮天的能耐!”
  语气酸的旁边几位京官皱眉,潘才嫉恨的咬牙,怒甩衣袖:“我等就这样看着五皇子在临朔郡受委屈?”
  几位京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站出来道:“潘大人消消气吧,此事五皇子不追究,我等紧抓不放做甚?”
  “是啊,听闻五皇子歇在卫大人府上身子渐好,太医那边也做了澄清,当日五皇子吐血全因在贡院逼仄小院呆了太久的缘故,和那盛秀才并无半点干系。”
  太医院的人之所以站出来帮盛言楚说话,是因为五皇子的身子骨在盛言楚的调理下好转甚多,这几日给五皇子请脉复查后,太医们对盛言楚所学医术极为喜爱,便起了惜才之心。
  五皇子的身子无碍,几位太医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为了保全盛言楚,太医们私底下商议了一番,决定还盛言楚的清白。
  就这样,盛言楚轻松的甩开了戴罪之身。
  五皇子都没意见,反倒是毫不相干的潘才急得跳脚。
  “怎么没有干系?”潘才心中不服,“盛言楚手中的药绝对有问题,五皇子跟咱们出贡院时还好好的,为什么吃了他的药后就吐血?定是他在里边做了手脚!”
  “这…”几个京官挑了挑眉。
  五皇子正主都没说吐血是因为盛言楚,潘才像个小丑一样在这跳脚有什么意思。
  潘才见几位同僚耐人寻味的看着他,顿时一哽,支吾找借口:“皇上让五殿下跟着下官来临朔郡,下官当然要为五殿下的安危着想。”
  话一落,空气中传出几声轻笑,京官们握拳抵唇。
  潘才是四皇子的人,几位皇子斗的你死我活是常事,五皇子若丧命在临朔郡,四皇子难道不高兴?
  所以潘才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给谁看呢?
  京官们拢起袖子嗤笑离开,留在原地的潘才则脸一阵红一阵白。
  盛言楚死里逃生,潘才若是不依不饶揪着盛言楚的“过错”不放,此事若是传到京城,四皇子那里如何交代?
  四皇子和太子在朝堂上为了争谁来临朔郡险些大打出手,不就是为了拉卫敬以及盛言楚吗?
  潘才心有不快,但也知道这时候不是对盛言楚落井下石的时候。
  为了不让四皇子对他失望,潘才只能忍气吞声对卫敬献出好脸色,可惜乡试结束当日潘才对盛言楚冷嘲热讽的消息传开后,卫敬看潘才比看一堆屎还臭,潘才拎着东西登门拜访,杜氏直接闭门不招呼,气得潘才在郡守府门口高声唾骂。
  骂了几声后见没人应他,潘才悻悻然甩袖离去。
  程春娘和杜氏此时就站在前门壁影墙后边,听了一耳潘才的恶语后,程春娘有些担忧:“楚儿犯的事,连累夫人和大人遭罪了。”
  “哪里的话。”
  杜氏拉着程春娘往内院走,报以冷笑:“那潘才是公报私仇,借着楚哥儿的由头找我夫君的麻烦,当年我夫君朝考进翰林院乃是头名,在翰林院的那三年早出晚归矜矜业业,到头来好好的一个京官位子愣是被潘才那个小人给抢了去,可怜我家夫君大好年华却要去一个连草都不长的蛮荒之地。”
  望着雕梁画栋的郡守府,程春娘唏嘘不已,二十来年的光景就能从一个小小的芝麻县令翻身为一郡之守,可见卫敬是有手段的。
  “不说这个了。”杜氏停在卫敬的书房前,对程春娘道:“过一会贡院就要放榜,也不知道楚哥儿在磨蹭什么,竟还没去看榜。”
  今年的院试和乡试隔了三天出榜,院试早在三天前张贴了榜文,程以贵不出意外的没有中。
  院试是以圆圈发案,所有考生的名字都在上边,程以贵的名字离圈案的位置并不远,再加一把力,过两年肯定能中。
  当天院试发榜的时候,盛言楚兴致勃勃的跟着程以贵来到贡院门口等着,两人跟前两年蹲县试发案一样,天还未亮就到了贡院。
  鸡鸣三声后,贡院里依旧毫无动静,过了中秋临朔郡的气温逐日下降,盛言楚出来时走的急,只披了一件轻薄的单衣,在贡院门口守了一早上后,盛言楚头发都沁满了露珠,衣服湿淋淋的难受的厉害。
  这还不是最打紧的,前天夜里他抄书抄过了头,拢共没睡一两个时辰就被表哥拉来了贡院,吹了一早上的风后,好不容易等来了放榜。
  好家伙,表哥程以贵差一点点就中了秀才,这种结果直接导致表哥当场飙泪,哪怕崔老爷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劝说年轻落榜是常有的事都没用。
  直到崔方仪娇羞的说她会等他时,表哥脸上才堪堪收住泪,然而心里刚好受些,崔家隔壁就吹起了报喜的唢呐,原来那户人家的儿子中了案首,唢呐声声声入耳,刺激的表哥程以贵哇的一声痛哭。
  当天夜里,盛言楚被程以贵哭唧唧的拉了出来,酒馆里喜气洋洋一片,唯有角落处的程以贵头顶着乌云一杯接着一杯哭诉着落榜的忧愁。
  盛言楚做为小弟,心累的厉害,陪着程以贵喝了酒后又被旁边几桌书生拉过去庆祝高中,盛言楚是进退两难。
  去了,留表哥眼泪汪汪可怜兮兮的蹲在角落不妥,不去,中榜的书生盛情难却。
  总之,院试放榜的那一天盛言楚心力交瘁,灌了一肚子黄酒后,他暗暗发誓乡试放榜那天绝对不出门。
  院试一个表哥就已经让他对付不住了,乡试有夏修贤这个活宝在,想想就头疼。
  知子莫若母,程春娘知道侄子程以贵落榜后整天拉着儿子抹泪,儿子这两天眼底都落了青,今天是乡试放榜大日子,儿子躲在家里不出来应该是被侄子闹出了阴影。
  “些许是看书看入了迷。”程春娘开始给盛言楚闭门不出找借口,笑着对杜氏道:“楚儿是见了好书就挪不动道,他这样又不是一天两天。”
  杜氏抬手招呼书房门口的小厮过来,吩咐小厮进去将盛言楚喊出来,又对程春娘道:“就是因为不是一天两天我才愁,郡城像楚哥儿这么小的孩子谁不是大街小巷的闹腾?咱们楚哥儿太乖了,合该放下书本出去瞧瞧外头的大好河山。”
  程春娘欲言又止,盛言楚被小厮从书房连拖带拽的拉出来时一脸懵逼。
  杜氏以为盛言楚看书看久懵圈了头,更加确定要盛言楚走出书房到外边透透气。
  就这样,本来想躲过乡试放榜的盛言楚被推到了贡院门口。
  下场乡试的人是院试的好几倍,桂榜还未张贴出来时,贡院附近的几条街就站满了各色的人,有老有幼,有男有女。
  盛言楚挤在街口根本就不用走,从后头拥过来的人夹着他往前带,好几次他双脚都腾了空。
  艰难的在人堆里挪了几步后,盛言楚竟然拐到了榜碑的最前头,就在他抱着柱子准备喘口气时,不知谁高喊了一声:“出来了,出来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焦急等候在贡院门口的书生们齐刷刷的看过来,盛言楚小身板噔的一哆嗦。
  因为这些目赤的书生看的方向正是他所在的地方,僵硬的扭动脖子瞥一眼柱子,只见两个冷面官差手持桂榜朝他走出来。
  人群中阵阵狂叫,盛言楚下意识的抓紧柱子,只听哗啦一声响,榜文从柱子边从左往右延展开来。
  那些平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书生此刻就跟吃了兴奋剂一般发了疯的从左往右边移,可怜盛言楚趴在柱子身上差点被碾压成泥。
  一波人喜忧参半的离开,没等盛言楚扶着腰从柱子上下来,后边一群人紧跟其后冲过来。
  盛言楚脸贴着柱子都快被挤变形,被一堆人撞了好几次后,他受不了了,索性双脚擒住柱身往顶上爬。
  在梁上蹲了小半天,腿都蹲酸了才见底下书生们走远。
  盛言楚抬起袖子擦擦脸上的汗水,深深叹了口气艰难的从柱子上往下跳。
  蹲的太久腿发麻,膝盖上的伤口崩裂后渗出血丝,一身灰的回到郡守府时,杜氏和程春娘惊的从椅子上疾奔过来。
  “这是怎么了?”杜氏扑过来质问跟在盛言楚身后的两个小厮,“让你们跟着公子,怎么弄成了这副……”鬼样子?
  盛言楚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脸上汗水和灰尘遍布,黑乎乎的只能看出一双眼睛,左边袖子被扯了一条大口子,右边……右边手袖不翼而飞,露出的胳膊上还印着好几道大脚印。
  小厮在人堆里找到盛言楚的时候俱是一惊,心道完了完了,果不其然杜氏发了好大一场火。
  两个小厮趴跪在地,诚惶诚恐的将盛言楚在贡院门口的惨烈遭遇说了出来。
  杜氏傻了眼,她哪里会料到今年乡试放榜会变成这种样子,往年不这样啊…
  其实这不怪杜氏,杜氏一心想让盛言楚出去透气散心,却没意识到今年的特殊:院试放榜刚结束就轮到乡试,此时城中考院试的书生尚未离开,乡试放榜是大事,这些人肯定要过去凑热闹,因而导致今年桂榜张贴出来时,盛言楚小小的身板险些惨遭车裂。
  程春娘泪眼朦胧的蹲下身查看盛言楚膝盖上的伤口:“快去洗一洗上边的灰,等会娘给你敷药。”
  杜氏有些过意不去,便按下歉意亲力亲为的给盛言楚擦洗伤口,夜里卫敬从衙门回来时,杜氏叹了口气将白日的事说给卫敬听。
  卫敬沉吟片刻,安慰了杜氏后抬腿去书房看盛言楚。
  在郡守府的这段日子,卫敬的书房几乎成了盛言楚的所有物,卫敬过去的时候,盛言楚正秉烛思考着今年乡试的案首卷。
  卫敬提着油灯推开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进去后,只见盛言楚站在高大的书桌前奋笔疾书。
  “如何?”卫敬问的是乡试案首的卷子。
  盛言楚停下笔,斟酌片刻方道:“难倒是不难,就是考得有点偏。”
  下场乡试的秀才好些都是白发苍苍的老朽,经验丰富知识储量量大,然而却没考过年轻一辈的夏修贤等人。
  原因很简单,临朔郡的乡试并非中规中矩,考的偏过了头,很多知识点都是近几年朝廷才修改的经史策问或是秀才们不擅长的算数和律法。
  这样考下来,导致很多迂腐的老秀才根本招架不住,他们读圣贤书时根本不理朝政上的变化,而卫敬反其道而行之,命人出的乡试题都是和时政紧密相联的内容。
  盛言楚说它偏,是狭义上的偏,是相对于那些啃老本的老秀才而言的。
  今年乡试放榜后,好些老秀才哭的哀哀欲绝,跑到郡守府大呼卫敬出题太过刁难,以至于他们考到胡子拖地还是一个秀才。
  老秀才闹的凄怆流涕,年轻的秀才们却风光无限,相邀上街高赞卫敬别出心裁,卫敬替他们年轻人着想当是朝廷的楷模。
  一时间老秀才和新秀才之间腾升起一股怨气,老秀才仗着辈分高年岁长,怒斥年轻人目无尊长,夏修贤等人当然不退缩,二话不说抬出举人名头,老秀才们见状顿时瘪了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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